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底,夜,大雪映照得安城如同白日一般明亮。鍾家大房裡,傳來一記重重拍桌子聲音,還有鍾家大老爺惱怒氣憤的話語“糊塗”。這一聲傳了出來,直接讓院子裡走動的下人們,越更躲閃到距離正房門更遠的角落去。
鍾家大夫人瞧着鍾家大老爺憤懣的神色,再望一眼由池南小城捎來的書信,試探性的尋問:“可是春兒久不在池南小城,十八有心想要帶着晨哥兒返回安城?”鍾家大老爺沉默不語,鍾家大夫人瞧着他的神情,也不知猜得對不對,不得不笑着繼續說:“十八年紀尚輕,嫁進鍾家之後,春兒一直陪護在身邊。這孩子幼小,夫婿又連着幾月不在身邊,她想念孃家人,那也是能夠理解的,至於她能不能回來,那就由着他們小夫妻自個去決定。”
鍾家大老爺嘆息着把信推給鍾家大夫人去看,鍾家大夫人很快的翻看了書信,她的臉上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她嘆息着說:“老三兩人也活了大把年紀,我怎麼瞧着他們兩人的行事,越來越不懂事了。十八說她也是連着幾月沒有接到春兒的書信,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會寫來騙我們。春兒久久沒有寫信給老三兩人,這樣的事情,就是平時狀況下,做父母的人,也只能去怨責自家兒子不孝。我瞧着他們兩人反而怨恨起十八,覺得這都是十八的錯。”
鍾家大老爺久久嘆息一聲說:“他們夫妻成親時日短,先前在家裡時,就關係沒有多麼的融洽,好不容易在池南小城小夫妻兩人關係親近起來,這又分隔兩地互不通消息。再加上老三夫妻這麼一折騰,十八已經有了晨哥兒,只怕對春兒的情份,時日久了,也不會有多麼的深厚。我心裡爲春兒感覺到難受,他樣樣出衆,爲何偏偏在姻緣方面如此困難重重。眼看着夫妻情感漸趨佳境。又遇上國家有難,不得不分居兩地。”
“唉”鍾家大老爺深長的嘆息一聲,鍾家大夫人面上都泛起了悲涼的神色。說:“他們夫妻當日既然容不得十八入門,爲何不能堅決把人拒之門外。如今這姻緣已成,孫子都快有兩歲了,他們夫妻隔這麼遠。還想一出事來折騰小夫妻的情意。就是女子的情意再熾熱都易變成情冷,何況十八原本對春兒就沒有多重的情意。春兒是從前過得太順利。只怕有些事情體諒不到別人的難處。而十八年紀小小時,就在聞府經過一些事情,對情意一向表現得淡漠。
他們這一對小夫妻,再有老三這樣的父母。我越想心裡越覺得生冷意。你說,小姑如果知道會是這樣一番情境,當日會不會選擇成全春兒的情意?”鍾家大老爺瞧着她。略有些惱意說:“他們孩子都有了,再來說這些前因。早已經晚了。我瞧着十八也算是一個懂事的人,這樣的事情,是不會跟孃家人寫在書信裡面。”鍾家大夫人聽懂了鍾家大老爺的話,她輕搖頭說:“最可憐的是春兒,有這樣一對不懂事兼糊塗的父母。”
夫妻兩人商量來商量去,覺得這樣的事情,他們兩人還是擔不下來。早在多年前,他們就對這對任性的弟妹有些束手無策,何況如今大家都兒孫滿堂,只不過因爲父母健在,才合居在祖宅,實際裡早已各有各的家,互相干涉不了。夫妻兩人商量過後,還是決定要跟鍾家老太爺夫妻說開去,畢竟爲人父母,由他們來訓導鍾家三老爺夫妻來得更爲合適。鍾家大夫人原本擔心過,這樣一來,聞春意與鍾家三老爺夫妻之間的結,越更的解不開了。
