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一共三位貴重無比的千金,一眨眼跌進湖裡兩個,船孃嚇的腦子根本不夠用了,船漿一扔就往湖裡跳,倒不是自殺,她得趕緊救人,萬一淹死一個半個,她一大家子都別想活了。
船已經被武九娘搖的站不住,船孃往湖裡跳時又用力那麼一蹬,葉十二孃毫無懸念的一頭扎進了湖裡。
旁邊兩條船上一片淒厲的尖叫,兩個船孃只比葉十二孃船上的船孃晚了一線,也翻身縱入湖中,一人奔一個急撲過去救人。
湖對面過來的那條船上,四皇子從上船前眼睛就盯着船上的孫九娘,遠遠的,他知道她在船上,看形容自然是她,他只想離得近些,能看的仔細些,能多看一眼,可不等他這條船劃的近些,那船上的幾位小娘子就接二連三掉進了湖裡,四皇子沒看到別人跌進湖裡,他只看到了船頭的那個身影,看着她跌進了湖裡,四皇子那顆心也跟着從喉嚨裡跳出來重重跌進湖裡,那一瞬間,彷彿天塌地陷,她掉進湖裡了,她要淹死了!四皇子圓瞪着眼睛,直直的撲進了湖裡,他要去救她!
站在四皇子身後兩步遠處的明風一聲恐懼的尖叫,急撲過去,手指將將捱上四皇子,就聽到了重重的落水聲,明風手腳並用,沒爬起來就跟着一頭扎進了湖裡,四爺在他面前跌進了水裡,就算他不會鳧水也得趕緊跳下去,淹不死是命大,就是淹死了,那也是救主而死,要是不跳,只有一頓板子打死一條路了。
這一下,不管船上還是岸上了,所有會鳧水的,全跳進了湖裡,絕大部分撲過去救四皇子。
孫九娘落水時就已經驚動了臨湖的那間水閣,這會兒水閣裡所有人都擠在臨湖一面,劉郡王妃和林雯扶着孫老夫人過來時,葉十二孃剛剛跌進湖裡,孫老夫人神情冷峻中帶着惱怒,眉頭緊擰,看着幾個船孃幾下就游到三人身邊,沒等那口氣鬆出來,眼角餘光處,就看到四皇子直直的撲進了湖裡。孫老夫人猛撲到窗臺上,急的一口氣悶在胸口,臉上瞬間慘白無人色。
水閣裡的諸人聽到明風的尖叫,齊齊擡頭看向在湖水中撲騰的四皇子,水閣裡靜的連呼吸聲也沒有了。
“快!擡我過去!”孫老夫人渾身抖若篩糠,聲音尖利的刺人耳鼓,呆若木雞的劉郡王妃被孫老夫人胳膊甩到,竟‘撲通’一聲仰面跌坐在地上,呂嬤嬤什麼也顧不得了,一把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錢夫人,邊往外衝邊尖叫:“來人!轎子!快!”林雯反應還算快,急跑兩步追上孫老夫人,水閣外的姚夫人只看到葉十二孃等人落水,倒還鎮靜,急指揮粗使婆子擡了小轎過來,孫老夫人撲上去,呂嬤嬤扶着轎子,林雯提着裙子跑在前面,沿着湖邊棧道,往四皇子落水的地方飛奔過去。
水閣裡的人反應快的不過差了幾步就跟了上去,反應慢的,好在人多,也綴在了隊伍後面,只有錢夫人、喬夫人哭叫往孫九娘和武九娘落水處奔過去。
因爲四皇子這奮勇一跳,把東陽郡王府這一場花會鬧了個驚天動地,葉家上下直忙到入夜,整個太醫院圍着四皇子診了個遍,再三確認了四皇子沒什麼大事,孫老夫人才渾身抽空般倒在炕上。
呂嬤嬤抖着手遞了碗蔘湯,孫老夫人疲倦非常的擡了擡手指道:“先放一放,你也喝一碗。”呂嬤嬤正要推辭,孫老夫人閉了閉眼睛道:“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先喝一碗,我還有話說。”呂嬤嬤忙答應一聲,旁邊大丫頭上前侍候孫老夫人喝參湯,又有人盛了碗蔘湯給呂嬤嬤,呂嬤嬤幾口喝了。
孫老夫人用了蔘湯,閉着眼睛歇了一會兒,揮手屏退衆人,示意呂嬤嬤坐到自己身邊,目光銳利的看着呂嬤嬤道:“你也看的清清楚楚,你說,四哥兒怎麼就落到湖裡去了?!”
