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緊緊揪着五皇子,跟在四皇子身後下了宣德樓,四皇子轉身看着五皇子道:“你帶着老六,可別往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去。”
“我哪敢?”五皇子攤手道:“你放心吧,我帶他去護城河看河燈去。”
“嗯。”四皇子答應一聲,轉身就走了,六皇子拉了拉五皇子好奇道:“四哥這麼着急去哪兒?”
“我哪知道!走,咱們去看河燈去。”五皇子拉着六皇子,往四皇子反方向大步就走,六皇子拉着他叫道:“看河燈不是去迎祥池碼頭?”
“跟我走還這麼多話,迎祥池碼頭有什麼意思?咱們去東水門!”五皇子擡手敲了六皇子一下,不客氣的訓斥道,六皇子一聽要去更有意思的地方,興沖沖跟着五皇子上了馬車。
“還在迎祥池?”四皇子一邊翻身上馬,一邊問小廝明風道。
“一刻鐘前報信說還在迎祥池。”明風的回話謹慎非常,迎祥池往這邊兩刻鐘報一趟信,可今天是正月十五,哪條街上不是人擠人擠不動,馬根本跑不起來,也就是比走路快一點兒,迎祥池又遠在外城以外出了護城河,擠過來一趟就得大半個時辰,一刻鐘前得的信兒,離現在可就將近一個時辰前了,五爺再一路擠過去,一兩個時辰過去了,誰知道等爺到的時侯人家還在不在迎祥池,這會兒可不早了,爺要是又跑了個空??反正爺去尋那位小娘子,十回有九回半是空跑一趟。
李恬說到了該說的話,眼看着時辰差不多了,和葉十二孃、林珂等人上車往回趕,葉十二孃一路遊說李恬等人去東陽郡王府燈棚再趕後半夜的熱鬧去,林珂興致昂揚,李恬用手掩着嘴,不停的打着呵欠,堅持自己熬不住了,無論如何也得回去睡覺了。林珂見李恬不肯去,也只好作罷,蔣郡王妃有交待,李恬若回,她也得趕緊回府,蔣珊盯着林珂,見林珂不去,也說得趕緊回去歇下了。葉十二孃嘟着嘴,一臉的不樂意,李恬推着她笑道:“瑤瑤還在你們府上燈棚裡陪老祖宗說話呢,你去尋她,正好跟她說說你今天猜謎有多厲害!你看看,得了那麼多彩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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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底瑤瑤還不知道,她纔不會信呢。”葉十二孃嘟的嘴忍不住笑開了:“都是蔣家哥哥猜的,以前我以爲恬恬猜謎最厲害,恬恬跟蔣家哥哥比還差遠了呢,珊珊,你哥哥太厲害了,不管什麼謎語兒,眼睛就那麼掃一遍就知道了,我看天底下肯定沒有蔣家哥哥猜不出的謎語兒!”
“誰敢這麼說?以前我也以爲九哥最厲害,來了京城,先是見了瑤瑤的表哥,比九哥還厲害,對對子什麼的,九哥根本搶不過他,他比九哥小一歲,和九哥一年中的舉,可人家是解元,還有阿珂大嫂孃家姑姑的兒子,姓冷的,比九哥小兩歲呢,也是一年中的舉!到京城才知道才子多。”蔣珊感慨萬千。葉十二孃仔細想了想道:“你說的這兩個,我怎麼想不起來?到我們家來過沒有?我大哥最愛結交才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沒問過九哥。”蔣珊心思單純的跟林珂差不多,哪會留心這樣的事,葉十二孃又問道:“那你見過他們沒有?長的好不好看?和你九哥比呢?哪個好看?”
蔣珊捂着嘴咯咯笑個不停:“他們常到我家來,見過一兩回,都好看,徐家郎君神采飛揚,冷家郎君溫潤如玉,不一樣的,沒法比。”
“那我回去問問大哥,他請過徐家和冷家郎君沒有,要是沒請過,就讓大哥請到我們府上,我也偷偷看看去,我最喜歡美男了!”葉十二孃不客氣的宣佈道,李恬擡手撫額,林珂一邊笑一邊打趣葉十二孃:“上回偷看五爺,老夫人關了你半年多,你還敢這樣,唉,以後你可一定要尋個美男嫁了。”
“那是,我跟我阿孃說了,別的我不管,好看這一條是必定的!”葉十二孃擡了擡下巴,得意的說道。
幾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先到南寧郡王府,林珂拉着蔣珊要留她住一天,蔣珊在林珂這裡是常住的,和蔣鴻說一聲,就跟林珂進了南寧郡王府。宣德樓在勇國公府和南寧郡王府之間,往南稍繞一點就是宣德門,送下林珂和蔣珊,李恬看着葉十二孃笑道:“還記得去年我送給你的蜂蜜梅花茶嗎?”