鍾家大老爺冷冷一笑說:“老三那樣的性子,大約只有三夫人拘得了幾分。而三夫人那樣任性的人,大約也只有老三受得了,他們兩人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再也沒有的絕配,偏偏兩人的命好,生得兒女都算得上孝順。春兒是家裡最有出息的孩子,他們要是有心來折磨他們小夫妻的感情,時日一久,我就不信他們父子母子不離心。他們兩人的性情,與十八之間是沒有可能再親近,既然如此,早讓十八瞧清楚現狀,也算是對聞府人的一個交待。”
鍾家大夫人無話可說,鍾家三老爺夫妻的爲人處事,一向只在意他們夫妻彼此,對兒女尚且淡漠幾分,的確讓兄弟妯娌早已心涼幾分。只不過因爲他們兒女懂事,大家瞧在孩子們的面上,對他們能夠多容忍幾分。鍾家大老爺很是感嘆的說:“老三未成家前,其實爲人沒有如現在這般的混淆視聽。娶妻當娶賢,如果不是父母明睿,只怕幾個孩子都會被他們帶壞去。吉儷姐妹兩人那般好的性子,嫁人之後,輕易都不歸孃家來,也是受不了父母的爲人處事。”
第二日上午,鍾家大老爺夫妻特意去陪鍾家老太爺夫妻說話,兩人再慢慢把話茬兒引向池南小城裡的晨哥兒,鍾家大老爺笑着說:“我聽說那孩子竟然已經開始認字了,我這心裡就有些想早日見一見孩子。”鍾家老太爺夫妻年紀大了,最喜聽說曾孫們聰穎的事情,那證明鍾家傳承有望。只是夫妻兩人都知道自家老大平日裡不是這般愛說閒話的人,鍾家老夫人瞪眼瞧着他說:“你都是有孫子的人,有什麼話,不能跟我們直說,要轉着大彎子來說事?”
鍾家大老爺瞧着兩位老人家的神情,想着大夫請平安脈時,也說兩位老人家心寬,晚年一定能夠平平安安。他從懷裡掏出鍾家三老爺夫妻寫給聞春意的家信,低聲說:“十八把老三兩人寫給她的家信捎了回來,我想着她是想由我出面勸導老三夫妻兩人。昨晚,我們兩人商量了一夜,覺得我們要是出面勸不了老三兩人,只怕日後遇事,更加在他們夫妻面前沒有說話的地方。想着父母在。由父母來引導一二爲好。”
鍾家老太爺接過書信,看了之後冷笑一聲,吩咐人把鍾家三老爺一家人速速請來說話。鍾家老夫人從老太爺手裡接過書信看後,她臉上神情反而平靜許多,輕搖頭說:“不癡不聾,不做家翁。這些年來,我和你父親一直是這樣的想法。也努力往那方向去做。只是老三兩人太不成氣了。我一個婦人家都知,這般情況下,春兒家信不來。也算是正常的情況。他們兩人竟然糊塗至此,書信去責罵還着小孫兒獨居異地的兒媳婦。”
鍾家老夫人輕輕嘆息一聲,又說:“可憐的春兒,竟然有一對這樣不知事的父母。”鍾家老太爺伸手輕拍了拍鍾家老夫人的手。說:“你別生氣了,我們用心教導過他。而他這般不成氣,那就由着他們已經懂事知事的兒孫們來重新教導他們。這書信,一會傳給老三一家人看,讓他們每一個人都看明白。再來說說他們的想法。我們已經年紀大了,不想再理這般不成氣的兒子。實在惹火我,就讓他們夫妻早日遷居出去。免得瞧着心煩不已。”
