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俞瑤芳過來,李恬仔細打量着她,見她眉宇間鬱氣雖在,神情卻安靜,俞瑤芳迎着李恬的目光道:“我沒事。”李恬鬆了口氣,將俞瑤芳讓到炕上問道:“你阿孃怎麼樣?”
“不好,昨天請了大夫診了脈,怕驚動人,沒敢請太醫,我阿孃那脾氣你也知道,”一提到徐夫人,俞瑤芳眉宇的鬱氣更濃:“那些事她不是不明白,只是拘着禮數,一味的三綱五常的賢惠,聽說阿爹許下了姚家的親事,我再怎麼說,她只說我跟她一樣跳火坑的命。”
這話確實,徐夫人看事明白,只是一來心地純良,極少主動去想那些魑魅魍魎的事,二來,讀賢女書讀傻了而已,李恬嘆了口氣道:“你得好好勸勸她,若是讓人看出來你阿孃對這門親事極其勉強,於咱們後面的事不利。”
“嗯,我跟阿孃說了,我肯定不會象她那樣過日子,說你肯定會幫我,阿孃這纔好多了,要不是這樣,一聽到信兒就病倒了。”俞瑤芳解釋了一句,轉了話題道:“我問過阿爹了,上元節那天,他和人喝酒賞燈,說是雖是酒多了也沒敢多話,只和萊國公府二爺丁金經說過姜家託人探話的事。”
李恬眉頭蹙起,慢慢唸了一遍‘丁金經’的名字,丁金經的妻子陳二奶奶她倒是記的清楚,丁府哪攀得上姚家?因爲武成林和丁七鬧的那件事,從東陽郡王府一系都不待見丁家,李恬垂着眼簾想了想道:“這事得讓人查查,聘禮不是姚十四親自下的?”
“嗯,就來了幾個全福太太。”俞瑤芳勉強道,李恬舒了口氣:“這樣最好,我想來想去,既要壞了這樁親事,又不能太有損於你的名聲,這事就只能從姚十四身上下手,我是這麼想的,你聽聽合適不,”李恬俯身過去,和俞瑤芳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俞瑤芳連連點頭道:“好!好,就這樣,就依你這法子!”
“只是,事情就算成了,你也得清苦一陣子。”李恬笑道,俞瑤芳笑着擺手道:“我不怕清苦,前兩年陪阿孃在城外住着,清靜的我真不想進城了,你只管說,我該怎麼做?”俞瑤芳眉宇的鬱氣散了不少,李恬搖頭笑道:“這事前半段你幫不上忙,後半段全看你的。”兩人又細細商量了一會兒,俞瑤芳告辭而回,腳步比來時輕鬆了許多。
悅娘神出鬼沒的轉出來,抱臂胸前,看着俞瑤芳的背影道:“這妮子總算被你教壞了,這樣的主意都沒嚇着她。”李恬斜了悅娘一眼,轉身進了屋,悅娘緊跟進來,側身坐到炕上,看着李恬道:“還真讓孫六扒出個當年在姚家當過差的老人兒,”李恬接過青枝遞上的茶,一邊喝一邊示意悅娘接着說,悅娘卻停住話,接過八寶擂茶一口氣喝了半碗,放下碗舒口氣道:“這兩天跑了上百里路,累死我了,連碗好茶都沒顧上喝。老太太姓花,老的一把骨頭,人也老糊塗了,話多嘴碎,顛三倒四,十句裡能有一句中用的就不錯了,聽她說話累死人,老太太說她年青時做的一手好魚羹,話裡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她說姚家剛進京她就進府幫傭了,姚家官雖小卻富得很,府上大大小小的廚房有四個,她是幫傭,不是家奴,所以只能在外頭廚房侍侯,進不了裡頭老爺太太的小廚房,不過太太喜歡吃魚蝦,常常把她叫進去侍侯魚羹。”
青枝又添了碗擂茶送到悅娘面前,悅娘說書般接着道:“她說姚家老爺太太,還有一位大娘子一位小衙內她都常見,大娘子是姐姐,年紀都小的很,她說她進府那年,大娘子也就三四歲,小衙內還是懷裡抱着吃奶呢,我挖空心思問了好大一會兒,她纔想起來說好象還有個什麼芸娘子,說一頭黃毛,又瘦又小,兩隻眼睛大的嚇人,從來不敢正眼看人,跟只小耗子一樣,一點也不討人喜歡,也不知道是主是僕,後來她總算說了句有用的,說有個姓尹的丫頭,早先在內院當差,姚家出事前嫁到了城外十里鋪,我就趕到了十里鋪,沒想到還真尋到了這個姓尹的丫頭,也不是丫頭了,今年都六十多了。”
