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8日第二更)
牧若飛離開京城後,舒綠一度陷入了沮喪之中。
她爲自己那天對牧若飛的惡劣態度感到懊惱不已。直到牧若飛走後,她才漸漸想通了,牧若飛那天爲何會露出那種難受的表情。
他希望得到的是鼓勵而不是質疑,並且深信她會贊同他的決定。
而她……卻讓他失望了。
“對不起……”
午夜失眠時,舒綠在黑暗中回憶起牧若飛傷痛的眼神,心裡的愧疚便如翻江倒海般陣陣涌上來。
她曾以爲自己沒有錯的。要不是關心他,她犯得着這麼着急上火嘛!可她卻不曾認真考慮過,他真正需要的關心是什麼。
一直以來,牧若飛在舒綠心中,只是一個心地單純、爲人豪爽的貴族少年。她也覺得他人不錯,卻沒有想過去了解他內心與追求。
他是一隻想要在振翅翱翔的雄鷹,她卻只看到了他尖銳桀驁的利爪,而沒有正視過他對天空的渴望……
“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到他回來的時候,她一定要親口對他說“抱歉”。
雖然她自己心情也不是很好,可是生怕遊王妃老是牽掛着牧若飛會傷了身子,舒綠還是常常找些理由過去看望她。
起初那些日子,遊王妃的確很難捱。有舒綠常過來陪自己說說話,解解悶,遊王妃的鬱結總算稍稍緩解了一些。
舒綠還對遊王妃說,不要讓牧若飛在外打仗還爲家裡分心,她必須好好保重身體,這樣牧若飛回來的時候纔不會太過自責。
“對對······你說得有道理。唉,飛兒也是爲了我們牧家纔會去冒這個險,我這當母親的,總不能比孩子還不懂事。”遊王妃也覺得舒綠說得有道理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
牧若飛聽從了舒綠的勸告,在離開家以前好好的跟父母溝通過好幾次,讓父母明白自己的許多想法。直到這時,牧王爺才真正發現他的長子——果然是留着最純正的牧家人的熱血。
這讓牧王爺都忍不住汗顏。都是自己沒用,纔會讓十六歲的兒子過早的扛起了振興家族的重任。在自責之餘,牧王爺也爲兒子的志氣感到深深的自豪。
大梁開國以來的世家,能保留到現在的只有當初的一半。要使得家族長盛不衰,終究還是要靠子孫爭氣!而在這京城裡,和牧若飛一樣有志氣的世家子,能有幾人?
牧王爺欣慰之下也反過來勸妻子不必過分擔憂,說軍中將領士兵何其多,他一個毫無作戰經驗的新人,絕不會被派到前線去的。
連丈夫也來開解自己,遊王妃自然也更寬慰了些。
七月初一那日,遊王妃讓舒綠陪她去普化寺上香,給牧若飛祈福。舒綠當然一口答應下來,她也好久沒有到寺裡去上香了。常聽人說普化寺的玉簪花是一絕而七月初又正是玉簪花盛放的時候,去寺裡賞賞花也蠻愜意的。
不管俗務再多,舒綠愛調香、品香的習慣依然沒有丟下。每隔幾日她總要親手調製一些新香。也並非每一款新香都很成功,不過常常練手才能讓自己的藝業不斷進步。
歐陽家那邊的諸多前期收購工作,已經在歐陽婉的安排下悄無聲息地展開了。等到時機更成熟一些,舒綠自會出手推一把。而新奇的香品,也是其中不可缺少的內容。
對於調香師而言,靈感是非常重要的。到寺裡賞花,說不定能得到些新的靈感呢。
到了普化寺,舒綠才發現這間本來就香火鼎盛的大寺廟似乎比原來又多了好幾倍的香客。
不過她隨即反應過來。京城內外這麼多民夫民勇被徵調入伍,還有原來京營的一些兵卒,和朝廷中衆多的將領都一起到西南戰場上去了家眷們過來爲他們祈福求平安那是肯定的。
幸好她跟着遊王妃過來,並不需要在向公衆開放的前院裡擠着上香,而直接到了專門招待京中貴人的中院。這裡的大殿也不冷清,許多衣着貴氣的女眷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默默祈禱着。
然而香客雖是不少,這中院裡卻始終保持着靜謐肅穆的氣氛,讓人無形中感到了一種靜靜的禪意。舒綠扶着遊王妃步上大殿前的臺階一朵潔白的玉簪花突然被一陣微風吹到她的肩上。
