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7日第二更)
“牧若飛……要去前線?”
舒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儘管牧若飛早就說過不止一次要去軍中當差,舒綠也知道他不是開玩笑,可是……哪有這樣的!
不是說勳爵宗室子弟到軍隊裡任職只是常例嗎?不是說這些二世祖們一律只在京營中掛個名號,然後基本上還是住在家中照樣喝酒作樂嗎?
牧若飛你在搞什麼啊!
展眉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和牧若飛的關係算是很好,可是連他都沒法子相信,牧若飛真的要跑到西南前線去。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部隊,是到前鋒軍騎兵營去當佐領,真真切切是要上戰場的!
“什麼,還是前鋒軍?”舒綠真要暴走了。“他腦子進水了,上頭的人也不正常了嗎?讓一個根本沒當過兵的世家子直接帶先鋒部隊?”
“我剛剛聽說的……表示我也很難理解啊。”展眉無奈地一攤手,這完全不合理,可又是千真萬確的消息。
“不行,我馬上要去臨川王府。哥哥,陪我一塊去吧。”
舒綠二話不說就要拉着展眉出門,被展眉好容易攔住了。“妹子你看看這都什麼時候,天都要黑了吧。哪有這個時辰去做客的?明早再說好不好?”
“好吧……”舒綠不清不願地點點頭。
她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
罷了,她是他什麼人?這麼緊張他做什麼!他自己頭腦發熱要去打仗就讓他去好了。他以爲西南那邊是好玩的麼?
說是這麼說,舒綠還是很不放心。又讓展眉向她解釋解釋西南地區戰亂的來由和現狀,還有如今朝廷與西南方面到底鬧到了什麼程度。展眉對這些的確比較清楚。可看妹妹這麼着急上火,反而不敢說得太細,只挑了緊要的隨便說說。
光是這樣已經把舒綠刺激壞了。惡劣的地形、環境、氣候,複雜得要命的漢蠻關係,還有層出不窮的各種瘟疫疾病……慢着,牧王爺夫婦怎麼肯讓兒子涉險?
牧王爺她不瞭解,可遊王妃卻當這兒子命根兒也似,她會願意讓牧若飛上前線?
“我自然是不想他去啊!”
次日上午,舒綠兄妹便到了臨川王府。遊王妃本就臉色晦暗。聽舒綠問起這事,不假思索就吐露了心聲。
“舒綠你也知道。飛兒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也不是非要將他捆在我身邊,他想從軍我也不攔着他,可爲什麼非要是現在!還偏偏跑到聖上跟前去立軍令狀,真真真……真要把我氣死了!”
這兒沒有外人,遊王妃一股腦兒就把怨憤都噴出來了。說着說着,她甚至流下淚來。
舒綠忙不迭拿絹子替遊王妃拭淚,遊王妃卻越哭越悲切。
在遊王妃斷斷續續的敘述中,舒綠才終於知道牧若飛爲何會被派到前鋒軍中去了。
大梁的士兵分兩種。一種是世襲的軍戶。這些人世世代代都是士兵。還有就是臨時徵發的民勇,這種是在朝廷兵力不足時纔會徵調的,打完仗可以繼續回家種地。有功的也可以繼續留在軍中任職。
而部隊中的軍官、將領,有些是武官世家出身,有些是從底層軍官累功升遷,還有就是勳爵、宗室的子弟兼任。這一回,也有不少在軍隊服役過的世家子被徵調入伍備戰。
這本來都是常規。可是許多世家子怕吃苦,又聽說在西南打仗危險很多,條件很惡劣,更加想方設法的推脫。他們本來就只是在軍中掛個名號而已,什麼京營參領、內城守備等等的虛銜。誰也沒到前線和敵人真刀真槍的幹過仗啊!
興耀帝得知這個情況震怒異常,在朝會上怒斥這些紈絝子弟。過後不到半天,牧若飛聽說了此事,竟也沒經過父親的同意,私下以臨川王世子的名義上了個摺子,表示不僅願意馬上入伍,還要到最前線去上陣殺敵,爲君父分憂。
這摺子一遞上去,興耀帝立刻就給了批覆,任命牧若飛爲前鋒軍騎兵營佐領,正兒八經的四品武官銜。以往的那些世家子到軍中任職最多也是五品的分管佐領起步,牧若飛這個屬於是特殊時期的特殊例子——明擺着是興耀帝爲了鼓舞軍心樹立的典型。
聖旨下來的時候,牧王爺和遊王妃才知道兒子居然幹出了這麼膽大包天的事。可是到了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了。
舒綠好容易才把遊王妃勸住,說了一大堆有的沒有的來安慰她。比如他們這批只是援軍不一定會直接參與戰事的,比如上司會考慮到牧若飛沒有打過仗的實情,絕對不會將他派出去與敵人對陣……
話雖然空洞無用,可聽着畢竟讓人有點安慰,遊王妃慢慢才緩過氣來。
舒綠看遊王妃這樣子,對牧若飛更是不滿。
古人有言,父母在、不遠遊。牧若飛這麼任性,將父母置於何地?
