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說他最要名聲,這未娶妻先納妾可不是好名聲。”瓔珞的疑惑不怎麼確定,悅娘眉尖皺的很緊,看着瓔珞解釋道:“你沒看到他看見五娘子那樣子。”
“我是擔心葉家,”李恬拉緊薄鬥蓬:“四皇子定親前要顧忌的地方多,他這樣的心意若是傳出來,只怕有些人家不一定肯把女兒嫁給他,所以在他定下親事前,這事咱們想瞞,葉家更想瞞住,可等他定下親事後,咱們要瞞,葉家就不一定了,這得看四皇子的想法,要麼他鬆手,這事就算翻過去了,咱們逃過一劫,可若是他不肯鬆手呢?葉家肯定不願意惹未來的官家不喜,更不願意未來的官家對他們結上心結,就是有這個可能也不行,要想不惹他不喜、不結心結,那就是讓他兩全。”
瓔珞打了個寒噤,悅娘惱怒的挑着眉梢道:“那他們就不怕得罪咱們?”
“得罪咱們?”李恬無語的看着悅娘,一臉的苦笑:“咱們在葉家眼裡算什麼?一隻小螞蟻罷了,退一萬步,就算是葉家把咱們放眼裡,那和四皇子的不喜相比又算什麼?兩害權衡取其輕。”
“那咱們怎麼辦?”悅娘看着李恬乾脆直接的問道,李恬低頭看着鞋尖,沉默了好一會兒,擡頭看着悅娘道:“你尋個機會悄悄跟蔣九郎說一句,若他有心,讓他趕緊託人來提親,別說的太直。”
“好。”悅娘轉身就要走,“還有,”李恬又叫住了她:“讓程掌櫃仔細打聽着寧國大長公主的病情。”
“好。”悅娘腳步頓了頓,答應一聲,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要是大長公主死了,真能拖一陣子?”瓔珞憂慮的問道,李恬點了點頭:“嗯,寧國在皇家嫡系中年紀最大,輩份又長,皇家最擅做表面功夫,她若死了,這榮哀肯定要給足的,皇子們定親的事,拖上一兩個月又不是什麼大事,哪怕再拖上一個月,就進臘月了,臘月和正月裡大節小節接連不斷,就是百姓家也不選這個時候定親,皇家更不會選,根本忙不過來,這樣就能拖進明年二月裡,過了年姑姑就能回來了,二月下旬也要春闈了。”
瓔珞輕輕呼了口氣,合手低眉,低低唸了幾句佛。
天近傍晚,蔣鴻從徐學士府出來,衝正要侍侯他上馬的小廝搖頭道:“坐了一天,走回去吧,疏散疏散。”小廝忙牽馬跟在後面,蔣鴻不緊不慢的晃着摺扇,邊走邊想着剛纔先生對自己那篇文章的點評,想的出神,目光直直往前,卻不知落在了何處。
一條安靜的巷子裡,悅娘拎着幾包剛買的點心,迎着蔣鴻過來,離了沒幾步了,卻見蔣鴻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穿過她不知道看到哪兒去了,對她竟是視而不見,悅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將手裡提着的點心包衝蔣鴻揚了揚,蔣鴻嚇了一跳,見是悅娘,驚氣未過,已經反應過來,拱了拱手笑道:“剛纔想出神了,沒看到悅娘姐姐,好一陣子沒見姐姐了,姐姐可安好?”
“我是又安又好,你這聲姐姐叫的這般尊敬,姐姐不能讓你白叫姐姐,姐姐就教你個道理吧,你記着,要是看中了什麼好東西,那就趕緊動手,手快有,手慢一慢,可就沒了。”悅娘眯眯笑着,上下打量了蔣鴻一通,派頭十足的教訓了兩句,也不等蔣鴻反應過來,晃着手裡的點心包,和蔣鴻擦身過去,走出兩三步了,又回頭衝蔣鴻眨了下眼道:“姐姐的話就跟你讀的那書本一樣,裡頭又有黃金屋,又有顏如玉。”
蔣鴻怔怔的看着悅娘走出了十幾步遠,突然長揖到底,然後又呆在了那裡。
隔天一早,林珂和蔣珊結伴進了青桐院,李恬接進兩人笑道:“怎麼這麼一大早就過來了?阿珂不是天天要陪你阿孃做完早課才能出來?”
“是阿珊,我早飯還沒吃好呢,她就到了,說想你了。”林珂去了鬥蓬,跳到炕上吩咐青枝道:“今天熬的什麼湯?”