她將那花瓣從肩上取下,笑道:“娘娘你聞,這花兒好香。”
遊王妃也淡淡地笑了,說:“以前我做女孩兒的時候,每到七夕女兒節,總要自個做了玉簪花球插寢頭上,和小姐妹們去湖裡放水燈……過了這麼多年,我還記得咱們江南的女兒節,真是最最熱鬧的。”
舒綠難得見遊王妃有說往事的興致,故意引着她再說些以前的趣事。遊王妃出身大富之家,江南富家生活之奢華精緻,遠不是京城這邊能比的。她隨便拿幾件小事出來說說,都讓舒綠大開眼界。
兩人低低絮語間走到佛像前,遊王妃的大丫鬟豐露忙從旁邊的僧人手中取過新燃的線香,讓兩人上香祈福。
舒綠輕提裙襬,在蒲團上跪拜下來,舉起線香朝佛祖深深拜了三拜。
“佛祖啊佛祖……”
她好像從來沒有真心求過佛,但此時此刻,她腦子卻再無雜念,只想着—求佛祖保佑牧若飛平平安安,仗一打完就趕緊回來·……
兩人祈福完畢,被各自的丫鬟扶起身來,周圍便開始有熟悉的女眷靠過來打招呼了。
到了這時候,許多人也都知道出舒綠是哪家的千金了。她出來社交的機會雖然不多,可是進京以來就多次獲准入宮,又時常跟在遊王妃身邊走動,與遊王妃交好的人家大多都認得她。
因此也漸漸有傳聞說,遊王妃一直不鬆口牧若飛的親事,對來向她明示暗示想聯姻的人家總是打個哈哈混過去,是因爲她相中了這信安王府的凌家千金。
只是也有人很不服氣,說那凌家小姑娘父族單薄,哪裡配得上牧世子?就連信安王府的庶出女兒,都比她尊貴些吧?說不定人家遊王妃只是出於熱忱,想替故去的福慧郡主多照料照料她罷了。
傳聞真真假假,最後也沒個定論。結果現在牧若飛一下子跑到前線去了,想和牧家結親的人又全都沒了動靜。
萬一這邊剛定親,那邊牧若飛就出了事,那豈不是虧大了?還是先觀望觀望吧。
舒綠靜立一旁,聽遊王妃和衆人寒暄,並不會仗着遊王妃的寵愛胡亂插嘴。只有在別人問到她家裡的事情時,纔會回答說“外祖父大人身子很好,勞您掛心”之類的客氣話。
她的得體有禮也贏得了衆人一定的好感,覺得不愧是王府裡教養出來的姑娘,就是父親家裡差些,修養卻還是很好的。
幾人正說着話,忽然有人輕聲說了一句:“哎呀,明德長公主也來了。”
“哦?”
剛和人在聊着些閒話的遊王妃忙也朝殿門外望去,隨即笑道:“諸位,咱們過去和長公主打個招呼吧。”
明德長公主?
舒綠迅速在腦海中搜尋這個名字。是了,聽岑嬤嬤說過,這位長公主雖然深居簡出,卻是今上最敬愛的姐姐。
當今皇上興耀帝生母雖然卑微,可他卻是一出生就記在先帝的寵妃喬妃名下。喬妃死後,興耀帝被抱到無子的容才人宮裡養育。當時一同養在容才人宮裡的,就是這位明德長公主。
明德長公主生母份位比喬妃更高,乃是先帝第一位貴妃焦氏,可惜焦氏生下她以後卻因血崩而死。明德長公主比興耀帝足足大了六歲,但卻出嫁得很晚,十八歲才尚了駙馬。所以她與興耀帝在容才人宮裡,一起生活了好幾年,兩人之間的感情是很深厚的,直如親姐弟一般。
大梁公主尚駙馬後,會在宮外建公主府,夫妻二人共同居住。並且大梁的駙馬,一樣可以在朝中爲官,但是不成名的規定是駙馬不能在要害部門任職,只能擔任一些清貴的職位,比如從事一些協管宗室禮儀之類的工作。
明德長公主的駙馬,曾是名震一時的才子。明德長公主嫁與駙馬後,琴瑟和諧,也生育過一個女兒,遺憾的是這女兒一歲的時候就夭折了。
自那以後,明德長公主就有些精神不振。成婚不到五年,那位曾在文壇上驚豔一時的駙馬也突然病重去世,使得才二十多歲的明德長公主也隨之病倒,差點就跟着去了。
這些年來,明德長公主幾乎成了半隱居似的人物,除了每年不得不進宮拜賀的那幾次大節日以外,她是根本不出門見人的。先帝女兒不少,對這個從小就見面不多的女兒也不大記得起來,所以她的公主府上也沒什麼訪客。興耀帝卻時時去看望她,她也只和這個弟弟親近。
所以興耀帝一即位,明德長公主府上就開始熱鬧起來了。但來趨炎附勢的人雖然不少,長公主肯見的卻是不多,願意接下禮物都算是很給面子了。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