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鈺的眸光幽深,蔣相微微擡頭看着他道:“臣知王爺心繫大秦,並無爭權奪勢之心,只是被情勢所逼纔會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如今大秦四處峰煙起,固蘭關的戰事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平字下來,有很多事情是需要王爺來做決斷的,所以有些事情到了這個時候也該做個了結了。”
簡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問道:“什麼意思?”
蔣相跪在地上道:“臣一直都知道大秦的亂從何來,今日之事更是有人處心積慮的謀劃,如今王爺手握證據,恰好可以借這一次的事情將那暗中操控之人除去。”
他嘴裡說的暗中操控之人指的是皇帝,話雖然沒有說明,但是幾人的心裡都清楚明瞭。
簡鈺的眸子裡透出了幾分冷意,卻似笑非笑地道:“蔣相似乎對很多事情有很深的瞭解啊,本王也有些好奇,你今日怎麼也會過去。”
蔣相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件事情,面上一遲疑,卻答道:“實不相瞞,是今日一早有人往我的房裡射了一隻箭,那隻和箭上綁着一張紙條,說那裡今日將有大事發生,讓我過去看看。”
不用想,其他幾人會去那裡,必定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簡鈺問道:“你可有看清楚那人是誰嗎?”
“沒有。”蔣相答道:“當時天還未大亮,那人身手極爲敏捷,臣只是一介文官,並不懂武,目力也不是太好,所以根本就沒有看清那人的樣子。”
簡鈺輕點了一下頭,然後淡聲道:“我知你的心思,但是你說的事情可是你自己心裡最解真實的相法?”
蔣相點頭道:“是的。”
“本王知道了。”簡鈺不緊不慢地道:“你的那些想法,本王再清楚不過,但是有些事情你心裡也應該很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不管做不做,結果都已經定了下來,絕不會因爲一個人的決定而生出變化來。這中間的原因,你做了那麼多年的首輔,又豈會不明白?”
他這話裡暗藏了太多的玄機,蔣相能爲相多年,智商和情商都是一等一的高明,此時聽明白簡鈺的話後面色一白,伏在地上道:“多謝王爺的提醒,是臣相岔了。”
“你都會這樣想,那麼其他的朝臣必定也會這麼想。”簡鈺總結道:“所以有些事情不管本王是做還是不做,都是那個結果,你下去吧!本王知道要怎麼做了。”
蔣相輕施了一個,誠惶誠恐的退了下去。
蘭晴萱問簡鈺:“怎麼呢?”
她雖然聰明,但是對於皇宮裡的事情知道的並不算多,對於蔣相和簡鈺方纔對話中的機鋒卻有些沒有聽明白,所以纔多問了這一句。
簡鈺淡聲道:“蔣相方纔來勸我殺了皇帝,他覺得大秦的禍事都是從皇帝的身上而起,皇帝是千古罪人,這樣的人須早些除去。我只是告訴他如果他都有那樣的想法的話,那麼朝中很多大臣都會有這樣的想法,那麼不管我此時會不會殺皇帝,那麼在他們的眼裡,皇帝都會是我殺的。”
這些事情非他願,卻又有幾分無可奈何。
這些日子皇帝一直居深宮之內,宮裡雖然沒有起多大的變故,只是如今所有想要見皇帝的朝臣已經不能那麼輕易的見到了。
所以這些天來,朝臣們都私下議論,簡鈺已經控制了皇帝,如今大秦的江山已經落在了簡鈺的手裡。
在他們看來,簡鈺下一步可能就要殺皇帝了。
這樣的議論簡鈺自然是知曉的,但是同時他也覺得這樣的議論是那麼的無聊,他若要殺皇帝根本不需要任何徵兆,只是覺得有些事情還不需要他用這樣的手段去做。
而他的心裡也覺得有些奇怪,總覺得這些事情的背後,似有一支強有力的手在操控一般。
蘭晴萱輕咬了一下脣後道:“眼下事情到了這一步,你的確沒有太多選擇。”
“是啊,沒有太多的選擇。”簡鈺的眸光微暗,輕聲道:“這些事情一步步走到如今,他如今又將姑姑給殺了,我今日見到姑姑的屍體時,是真的恨不得衝上去一刀把他給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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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簡鈺,不知道爲什麼,我今日總有些心不安。”
她的直覺一直都很靈,此時有這樣的感覺,那便是還有事情要發生。
簡鈺輕輕拉着她的手道:“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所有的一切,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後面推動?”
