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綠在遊王妃身邊呆了有小半個時辰,勸得遊王妃開口吃了小半碗粥,又親自服侍她喝了安神湯。;等到遊王妃昏昏沉沉地睡了,她才離開了內院。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行走在這富麗堂皇的王府裡,觸目所及總有悽清的感覺。儘管夏日的豔陽燦爛依舊,園中huā木也如往日般繁盛,氣氛還是非常沉重。
舒綠想不到會在去往前廳的迴廊上與牧若飛相逢。
“凌妹妹要回去了?”
牧若飛眼下烏青一片,看得出精神也極疲倦,但他面上的表情還算平靜。
作爲家中的頂粱柱,他當然不能像婦孺一般盡情哀慟。在短暫的悲傷痛哭過後,牧若飛記起了自己的百五十四章:不能回頭責任,強撐着主持起了葬禮。
牧王府也不是隻有牧王爺這麼一個男丁,家族中的長輩同輩人數並不少。但旁支的人們也只能起個從旁協助的作用,大主意還是得牧若飛自己來拿。
短短的幾天,牧若飛的心智飛快地成熟起來。舒綠甚至次注意到了牧若飛脣上的鬍渣,這個子是個真正的青年人了。
“方纔我讓她們去煎了安神湯給娘娘喝,娘娘已睡下了。世子也去吃點東西,好好安歇一會兒吧?”眼看着日近午間,這種時候一般沒什麼客人來弔唁了。舒綠雖說沒有主持過葬禮,大致上的規矩是很清楚的,便勸牧若飛趕緊抓住這空隙歇口氣。
“凌妹妹可否留下來,陪我吃頓便飯?”牧若飛遲疑了片刻,懇求道。
此時信安王府的人都已先行離去,只給舒綠留下一輛馬車,隨她什麼時候探望結束了再回家不遲。舒綠聞言,一擡頭恰好對上牧若飛那滿含期盼的雙眸,心中微酸。
她垂下臻首,輕聲道:“不了,家裡人還等我回去呢。世子多保重。”說罷,也不顧牧第三百五十四章:不能回頭若飛因失望而不住下沉的臉色,輕輕一福便轉身離開。
她知道牧若飛這會兒硬撐着出面主持家務,心裡卻未必有這樣堅強。在他如此脆弱的時候,她更不該靠近他、安慰他,給他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堅定的拒絕,也是一種關愛。
一直到走完這條迴廊,舒綠也沒有回頭。她知道牧若飛的眼神一直追隨着她的背影不曾移開,可是她不能回頭。
既然自己已經選擇了某一條路,就只能頭也不回地,走下去牧王爺的去世既然早在人們的意料之中,也就不曾引起多大的震動。舒綠倒是擔心着遊王妃的身子,雖然自己要避嫌不便天天到牧家去看望遊王妃,卻親自監督巧果做了些藥膳,讓巧英給遊王妃送去。
牧王爺雖是不在了,遊王妃卻還是王妃,並不愁沒人關心奉承。
可在遊王妃心裡,卻只覺得舒綠對她纔是真情實意。
“唉,只怪我們飛兒沒這個福氣!”
遊王妃喝完了舒綠送來的一盅山藥烏雞湯,隨手把瓷盅擱在豐露手上,輕聲嘆息。
豐露也替世子覺得可惜。凌姑娘多好啊!要不是她,娘娘還不肯吃東西呢。還有,凌姑娘從不在她們面前擺架子,最是和氣不過的。
要是凌姑娘嫁過來,娘娘也廾心,世子也開心唉。
如今凌姑娘許了夏,世子又要守三年的孝,兩人算是徹底沒了緣分吶。
舒綠的精神,畢竟不能全放在遊王妃身上。她得盯着那封密信的進展呢。
不出幾日,他們三人又在凌府的小書房裡會面。
“這件事,看來是真的了。”
夏涵拿出一疊卷宗,遞給展眉和舒綠。
“我到戶部差過,從去年到今年給南河道下發的各項款額,和這兩本賬簿裡大致相當。還有……”
他逐一翻開卷宗中有疑問的部分,還有賬簿上的一些賬目,一一指給兩人看。
展眉和舒綠並不太懂做賬,然而都是聰明絕頂的人,夏涵稍一點撥,他們也看出不對了。
“天,他們還真敢啊!三十萬多萬兩呢!”
舒綠不禁咋舌。
夏涵嘆氣說:“可不是嘛。因爲前年南河道河段水災太嚴重,去年戶部是刻意下撥了比往年多一倍的款額下去的。本意就是要修建、
加固河堤,結果全進了這些貪官污吏的私囊裡!”“那,爲何是由王駿這麼一個地方小吏來揭開這個大蓋子?”這便是舒綠不解的地方。
如此巨大的貪腐案件,王駿爲什麼會有勇氣以一人之力去單挑南河道官場呢?