“今天寒氣重,熬了羊骨湯。”
“趕緊給我盛一碗,多撒點胡椒粉,阿珊也喝一碗吧?”林珂轉頭問蔣珊道,蔣珊點了點頭。
兩人喝了碗湯,林珂舒服的嘆了口氣,突然想起姐姐林雯來,忍不住看着李恬煩惱道:“一吃肉我就想起姐姐,她都在普濟寺吃了好幾個月的素了,恬恬,你說姐姐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過年總歸要回來過的。”李恬安慰道,林珂神情很是低落難過:“恬恬,你不知道,大姐夫現在可寵那個秋思了,孫老夫人常叫她過去說話,他們府裡上上下下都說她好,連葉十二孃也說她好,那個秋思已經有了身孕了。”李恬握着茶杯的手僵了下,林珂看着李恬接着道:“前天阿孃在佛堂裡哭,我明明看到了,她非說沙子進了眼,我知道她是心疼姐姐才哭的,恬恬,你說,有沒有什麼法子幫幫姐姐?”
“你大哥還好吧?”李恬突兀的問了一句,蔣珊抿着茶,凝神聽兩人說話,聽李恬突兀的問了這麼一句,呆了下,眼裡閃過絲明悟,看着林珂道:“阿珂,莫不是你們府上得罪東陽郡王府了?”
“我們怎麼會得罪他們?怎麼得罪的起?”林珂一口否認道,李恬眉梢微挑,仔細看了蔣珊一眼,又垂下眼簾,看着杯子裡的清茶,思量了片刻才擡頭看着林珂道:“前一陣子你大哥、二哥跟四爺那麼親近,算了,咱們不說這個,這也不是咱們能理會的事,秋思的事你別往心上去,隨她怎麼得寵,你大姐夫那樣的人,又不是個有長性的,寵個三兩年,有了新的,舊的就丟開手了,這些年,他寵的人還少啊。”
“可這個秋思原來是孫老夫人屋裡的丫頭,如今他們府上人人誇她好,她又有了身孕。”林珂急道,李恬氣的‘哼’了一聲:“再怎麼好也是個丫頭,她能怎麼樣?她就是賢惠的能立好幾個牌坊,頂了天還是個妾,東陽郡王府敢縱着子弟寵妾滅妻?至於這身孕不身孕的,你大姐夫的庶出子女那麼多,也不再多這一個。”
“恬姐兒說的對,”蔣珊勸道:“這都是小事,大姐姐如今在普濟寺不能回,孩子沒人照管纔是大事呢。”
“姐姐一走,孫老夫人就把孩子接到她院子裡照看了,要不是這樣,姐姐早急死了。”林珂解釋了一句:“三個孩子都小呢,姐夫那樣的人,”林珂忍不住啐了一口:“那個人渣,你想想就知道他那院子裡亂成什麼樣,沒姐姐鎮着,什麼事生不出來?聽葉十二孃說,現在孫老夫人可疼他們三個了,老夫人那麼多重孫子重孫女,她人都認不全,聽說因爲這個,好些人嫉妒的不行,他們府上,老夫人喜歡誰,誰就得意,唉,我寧可老夫人不認識喜姐兒三個,也不想姐姐在普濟寺天天唸經。”
李恬仔細聽着林珂的話,目光越來越沉重。
三個人說說笑笑,直到傍晚,林珂和蔣珊才告辭回去,李恬送走兩人,垂着頭回來,坐在炕上怔怔的出神,瓔珞走到李恬身邊,小心的問道:“蔣家娘子是爲了兄長來的?”
“嗯,”李恬身子軟軟的往後靠到靠枕上,看着瓔珞苦笑道:“聽話意,阿珊隱隱約約知道點兄長的心意,她說兄長要雙喜臨門。”李恬心裡涌起陣苦澀煩躁,不願意再往下說,用手裡的帕子蓋在臉上道:“一個雙喜臨門,兩個雙喜臨門,讓他們雙喜臨門去吧。”
進了十一月沒幾天,武成林總算回到了京城,進了府才知道,自己的阿孃真的是病重不治了。寧國大長公主見到兒子,撐在胸口的那口氣鬆下來,人就再沒清醒過來,第二天一早,官家帶着幾位皇子過來探病,賞了一堆人蔘肉桂的,禮部就開始準備寧國大長公主的喪禮。
大長公主又頑強的撐了五六天,那口氣才嚥下去,早就準備好了的溫國公府幾乎眨眼功夫就一片白茫茫,皇家對這位活的最長久的公主的厚遇全部體現在了喪禮上。李恬一身素白,規矩非常的拜祭出來,沿着溫國公府門前寬敞非常的青石路走了一刻鐘,才走出長長的車隊,在拐角的角落裡尋到自己的車子上去,靠在靠枕上,長長舒了口氣,這一場喪禮至少能把她的危機推到明年二月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