悅娘端起茶連喝幾口,品了品,又喝了幾口,這才接着道:“尹婆子倒是耳不聾眼不花,她是姚家進京後才進的姚府,說是因爲針線好,被姚家太太挑中典進姚府的,在姚府統共做了三年,她說明面上的說法,芸娘子是姚老爺先頭小妾生的女兒,不過私底下的說法,說芸娘子纔是嫡出的大娘子,這個芸娘子在府裡連個丫頭都不如,姚太太隔三岔五的說她得淨餓敗火,尹婆子說她記的清楚,芸娘子那神情,活脫脫象只受驚的耗子,不敢往小廚房去,整天鑽進大廚房尋吃的,府裡的人可憐她,睜眼閉眼的,要不然早餓死了,尹婆子說她進府隔年,姚家就送芸娘子進宮採選,當時她因爲和小丫頭議論這事,說芸娘子那樣的,進宮就是找死,爲了這個還捱了手板子,所以記的明白,別的,她就說不上來什麼了。”
這麼說來,這個芸娘子必定就是姚明月了,如果芸娘子就是姚明月,那姚偉巡查時的那把火?李恬輕輕抽了口氣,那把火倒是正宗的官家作派,心狠手辣,不記後果。
“這事就到這裡吧。”李恬嘆息般道,悅娘點了點頭恨恨道:“這種豬狗不如的爹孃最讓人恨,換了我,鹹魚翻了身,指定一刀剁了這一對狗男女。”
“那把火不就是剁了,好了,這事不能再提,姚十四的事查的怎麼樣?”李恬轉着手裡的杯子,順口接了句,悅娘高高的挑着眉梢,忽略了李恬後面的話,只盯着第一句愕然道:“什麼意思?那把火就是剁了?你這意思,那火是芸娘子放的?這不可能啊,不對,肯定不是芸娘子放的,算着時候,芸娘子那會兒已經到官家身邊侍侯了,官家放的?不可能啊,官家生母是賤籍,這事大家都知道啊,他小時候能比芸娘子好哪兒去?就是能吃飽飯,他怎麼敢做這樣的事?不過也是,也就官家那樣的人才能做出放火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可爲了一個丫頭,官家樣心機深沉的人,怎麼會爲了一個小丫頭做出這種事?”
“好啦,別往下猜了,這事到此爲止,說說姚十四的事吧,這纔是大事,關着瑤瑤一輩子呢。”李恬只好提高聲音打斷了悅娘興奮不已的自說自話,悅娘餘味未盡的又嘀咕了幾句,又喝了半碗茶,這才說起姚十四:“那個蠢貨沒什麼好說的,每天就各大勾欄裡轉,他喜歡鞠球,自己一沒本事二沒力氣,就是看,下注賭,又沒眼力,輸的時候居多,還喜歡看女人光着上身摔跤,呸,什麼東西!晚上就呼朋喚友各個妓家轉,這灘爛泥比清江侯府那灘還讓人難過,俞大娘子無論如何不能嫁給這麼個人。”悅娘一臉徹底的不能再徹底的嫌棄。
“他常走的是哪幾家?有沒有能用的?”李恬皺着眉頭問道,悅娘點頭道:“有,有兩個得過孫六援手,還有一個是袁秀才一支小曲捧紅的,對袁秀才尊敬得很,這三個都可用。”李恬‘嗯’了一聲,半垂着眼簾,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着炕幾,好一會兒纔拿定主意道:“這事拖不得,交給孫六去辦,他最擅這個。”悅娘興奮的眉梢亂動,連聲答應道:“孫六功夫不行,我去給他幫幫忙!”
“別露了行藏。”李恬忙交待道,悅娘橫了她一眼:“你這話說的,我能蠢成那樣?”
夜色已深,穿過明亮如白晝的馬行街,轉進一條清幽的巷子,馬行街的喧囂就屏在了外頭,巷子盡頭一家院子花木扶疏,大門半掩,顯的很安靜,只院子深處隱隱傳來絲竹聲。
這是去年剛剛展露風采的紅妓碧奴的居處,碧奴過了年剛滿十七歲,生的纖柔細緻,嬌怯怯一團軟玉一般,在諸多女妓中最合姚十四的胃口,他就喜歡這樣嬌怯怯弱不勝風、小鳥依人的味兒,這大半年,他在碧奴這兒的時候最多。
這會兒送走了一起尋歡取樂的酒友,姚十四喝的七八成醉,衣衫半袒歪在炕上,色眯眯的看着正點着茶的碧奴,碧奴點了碗茶端過來,姚十四將頭靠到碧奴懷裡,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手就往碧奴半掩半露的裙子間摸過去,碧奴將茶碗遞給小丫頭,媚眼流動,嬌怯怯的說着話:“爺不是說今兒得回去?爺是定了親的人了,奴家可不敢多留爺呢。”說着話,身子卻往姚十四身上貼過去。
姚十四已經解開了碧奴的裙子,露出裡面的桃紅撒花褲,碧奴吃吃笑着,扭着身子貼過去,熟練輕巧的解開姚十四的衣衫,屋裡侍侯的小丫頭早已垂下簾幔悄悄退出,紅紅燭光隔着幾層綃紗簾透到炕上,炕上半裸的碧奴媚眼如絲、紅脣妖豔、肌膚勝雪,鮮嫩的讓人恨不能一口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