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2日第一更)
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爲卿熱。
這兩句詩一出,滿座豪英,盡皆失‘色’。
事實上,這首詞寫得好那是肯定的。就算在滿目珠‘玉’的納蘭詞裡,也是數的着的好詞。
可是詞好是好了,還得有人識貨才行。在‘私’塾裡寫出一首好詩,被‘私’塾先生誇幾句,和在現在這種規模不小的詩會上,得到當世名士的誇獎,區別大得很吶。
展眉這首詞寫出來,再加上偶然與會的魏大才子魏陶然一誇,名聲大振指日可待。
他還只是個沒考童生試的小書生而已
舒綠髮現自己驟然成爲了周圍閨秀們羨慕嫉妒恨的對象。可惜她們並不知道歐陽婉和展眉的秘密婚約,不然被羨慕的對象就是歐陽婉了。
展眉態度很謙虛,他也沒有不謙虛的理由。又不是他自己的大作……不過展眉心裡並沒有什麼負擔就是了。
他今天本來沒打算寫這首重量級的作品的。腦子裡記得的名詩名作並不算多,完整版的就更少了,這樣的好詩應該在更隆重的場合裡拋出來,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不過魏盛的突然到來,使他改變了主意。
魏盛還在反覆品味着這首《蝶戀‘花’》,字斟句酌地評點一番,眼裡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展眉的讚賞。夏伯卿站在一邊,淡定地捻鬚微笑,同樣很欣賞得看着他的小弟子。
人羣裡自然也有對展眉不滿乃至妒恨的。木秀於林,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然而不招人妒是庸才,展眉對於別人的看法並不是那麼在意。
接下來,魏盛還很親切地詢問了展眉的一些情況。大家都以爲他是看在夏伯卿的面子上,對展眉比較關照,卻沒有太過在意。只是展眉覺得魏盛的問題未免也太細了,連他祖父父親的名諱都要問一遍,就跟查戶口似的。
可魏盛是文豪,是長輩,問你是看得起你,卻不能說人家沒禮貌。展眉只能將這歸於魏盛的‘性’格,說不定人家向來都是這個追根究底的脾氣。
好在展眉也知道不能太過分,稍微出點風頭可以,一直搶鏡是很不懂事的。再謙遜了幾句,他就退出了人堆,跑回舒綠這邊來了。
誰知來了這邊也不得清淨。原本和舒綠說話的那些千金小姐們都沒離開,另外的姑娘們見這兒有‘女’眷,也大膽地過來和展眉搭話,訴說對展眉文才的景仰之情。
在文會詩會這樣的場合裡,這些姑娘們的表現並不算出格。展眉卻大感吃不消,他對於被一羣‘女’人團團圍住很不適應,面上自然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但是他的冷淡並不能使小姐們的熱情有所消退,大家反而將這歸爲才子的風度,覺得像他這樣寵辱不驚纔是真正的才子。
也難怪‘女’孩兒們反應這麼大,所謂少‘女’情懷總是詩,誰不想擁有一位“不辭冰雪爲卿熱”的癡情郎呢。因爲禮教所限,她們平時能見到的青年男子是很少的。而眼前這位才華橫溢、俊逸不凡的青衫少年,無疑便成爲她們對“夢中情人”的具體代表了。
至於展眉骨子裡的暴力、兇狠、‘精’明這些並不夢幻的特質,少‘女’們是看不到的。
她們也不是想和展眉有什麼發展,不過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可以欣賞的嘛。能夠和展眉說上兩句話,給自己的少‘女’時代留下一些甜美的回憶片段,不也是‘挺’好的嘛。
舒綠一臉乾笑看着展眉被仰慕者們簇擁這,忍不住將手偷偷按在肚子上,她忍笑忍得腸子疼……不過,哥哥這麼受歡迎,婉兒會不會吃醋啊?
