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與沈凌天打招呼,我只是轉過頭來衝着沈凌天點了點頭,又指了指化妝間的方向。
想必他也見多了這樣的場面同樣回饋了我微笑,只說了一句,“工作要緊。”
我便隨着化妝師往化妝間的方向走了,聽不到他與紀浩聊了些什麼,再接下來聲音漸漸淡去,直至沒了響動,只偶爾能夠聽到攝影師按下快門的咔嚓聲,以及燈在接受光源那一剎那的響聲。
我閉着眼睛,讓化妝師化妝,只輕輕地問道,“凌少與紀總出去了嗎?怎麼沒了聲音了。”
化妝師應該是扭頭望了一眼,我聽着她摩擦衣服的聲音,而後她才說着,“出去了。”
我的身體才稍稍自然了一些,仍舊閉着眼睛,任由化妝師幫我畫着眼線。
她以一種打量的口氣和我說着,“飛飛小姐你是第一次和我們這邊合作吧,之前沒有見過你。”
我如實以告的說了一聲是,她一邊說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一邊幫我上假睫毛,“您過來,紀總還親自過來了,您與紀總的關係一定很好吧。”
化妝師的意思,我其實多少了解,雖然在這個圈子混的時間不長,但是多少也算是出了幾場小活動,見慣了別人的白眼,以及瞭解了不少工作之外的應酬心理。
她見我沒有回答,自己卻先笑了,給自己打圓場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奇,你這一過來紀總還親自過來,之前只是見過總監啊之類的跟過來,第一次見到紀總親自來,所以就好奇問了一問,飛飛小姐,你可別往心裡去,我多嘴了。”
我笑一笑,無妨。
只簡單說了一下,“自己與紀浩只見過兩三次面,估計能接到這個案子,全憑着沈凌天的關係。”
“有凌少罩着真好!”化妝師嘿嘿一笑,讚歎道。
我沒有再回話,只是笑了一下,她卻兀自的繼續和我說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凌少,之前總聽過不少大牌的化妝師提起過他,今天見了,竟嚇得我臉擡眼看都不敢。”
我也被這個化妝師逗笑了,和她一邊化着妝一邊聽她講着這中間的趣聞,她做化妝師的時間很長,但是做現在這個工作也是混了好多年才混到現在,我聽着她大概的說着,和我們這邊性質相同也不同。
化妝師這個行當裡,你要是能夠和藝人還有這個圈子裡的人都混熟了,慢慢的成了某個明星的私人化妝師,也就差不多快出來了。
很快,幫我將面部的妝上完,帶着我去換衣服,在坐下來盤頭,我剛隨着她去更衣室換好衣服回來,剛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一個女人就急衝衝的衝了進來,高跟鞋將純木質地板踏得蹬蹬響,走到我面前,和我說道,“你就是白飛飛?”
我點頭,還未開口,她拿起我桌子上喝了一半的水就全都潑在我的臉上。
被潑我都潑習慣了,這一次我竟然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是淡定的抹了一把,看着面前這個女人,化妝很清麗,眉眼之
間比我多些成熟與凌厲,杏眼圓瞪,看起來很生氣。
我認得這張臉,從這幾日看的衆多的雜誌中,見到過這張臉,她是平面模特,哪家公司的我並不清楚,只知道她的名字叫肖雯。
“呦,祖宗,你追這來有什麼用,這隻能是把你自己的路給堵了啊!”
我接過化妝師遞過來的紙巾,忙的擦着臉上的水,一個男人便翹着蘭花指跑了進來,張口娘聲娘氣的勸着肖雯,“肖雯,你聽我的,趕緊回去。”
“我不回去,我今天就得討個說法!分明定了我的拍攝,爲什麼臨時把我撤了,我哪裡做的不到位,你個新來的,是玩了多少花才接到現在這個位置的!”