蘭晴萱輕點了一下頭道:“是的,皇帝中毒的事情我就覺得很古怪,這些日子我們很花了些心思去查這件事情,但是到現在爲止,這件事情卻一點進展都沒有,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誰給皇帝下的毒,最可怕的是,皇帝一直都不知道他中了毒。且他中了毒,這事一旦傳出去,這天底下的人怕都會以爲是你做的,這個黑鍋算是扣在你身上了。”
皇帝如果死了的話,屍體是在供文武百官吊喧的,如果皇帝是中毒而亡的話,那麼面部必然會發黑,然後死時的臉上表情也會變得極爲要可怕。
簡鈺心中無愧讓人看到皇帝變成那副樣子的話,那麼那件事情不是他做的也將會變成是他做的。
如果簡鈺派人阻止大臣們看皇帝的遺體的話,那麼那些大臣們必定會覺得是簡鈺心虛。
這件事情,不管簡鈺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來,他都將是吃虧的那一方。
簡鈺輕點了一下頭道:“所以我真的非常非常好奇,到底是誰給皇帝下的毒,竟連我們都查不出一點痕跡來。且以我對皇帝的瞭解,他雖然行事狠毒,卻並不是個周全的,但是今日這些事情接二連三的佈置,把蔣相也請了過來,周密至極。”
蘭晴萱對這件事情也覺得無比奇怪,她將宮中有能力做這件事情的人全想了一遍,卻始終都想不起來誰會做這件事情。
那人藏匿得如此之深,心思又如此縝密,當真是可怕至極。
她輕聲道:“只要他有所動作,我們必定就能查覺。”
簡鈺微一思索道:“那人對這些事情如此瞭解,還能給皇帝下毒,那麼必定在宮裡的人,這個範圍也就不算大了,只要用心,肯定能找出來。”
蘭晴萱點頭道:“我們先進宮去看看,不管那人到底是誰,總歸先要解決眼前發生的事情。”
兩人來到皇帝的寢宮時,他面如金紙的躺在那裡,看起來無比虛弱。
蘭晴萱只一眼便看出皇帝的病情比她之前看到的時候要重得多,看來這幾日,皇帝心裡不安,一直沒有好好休養,看這光景,皇帝已經沒有幾日好活了。
皇后見兩人進來,看了兩人一眼,面色不是太好看,往旁邊微退了些許。
屋子裡藥氣瀰漫,並不太好聞。
簡鈺進來之後淡聲對皇帝道:“皇上,簡仁並沒有及時趕回來,你是不是很失望?”
皇帝眼皮子動了動,努力把眼睛睜開,此時屋子裡光線幽暗,簡鈺卻依舊能看到他有些混沌的眼睛此時充滿了恨意。
簡鈺並沒有逃避他的目光,而是直接落在他的臉,眼裡滿是冷意道:“這樣的結果想來你是不太滿意的,我現在只想知道,在你的心裡可曾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皇帝的手有些抖,此時正用力抓着牀單。
簡鈺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之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看到你這副樣子,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太過天真,在多年前,你就已經喪盡天良,再無一分人性,當年你能害死自己的兄長,如今再害死自己的親姐姐,又算得了什麼事?”
皇帝的眸光微微一閃,簡鈺沉默了片刻後道:“我之前聽說人年紀越大,就越會顧念親情,心也就會更加的軟,如今看來,是我把事情想得太過天真了些。姑姑去了,你也活不久了,我很是好奇,等你死了之後又有何面目去見姑姑。”
皇帝的眸光一暗,他雖然機關算盡也未能得償所願,心裡是恨着簡鈺的,但是在他的心裡,長公主終究也不是可有可無之人。
在他人生最困難的那段歲月,是長公主陪他走過的。
在他的心裡,長公主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只是時過境遷,所有的感情似乎在權利的面前完全斷絕。
但是此時再從簡鈺的嘴裡聽到這些話,他的心裡其實是有些感觸的。
長公主於他,其實是極爲重要的,他原本以爲能借長公主的死做些文章,卻沒有料到簡鈺竟早就有所防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空。
他不自覺地咬了咬牙,看着簡鈺的眼睛恨意更濃。
簡鈺卻並不理他,一雙眼睛裡看不到一絲溫度,所有的親情在這一刻已經全部消失,餘的只有恨。
皇后看到兩人的樣子了眸光微斂,卻並沒有說話,只是再往後退了幾步。
蘭晴萱看了她一眼後問道:“你們是怎麼殺了長公主,又是如何無聲無息的把她的屍體拋下暗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