關於實習週記上聯繫方式這一欄，當初喻橙有想過填寫周暮昀的私人聯繫方式會不會不太合適。
聽他說，平時對外給出的聯繫方式都是公司的電話，有專門的工作人員負責這部分。跟森遠集團關係稍近的一些合作方手裡的聯繫方式也僅僅是秘書的電話號碼。
至於周暮昀本人的聯繫方式，極少有人知道。
周暮昀卻說沒關係，直接幫她寫上了。
喻橙垂着眼遮蓋住眼底緊張的神色，這一刻，她懷疑是不是跟周暮昀在一起用光了自己所有的運氣，接下來就開始倒黴了。
當着導師的面，喻橙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緩慢地按下去，假裝自己通訊錄裡沒存周老闆的手機號。
值得慶幸的是，導師沒怎麼看她這邊，隨手又拿了一本作業低頭批改。
直到電話打通了，裡面響起“嘟嘟嘟”的聲音，喻橙才閉着眼睛按下免提。
她心裡慌的一批，手心出了幾層汗，已經緊張到麻木，兩條腿似乎都能隨時癱軟下去跪在地上。
求求你周老闆，別接。
唉，也不行，就算此刻周暮昀沒接，導師也會私底下再打過去求證，到時候可能會比現在更加麻煩。
響了三聲，那邊周暮昀接通了，聲音掩不住的歡喜雀躍：“橙”
沒等他把話說話，喻橙這邊已經極快地出口打斷他：“周老闆您好！我是實習生喻橙，請問您現在有空嗎？！”
一口氣說完中間不敢有絲毫停頓，生怕他插話進來。
周暮昀：“……？”
周、周老闆？
小姑娘這是什麼新鮮的玩法？
導師批改完剩下幾本作業，筆蓋上筆帽，放進辦公桌上的筆筒裡，側過頭來安靜地看着喻橙。
周暮昀大腦反應了一會兒，以他高超的智商，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低低地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切換成在員工面前的高冷淡漠周總：“嗯，有空。有什麼事你說”
喻橙長長地鬆一口氣，舔了舔乾燥的脣角，跟他交代打這通電話的本意。
聽完了，周暮昀強忍住笑場，嗓音低低沉沉地攆着字眼：“喻橙實習期間表現得非常好，畢業以後可以直接來我們公司財務部做助理。”
喻橙：“……”
助理你個頭，空頭支票說着好玩嗎？
喻橙默默地腹誹着，卻是扭頭看向邊上的導師，眼神詢問她是不是這樣就可以了。
導師放在桌上的手擡起來，指尖向下點了點。
得到指示，喻橙徹底放鬆，對着電話那邊的人說：“周老闆，感謝您撥冗接我電話。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周老闆崩不住了，嘴角上揚起來，聲音帶着幾不可聞的笑意：“不謝。”
喻橙趕緊摁下掛斷。
一擡起頭，便看見導師目光深沉地望着她，她心裡又是“咚”地砸了顆石頭。
不會露餡兒了吧。
半晌，導師面露微笑：“你老闆”語氣頓了頓：“人真好！”
喻橙：“……”
喻橙灰溜溜地從教學樓裡跑出來，坐在林蔭道旁的石板椅上大喘氣。
多少年沒遇到這種考驗心臟承受能力的事情了。
真是刺激！
刺激歸刺激，喻橙確實是不想再經歷一次。
她從口袋裡翻出手機，給周暮昀撥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男人一接起來就忍不住笑出聲，又給忍住了，故作深沉地說：“實習生喻橙，你又有什麼事？”
聲音清潤潤的，分外的好聽。
喻橙兩條腿伸直了，腳後跟點了點地面，也跟着笑出來：“嘖嘖，真是深藏不露啊周影帝。業務這麼嫺熟，我有理由懷疑你經常幹這種事。要不要我口頭給你頒發個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哇”周暮昀誇張地叫了一聲：“我幫你的忙，你還拆我的臺。橙橙，你真的是忘恩負義。”
喻橙皺了皺鼻子，沒說話，倏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聽出她情緒不對，周暮昀頓時收起玩笑心思。
“就感覺不太好啊。”喻橙抓了抓頭髮，上半身彎下去趴在大腿上，撿起一片樹葉掃着小白鞋的鞋面：“欺騙老師這件事本來就是不對的。現在好了，一個謊言用另一個謊言來圓，還拉了你這個幫手。”
話落，她又惆悵地嘆息一聲。
“喻橙，你不能這樣想。”
“嗯？”
“首先，按照你之前說的來判斷，實習週記這種東西應該是不重要的。”周暮昀聲音放緩了一點兒，循循善誘似的跟她說：“你沒有損害別人的利益，也沒有以此謀得利益。那就無關緊要。”
喻橙扔掉樹葉，直起身手肘撐着膝蓋，手掌托腮：“可是評選優秀畢業生，實習成績會作爲參考啊。”
她這也算爲自己謀得利益了吧。
周暮昀想了一下，又問她：“實習成績是作爲唯一參考標準嗎？”
“那倒不是。”喻橙掰着手指給他數：“畢業設計的成績纔是重要參考，其次是在校期間學習成績，導師評語，有沒有獲過獎項、積極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之類的。”
周暮昀輕笑：“那不就得了。你要是真的評選爲優秀畢業生，也是自身實力過關。”
喻橙本也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聽完他的開導，頓時心情大好，笑着哼哼了兩聲：“周老闆，我發現你的談判能力也是一流的。老實交代，你到底還有什麼領域是我沒解鎖的。”
男人沉默了許久，拖着悠長的調子：“真想知道？”
“不想，謝謝。”
“……”
膽小鬼，他什麼都沒說，她就像蝸牛一樣縮回了殼裡。
電話掛斷以後，周暮昀緊接着給秘書打過去，臉色立馬變得冷淡，聲音也沒什麼感情：“訂完票了嗎？”
“訂完了。”秘書恭敬回。
“什麼時候的。”周暮昀走過去，拉開冰箱門從裡面拿出一瓶礦泉水，手機放吧檯上，開了免提，擰開瓶蓋喝了口。
“大後天。”
周暮昀一口水吞下去，手捏着沁滿水珠的瓶身頓住了：“你說什麼？”
小王秘書額頭狂冒冷汗，解釋說：“周總您明天的行程是滿的，後天有個重要會議，晚上還約了鄭總吃飯。”
周暮昀冷呵一聲：“……你真是個忠臣。”
“周總您不用誇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事。”小王秘書默默在心裡補充，您要是真覺得我乾的不錯，多發點獎金好像更實際一點。
“……”
你他媽從哪裡聽出來我是在誇你？
周暮昀把礦泉水瓶放吧檯上，拿起手機，對着那邊說：“在古代，忠臣都是什麼下場你知道吧。”
小王秘書想了想，對於明君來說，忠臣當然是加官進爵，賞賜豐厚。如果是昏君的話，那忠臣的下場真是慘不忍睹。
小王秘書堅定道：“周總您是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