我擦乾臉上的水漬,忽然也聽明白了肖雯進來是什麼意思了,大概其的就是我今天的拍攝應該本來定的模特是她,而我偏偏硬擠上來把她替下去了。
這種事情,我在圈子裡之前是聽過的,每家經紀人都會去找負責活動以及這些媒體的負責人去遊說,美其名曰遊說,能夠做的不過也就是把自家的藝人帶過去,陪着負責人吃個酒,睡個覺,接下來該定誰就定誰了。
也許再往高層,簽約這些會競爭的因素更大一些,要拼後臺,拼財力,拼背後的人,但是我們這些底層的,就是靠着經紀人能力大,能給你扒上這個負責人牽上線,剩下的就看藝人自己把握得住把握不住了。
所以,很多都初步定下來的事情,被人替了的可能性大得很,有的即使合同簽了該反悔也是被反悔的大有人在。
我沒有想到,我今天也碰上這種事情了,還在接我第一次平面的時候,就弄了這麼一出。
我剛想開口和肖雯說話,張婕就跑進來了,她今天的表現與以往不同,頗具大將風範,她先是擡頭看了肖雯一眼,說道,“肖小姐,站着說話多不好,有什麼事情咱們坐下聊。”
說完,將面前的椅子遞給了肖雯,衝着我身後的化妝師就說道,“lisa,帶着飛飛趕緊洗了重新上妝,別耽誤了時間。”
我沒有什麼發揮的餘地,我轉身就跟着lisa往裡面的小化妝間走了,聽着外面不時地傳來張婕與肖雯的對話,“我想肖小姐在這個圈子裡混這麼久了,該比我們飛飛更懂規矩纔對,您被替下來,估計雜誌這邊也給您說清楚了,不是他們不用你,這這次的品牌商決定換人,換成了我們飛飛,您過來鬧,沒用!”
“一個新人是睡了多少次才睡成這個樣子,把我都替換了,您這也有點太絕了!我做這個欄目的常駐模特已經一年多了。”
“肖小姐是在說自己年紀老嗎?一年多。也是,確實肖小姐不適合這種青春風的品牌了,該去接點大媽牌子拍一拍,畢竟年齡在這。”
“你!”
我聽着一聲拍桌子的聲音,嚇得我自己身上一抖,化妝師lisa忙的笑道,“飛飛小姐,你不用搭理這事,這種事很常見,是你的就是你的,我還第一次見有人被替了還來
這大吵大鬧,這不是把自己以後的合作也都吵沒了,自毀前途。”
我想扭頭去看一看,卻也沒有來得及,紀浩與沈凌天就來了,紀浩只說了兩句話就把肖雯弄走了,留下沈凌天與張婕在外面呆着,紀浩與肖雯和他的經紀人一同下了樓。
這才安靜下來。
一直到拍片子結束,我的心都在記掛着這件事情,拍完片子休息的空檔,紀浩與攝影師溝通細節,沈凌天看了一會,便走過來,笑着把一杯水遞給我,“累不累?”
我搖了搖頭,“雖然很累,但是比我其它工作要輕鬆多了。”
“可是,明顯在TSR工作會更輕鬆一些,只是在陪吃陪玩,而這裡卻明顯是體力活。”
我仰頭將杯子裡的水喝了一些,“可是這樣更加心安理得有尊嚴一些。”
我說完這些話,見沈凌天沒有回答,忙的笑了一笑,“是不是有些太誇張了?”
沈凌天愣了一會,搖頭笑了一笑,“不,我是覺得你這個想法與大多數我認識的大多數女人不同。”
他沒有說夜場女人,他說的是大多數的女人。
我有些訝然,“嗯?有何不同?”
“更多人希望可以什麼都不用做,或者以少量的力氣去走一條捷徑,不用付出辛苦去獲得金錢,而你則更關注的是獲得的尊嚴與心安理得。”
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也許,這就是我爲什麼會覺得你不同,對你多一份好感的原因。”
我被他說的微微紅了臉,心中開心不已。
忙的再喝一口水掩飾我的情緒。
工作這段時間,我被人誇漂亮或者身材好,都是很常見的,他們總是注意到我的外貌,卻還是第一次,有人會因爲我的價值觀而肯定了我。
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你會覺得你所有的世界好像這一刻與大多數人都平等了,不再是凹陷下去的,不再是需要被人帶着有色眼鏡去觀看着的。
攝影師喊我開工,我忙的放下杯子去繼續未完的拍攝,拍攝一直到晚上才結束,沈凌天要約我吃飯,我卻因爲想起來公司裡有些東西要拿,就推了。
與張婕打車回公司的路上,張婕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一直在車上誇讚不停,誇幾句沈凌天誇一句紀浩,根本停不下來。
倒是我,忽然想起來,今日張婕應付肖雯的表現絲毫不像一個弱勢經紀人,強勢的好像之前帶過不少藝人,應付這種事都是小意思的樣子。
我也就藉着這個機會,誇了誇張婕,“你今天有了大牌經紀人的勢頭,不像往常你做事的方式。”
張婕嘿嘿一笑,一臉得意的說道,“是紀總教得好,他叮囑完,我自己在家練了好幾遍呢。”
張婕說完,忽然收了口,忙的轉移話題,“瞧,我這是今天累糊塗了,瞎說什麼呢,不是紀總教得好,這和紀總有什麼關係,今天被紀總着迷了,張口閉口都是紀總了!呸呸呸,呸呸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