她轉頭看了歐陽婉一眼,結果差點被歐陽婉臉上的晶亮光芒給閃瞎了。
好吧,她承認自己還是不太瞭解這個時代的姑娘。看來她們對於吃醋不是特別的自覺,看到自己的未來相公被‘女’孩兒們圍着,卻只覺得與有榮焉。也是……她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如此,難怪的。
別說歐陽婉還不是展眉的妻子,連正式的未婚妻都算不上。就算她日後與展眉成了親,她在人前人後也不能表現出嫉妒的樣子。嫉妒可是“七出”之一,囂張如王熙鳳都不得不給丈夫添通房丫頭,表示自己的賢惠。
不過王熙鳳那是裝出來的賢惠,歐陽婉絕對是真賢惠。舒綠毫不懷疑要是日後展眉要娶小妾,歐陽婉是一點意見都不會有的,心裡再難受也絕不會有半絲表‘露’——但是舒綠是不會讓哥哥有機會這麼做的。
別家妹妹當然不會‘插’手哥哥屋裡的事,展眉和舒綠之間,卻沒有這方面的忌諱。反過來,她以後若是有了結婚對象,肯定得哥哥同意,她纔會考慮和對方繼續下去。
在她想來,沒有人能越過哥哥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得不到哥哥祝福的話……她是不會幸福的。
“哥哥……你也太狠了。”
好不容易等到人羣散去,歐陽婉也去和別家姑娘敘話了,舒綠才找到機會鄙視鄙視展眉。
展眉嘆氣說:“我本來也不想用這首啊。還想留着以後派上大用處呢……算了。”
“那你原來打算寫哪首?”舒綠想知道展眉原本想染指誰的大作。
“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晴光護‘玉’欄。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我之前是打算寫這首的。”展眉輕聲笑道。
“曹雪芹啊……這首水平是比較普通一點,符合你現在的身份。”舒綠點點頭。
“是呀。不過現在寫都寫了,不管了。”
“那位陶然先生對你很欣賞吧。”
“還行,就是問東問西的,連我以前住哪條村子都要問。好囉嗦啊。”
舒綠愣了愣。按說這麼出名的文人,應該自重身份,在公衆場合說話很講究風範的。怎麼會像個老太太似的‘亂’問一通。
“是不是看你長得太俊俏了……”舒綠又想歪了。
隨後她就被展眉飛快地敲了個爆慄。
舒綠很委屈,她只是提出一個設想嘛,又沒說人家魏大才子一定有龍陽之好。
本來,像今天這樣的詩會,魏盛來了是肯定要寫詩的。可是這回很反常,魏盛並沒有留下墨寶,只是點評了一些與會後輩的作品。
有人猜想,說不定是因爲展眉那首詞太出‘色’,魏盛反而不敢下筆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以魏盛在文壇上的地位,一出手卻被一個小後生蓋過頭去,還不如不寫呢。他不寫,誰也沒法‘逼’他呀。
魏盛臉上始終帶着溫和的微笑,並沒有什麼不悅的神‘色’。詩會將盡,他又特意將展眉叫了過去,跟他說了幾句勉勵的話。
如果說在今天之前,展眉是薄有才名,那麼從今夜起,他已經是江城詩壇上嶄‘露’頭角的新秀了。
一個連科場都還沒進過的小童子,竟有如斯才華。從中秋之夜起,杜衡書院凌展眉“神童”的名頭,便開始被人們所熟知。
“哥哥,有壓力吧?”
只有舒綠明白展眉的心思。
“嗯,壓力很大啊。”
展眉的表情越發凝重了。名氣這種東西,是一把雙刃劍。可以爲人的前途增添助力,同樣也會給他造成許多障礙。
頂着“神童”的名頭,他日後的表現必須更加出‘色’,才能得到大家的認可。不然的話,就變成“傷仲永”,淪爲衆人笑柄也是有可能的。
比如明代大才子,徐渭徐文長,在民間的名氣真的很大。他從小就才華出衆,可是連年科舉不第,家庭又接連遭遇大變。以至於他最後也沒能有所成就,終身潦倒不堪,早年的英名反而變成了別人嘲笑的好材料。
展眉在使用這些詩詞爲自己打開名氣的同時,就已經有了承受巨大壓力的準備了。
“放心,我會考上的。”
他舒展了一下身體,眼中流‘露’出堅毅的神‘色’。他一定要成功,成爲妹妹頭上,永遠不倒的遮天大樹。
中秋之後的兩三天,展眉都被書院裡的同窗們圍着,對他的才學讚譽不已。可是更讓同窗們驚異的,是居留在此地的魏大才子,向展眉發出了邀請。
“他請你就算了……爲什麼連我一塊請?”
看着眼前的請柬,舒綠十分疑‘惑’。
一位文壇前輩,居然請展眉這樣的晚輩過去說話,還發帖子這麼正式……而且,連舒綠都在被邀請的行列之中。
展眉苦笑了一下,說:“還有問題呢,這請柬是魏先生的家人直接送到咱們萍‘花’塢裡來的。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他對咱們的事情很瞭解……”
舒綠猛一機靈,看向展眉:“我怎麼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是啊。”
展眉也開始思索起來。
這事情,真是太古怪了。
(好吧,大家已經明白……終於快到了揭開蓋子的時候了。請期待今晚的更新,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