“老祖宗,”呂嬤嬤艱難的嚥了口口水苦笑道:“您看的那麼清楚,四爺,哪是落到湖裡,他是……”呂嬤嬤輕輕打了個寒噤,沒敢往下說,孫老夫人替她接了下去:“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呂嬤嬤重重嘆了口氣,好半晌,孫老夫人也重重嘆了口氣,又過了好大一會兒才低低開口道:“錢氏和九妮子那心思我懂,我雖說老了,眼睛還沒花到連這個也看不明白,這事我也不想管,隨她們去,她們沒經過見過,我說了她們哪個能聽的進去?九妮子站在那船上,我也看到了,是有兩三分象,我就是不敢信哪,四哥兒不是那樣的糊塗人。”
“我也不敢信,”好一會兒,呂嬤嬤才口齒艱難的開口道:“四爺一睜眼睛就問了那麼一句,問的人驚心。”孫老夫人重重閉了閉眼睛,四哥兒一睜眼就問‘她沒事吧’,這個她,還能有誰?她其實早就確認了,四哥兒跳進湖裡那會兒她就明明白白確認了,可她就是不願意相信,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
“你還記得從前那些事麼?”好半天,孫老夫人悠悠問了一句,呂嬤嬤怔了下試探道:“老祖宗說的是?從前那位姚姨娘?”
“嗯。”孫老夫人嘆息般應了一聲:“他們秦家淨出這樣的倔種,爲了那位姚姨娘,當年死了多少人!老天有眼,她在官家登基前死了!”孫老夫人的聲音冷的讓人透不過氣,呂嬤嬤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四爺不比官家,斷不會……”
“你說的是,四哥兒沒有官家那股子不顧一切、與天下爲敵的狠勁兒,唉!”孫老夫人的嘆息透着濃濃的遣憾:“我寧願他有官家那樣的狠勁兒,居上位者,一個狠字少不得,就因爲那位姚姨娘,才成全了官家。”
“我到現在想不通,官家那樣的人,怎麼偏偏看上姚姨娘那樣的了?說起來,那位姚姨娘真算得上要什麼沒什麼,頂多也就是佔了性子溫柔這一條。”呂嬤嬤想着那位人品才情都極不出眼的姚姨娘,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官家到底看中了那位姚姨娘哪一處?!
“這是緣份,究不出什麼道理來,不提這個。”孫老夫人厭惡的擺了擺手,那位溫柔非常的姚姨娘,是她平生最厭惡的人之一:“四哥兒不是官家,如今也不是當年,不能……再有第二個姚姨娘!我斷不能容再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孫老夫人眼裡閃過團寒光,渾身散發出濃濃的冷厲之氣,暖氣盈人的屋裡瞬間冷意逼人。
“老祖宗的意思?”呂嬤嬤心裡劃過絲顫意,小心的看着孫老夫人問道,孫老夫人眼皮半垂:“既要拔了四哥兒心裡這根刺,又不能留下後患,這事就別讓他們知道了。”呂嬤嬤點了點頭,她知道孫老夫人的意思,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這府裡一衆子孫,從王爺起,就沒個能讓人真正省心的,本事沒有,卻一個個自視極高,人人拿的一把好主意,從宮裡的貴妃起,都覺得老祖宗老了,老祖宗的話,都開始聽而不聞,若讓他們知道了,只怕成事不足、壞事有餘。
“老祖宗有主意了?”
“嗯,先要拔出來,再折斷燒成灰燼。”孫老夫人聲音冷的沒一絲情感。
蔣珊送走冷暖,跟着林珂先去了南寧郡王府,進了林珂的小院上房,林珂將衆丫頭婆子趕出去,蔣珊瞪着林珂,林珂直瞪着她,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會兒,蔣珊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恬姐兒臉色那麼難看!”
“他跳湖,關恬姐姐什麼事?他腦子被驢踢了?關別人什麼事?什麼東西!”林珂一腳踢在旁邊的椅子腳上,蔣珊嚇的臉色發白,上前捂住林珂的嘴急道:“你亂叫什麼?!這是能說的話?!”
“我知道了,以後憋死也不說了。”林珂用力 蔣珊的手,長長透過口氣道,蔣珊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往後退了兩步,一 坐到椅子上,用力拍着椅子扶手恨恨道:“咱們能想到這個,肯定還有別人也想到了,你那句話說的對,他真是個……不是個東西!”兩人一替一下拍着桌子大罵了一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嘆了口氣。
“要是能把人罵死就好了。”林珂嘀咕了一句,蔣珊眼睛亮了亮拍手道:“對了,咱們幫不了恬姐兒,還有九哥呢,九哥肯定有辦法!我這就回去尋九哥說話去!”蔣珊騰的跳起來,林珂也跟着跳了起來,推着蔣珊急道:“快去快去!告訴表哥,他要是幫不了恬姐兒,我就不認他這個表哥了!”
四皇子在東陽郡王府落水的信兒飛快的傳進了壽王耳朵裡,也傳到了五皇子那裡。壽王仔細聽小廝稟報完,打發了個妥當管事過去探望,揹着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