“怎麼不記得?太好看了,放一匙進去,用熱水一衝,那梅花跟真的一樣,旋轉着往上升,好看的不得了,你今年又做了?”
“嗯,今年我那院裡的梅花開的特別好,我把紅梅、綠梅和臘梅合在一起做的,剛出來的匆忙,忘了拿給你了,要不你先跟我回府拿了花茶再去燈棚?”李恬笑着建議道,葉十二孃哪有不肯的,李恬掀簾子跟悅娘說了,悅娘笑眯眯的轉告了護送在車旁的蔣鴻,要先送李恬回府,再煩他送葉十二孃到東陽郡王府燈棚,蔣鴻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李恬的用意,苦惱着張臉看了眼車子,對葉十二孃這麼個見美男就直眼的無畏小花癡,單獨相對,他還是有幾分發怵的。
將李恬送到勇國公府後角門,瓔珞取了兩琉璃瓶蜂蜜梅花茶出來,葉十二孃換了自己的車子,在蔣鴻的護送下往宣德樓下的東陽郡王府燈棚過去。
葉樹盛已經得了李恬等人從迎祥池返回的信兒,一邊遣人去尋四皇子,一邊和孫老夫人稟報了,站在燈棚一角看着迎祥池過來的方向,孫老夫人交待過十二孃,讓她猜好燈謎後再請李恬等人到燈棚吃宵夜看鰲山表演,可十二孃,葉樹盛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十二妹妹,從來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葉十二孃的車子出現在人流中,緩慢的往燈棚下移過來,葉樹盛仔細看了看左右,見並無其它車子,正嘆氣間,一眼看到步行跟在車子旁的蔣鴻,驚訝過後露出絲笑容來,揹着手看着葉十二孃的車子在燈棚下停住,葉十二孃跳下車,仰着頭,捧着滿手的各色玩意兒,笑顏如花和蔣鴻說着什麼,蔣鴻不停的搖着頭,往後退了一步長揖到底,又退了一步,又長揖到底,離了七八步,看着葉十二孃歡快的跳上燈棚臺階,這才轉身走了。
葉樹盛看着蔣鴻的背影,滿臉笑意的出了好一會兒神,才轉身進了燈棚。
四皇子走到一半才碰到了尋來報信的小廝,忙轉了馬頭再往回趕,從迎祥池往宣德樓條條大路皆相通,條條路上又都是人流如織,等四皇子得了信,趕到勇國公府後的巷子時,青桐院已經是一片燈熄人靜了。
四皇子在巷子口下了馬,緩步進了巷子,站在離后角門十幾步的地方,怔怔的看着青桐院那株伸出院牆,幾乎掩到巷子對面的蒼勁老樹,心裡的思念和苦楚如洪水氾濫。
他想看看她,想和她說說話兒,他有無數的話要跟她說,四皇子目光下落,看着那兩扇油漆暗淡的小角門,他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阿孃的話他無法反駁,他和五哥兒不一樣,從一開始,他的母親就是阿爹後宮最尊貴、最有權勢的后妃,他的外家,也是皇子中最有權勢的外家,阿爹通往那把龍椅的路上,灑下了無數葉家人的鮮血,從阿爹登上大位那天,在朝裡、宮裡,在無數人心中眼裡,他都是最有可能坐上那把椅子的皇子。
由不得他爭不爭,在他懂事之前,他已經象靶子一樣站在那個位置上很多年。
阿爹身體越來越不好,可他從來沒對自己做過任何安排,阿爹的思慮一向周祥而長遠,他身體已經這樣,卻不對自己做任何安排,不讓阿孃走上那個只差了半步的皇后大位,四皇子心底涌起股冰冷的寒意,他已站在這個位置上,勢已至此,若坐不到那個位置,退而求一富家翁也是不可能的事,這一步若不能進,對自己,對阿孃,對葉家,都只有死路一條。
四皇子傷痛的看着那扇暗淡的角門,他不得不更進一步,不得不聯姻祝家,阿爹默許了他的聯姻,四皇子心裡稍稍緩了緩,聯姻祝家也是要試試阿爹的意思,他知道一個女人沒有三媒六聘被擡進門的屈辱,她若不願意,不,她就是願意,他也要她等一等,阿爹的身子不好,熬不了幾年了,她還小,若他這一步爭不上去,也不會連累了她,若他有命,他絕不委屈她半分。
可下個月他就要定親,四皇子閉了閉眼睛,一想到他定了親她的難過傷痛,他的心就如同血淋淋撕開一般,四皇子慢慢走到角門前,一點點擡起手,緩緩撫在暗淡的油漆上,怎麼才能讓她不那麼難過、不那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