他真是……唉!
“舒綠,你替我去勸勸他吧。這孩子,你說的話他倒還是聽的。”遊王妃突然說。
呃?怎麼勸?舒綠愣住了,牧若飛這出征已成定局,還能勸什麼。
“就算他不得不到西南去……好歹你勸勸他別再這麼莽撞,非要去打什麼仗……在營裡練練兵也就是了!”
哦……舒綠明白過來。遊王妃是希望她去勸牧若飛別上陣打仗。不過遊王妃那句“你說的話他倒還是聽的”卻讓舒綠耳根一熱,這話……算了,遊王妃現在心神不寧,說話顛倒些也難怪。
舒綠到了牧若飛的院子,卻發現牧若飛正興致勃勃地跟展眉交手。兩人在中庭裡你來我往地近身搏鬥,展眉明顯是在讓着牧若飛,很多時候都故意停一停等牧若飛反應過來還擊才接招。
“哎,小凌你真沒意思!不打了!”
牧若飛嚷了一句,甩手跳出了戰圈。展眉搖頭笑了笑,說:“想要我不讓你,你還有得練呢。不過比起以前是好多了,再多下點苦功吧。”
這時牧若飛才發現舒綠過來了,頓時笑了起來。
“凌妹妹你過來了?”
“哼!”舒綠的聲音悶悶的。這個沒心沒肺的牧若飛!親孃爲他擔心得以淚洗面,自己這和他沒相干的外人也緊張得很,他自己卻玩得好開心!
牧若飛發現舒綠態度不對,問她:“凌妹妹怎麼不高興?”
他最近好像沒惹她啊?
“沒有,我無謂高興不高興!”舒綠看着牧若飛一臉無辜的樣子,真是越看越氣。
居然會爲他感到擔心的自己真是個傻瓜!
“你爲何要去上那封請願摺子?”
牧若飛才明白,舒綠是在氣這件事。也不能怪牧若飛遲鈍,因爲剛纔展眉過來問他的時候可不是舒綠這態度,心平氣和得很,對於他的回答也沒有過多的質問,只說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就好好走吧。
其實展眉自己本來就是遊走在危險邊緣的男人,對牧若飛要去打仗這件事雖然也很驚訝,可是說到擔憂之類的情緒……那還真是很少。
可舒綠又怎麼能和展眉一樣,對牧若飛將要面臨的那些未知的險情泰然視之?
不管怎麼說,牧若飛是她很重視的一個朋友。她在這個世上的朋友本就不多,要她眼睜睜看着他去冒險,她還真是沒法子冷靜啊!
牧若飛說:“你說那摺子?我們牧家世受國恩,在這樣的時刻理應爲國出力,有什麼可奇怪的嗎?我們牧家先祖從隨太祖興兵起,代代都是軍人,我也已經到了參軍的年紀了。”
“所以你就亂逞能,立軍令狀,搶着去前線?你以爲自己這樣特別有英雄氣概是吧?以爲你騎射功夫好就能打好仗?兵書你看過沒有,打仗可不僅僅是憑着騎射就能打好!”
舒綠也是氣急了,噼裡啪啦連珠彈似的拋出一連串話來。
“……你怎知道我沒讀過兵書?”
牧若飛的臉色一路下沉,方纔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
舒綠一時語塞。
“我確是不愛讀那些諸子百家,歌賦文章,更不會寫詩填詞……”牧若飛的表情淡淡的,並不像生氣,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肅然。
展眉站在一側,看妹妹氣急敗壞地責問牧若飛,突然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妹妹很少在外人面前這樣失態——不,是幾乎沒有過……
這樣嚴肅的牧若飛,舒綠並不熟悉。她張了張嘴,剛想再說什麼,又被牧若飛把話截了去。
“我看過兵書。不但看過,而且從小就愛蒐集兵書,只要是世面上有的兵書,我都會讓人買來,反覆翻開,直至能夠將書裡些的兵法兵策都背下來。”
舒綠很想說,趙括也是熟讀兵書呢,打仗終究還得看經驗吧……可她說不出口。她憑什麼就認爲牧若飛讀了兵書不會用呢?
牧若飛苦笑了一下。
“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不成材的一個人?”
他朝舒綠走近了一步,逼視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