難道他真是正義感爆棚的義士?
看他當日劫持自己時的表現,的確不像個壞人,但要說到“義士”好像又沒那種大義凜然的與勢啊。
一個小小的縣丞,放在後世也就是個縣級市的副市長,還不是常務副市長呢。在平頭百姓看來,也算是個官兒了,但在真正的大官眼裡,什麼都不是。
誰給他的勇氣?
“不知道……”
夏涵有些煩躁。他現在需要理清的頭緒太多了,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而這件“不簡單”的事情,又偏偏直接找上了自己。
從道義上來說,王駿是夏涵的學兄,又是爲子正義之事被害,夏涵不應辜負他的遺志。
可是,夏涵也不想經由自己的手揭廾這個蓋子,把自己置於驟雨的中心。
那種不顧一切都要匡扶正義的“青天大老爺”必須要具備幾大條件,才能在掀起官場風暴後安然無恙。
一個,是後臺極硬,無條件的信任和支持比如包拯,要不是遇上了仁宗這種皇帝,任由他往自己臉上吐口水都不生氣,他能成就“青天”之名?
另一個,則是自身有着極大的威望,天下景仰的那種比如海瑞海剛峰,就是這種“〖道〗德楷模”一站出來就代表着“的良心”
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動他?
或者,有着強有力的家族背景,整個家族都站在他身後爲他撐腰。
再或者,像大明楊繼盛那樣,完全豁出去了,不但不怕死,連活着受酷刑都不怕。在權相嚴嵩聲勢最盛時跳出來揭發他的罪行,被抓到詔獄裡以後飽受折磨一聲不吭,自己還很淡定的用磨利的瓷碗碎片活生生颳去腿上的腐肉……呃……
這些條件,夏涵自認一樣都不具備。
他的確想讓這些貪官伏法,追回樁款,重建河堤,拯救災民,但是一他會選擇比較穩妥的法子,徐徐圖之。
展眉沉吟片刻,說:“我從刑部打探回來的消息,說是這個王駿將賑奐的款子挪做他用,被發現後捐款潛逃,南河道的人一路追到京城來。這件案子,是南河道的捕快們負責的,京城刑部的人也差不進手去。再說,也沒人在意……”可惜這王駿死得太快了,不然展眉倒是可以潛入刑部大牢和他會面,談點實質的問題。真遺憾啊!
“可笑,捲款潛逃?”夏涵牽動了一下嘴角。“一個縣丞,只管文書和庶務,錢糧的事情都是抓在縣官手裡的,他能捲去多少款子?
一聽這罪名,就知道問題小不了。”“算了,我去一趟南河道吧。他那個盧縣,離京城也沒多遠。要是動作快點,七八天就能跑個來回了。、,
舒綠雙眉一挑,猶豫了一會兒,也點頭說:“的確,是得請哥哥你去查查當地的情況,才能知道真相爲何。”事情都沾到身上來了,一味逃避是不行的,消極等待也不是好法子。三人都喜歡把事情的主動權抓在手上,一致認爲讓展眉出馬去盧縣看看情況是最好的選擇。
“恰好我有個離開的理由。”展眉說:“昨兒仲先生說,他要帶弟子們到黃河災區去。現在天這麼熱,那邊遭難的人又多,很容易爆發大規模的瘟疫。仲先生後日就離京,我就說是護送他去一趟便可。”仲秋滿能成爲天下景仰的“藥王”並不僅僅是因爲他高明的醫術,他實在是一位極有醫德、心懷蒼生的名醫。
雖然年輕的時候犯過傻,人到中年還搞出點豔事,但並無損他的仁心。
其實展眉去哪兒也沒人管,他如今自己當家作主,誰來管他的去向。可既然南河道那些公差懷疑王駿把賬簿留在了凌府的馬車上,展眉又一個人屁顛屁顛跑到盧縣災區去,說不定會惹起別人的懷疑。
倒不是怕有誰敢來爲難他,信安王府這招牌不是一般的好使,地方上的小官兒們輕易不敢招惹這麼一尊大佛。可敵人有了警惕,那他到了盧縣就查不出什麼內幕了。
“哥哥,你自己路上小心。”
舒綠說完這句話,想了想又說:“最好讓夏哥哥先給你查查那些官員的底細。禮部都有檔案吧?”
弄清楚這些官員的底細是很重要的她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王駿非要跑到京城來“告御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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