鍾家老太爺面上有明顯不耐煩的神情,自從聞春意嫁進鍾家之後。鍾家三老爺夫妻不再尋上面兩位兒媳婦的事情,夫妻同心對付起最小的兒媳婦,眼瞧着他們還越來越上癮起來,隔那麼遠的距離,明知兒子不許妻兒回安城來,就是想避開家宅不寧,他們硬撐着都要讓聞春意不得安寧。鍾家三房人來得快速,鍾家大老爺夫妻瞧見兩位老人家瞧見孫兒們面上緩和下來的神色,兩人互相交換下神色,知道老人家捨不得孫兒輩。
鍾家三老爺夫妻遠遠的跟在後面,鍾池畫夫妻陪伴左右,兩人面上都有些着急的神情,然而不得不跟着鍾家三老爺夫妻緩緩而行。鍾家三老爺夫妻進來後,瞧見鍾家大老爺夫妻,兩人面上都有驚訝的神情。鍾家三老爺當即開口笑問:“大哥,大嫂,你們這時也有空閒來陪父親母親說話,我還以爲你們一心一意忙着正事。”鍾家大老爺瞧着鍾家三老爺的神情,示意他趕緊坐下來,說:“昨日,我收到十八寄來的書信。”
他一邊說話一邊瞧了瞧鍾家三老爺夫妻的面色,果然夫妻雙雙神色明顯的不悅起來。鍾家大老爺在心裡暗歎一聲,繼續說:“想來是家事多,她不小心把你們寄去的書信,一塊裝進捎來了。原本我昨晚想去跟你們說一聲,後來想一想,今天就來尋父親母親說話。你們信裡指責她不孝,竟然都出手阻撓你們的父子母子情意。十八在信裡給我們解釋了一番,說她一樣連着幾月不曾收到春兒的家信。”
鍾家老太爺已經把鍾家三老爺夫妻書信交到鍾池畫的手裡,說:“你們也看一看你們父母給十八的家信吧。”鍾池畫不得不接過鍾家老太爺遞過來的書信,他看過之後,面色殘白的瞧着鍾家三老爺夫妻,以至於姜氏輕鬆的從他手裡抽取了書信。姜氏看過之後,同樣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鍾家三老爺夫妻。他們的長子覺得有些不解,壯着膽子也看了看書信,他看後跟鍾池畫一樣神色蒼白起來。
鍾家三房的人,一個受一個的影響,都忍不了好奇心,把鍾家三老爺夫妻的家信一一接過來看完。一院子的人,一個個都盯住鍾家三老爺夫妻打量起來,鍾池畫啞着嗓子跟鍾家三老爺夫妻說:“父親,母親,你們是有多恨春兒這個兒子?竟然容不得他過一天的好日子。春兒在哪裡?這是我們應該知道的事情嗎?我記得上一次弟妹的請安書信,已經說了春兒許久不曾有家信回來的事情。”
鍾池畫紅了眼睛,他立時偏轉臉去。鍾池南嘲諷的一笑,說:“父親,母親是不懂事的婦人,不知眼下的情勢,你可是堂堂正正的大男人,那可能不知春兒眼下做的是有關國家存亡的大事,他在何處,是可以輕易透露出來的事情嗎?十八一個弱女子帶着一個幼童獨居在異地,眼下無依無靠要獨立支撐過日子。我們家人不說要過去人幫着她一起撐起一個家來,也不能在這時還要火上澆油,讓她心裡難受。”
姜氏和陳氏都泛紅了眼睛,她們都是女人,那裡不知這樣的書信瞧後的心傷。聞春意每年捎來的年禮,瞧着就是用了心思。姜氏和陳氏在人前誇獎聞春意會當家,鍾家三夫人總是反駁說是下面自家的管事得力採購用心。可她怎麼不想一想,如果沒有聞春意在後面張羅,管事也未必能夠這般的盡心。何況鍾池春的每個月俸多少,又不是查不到的數目。鍾家三夫人在人前誇自已有一個能幹的兒子,卻忘記了如果沒有兒媳婦會經營,那可能有她炫耀的資本。
姜氏和陳氏都是受過鍾家三夫人暗地裡打磨的人,那時候,鍾家三老爺還年青着,不象現在這般有空呆在家宅裡面閒度日子,對兒子們內宅事務常常是不置一詞,由着鍾家三夫人去指教。而鍾家三夫人也不象現在這般的毫無顧慮的行事,她還是有心想在兒子們面前當好良母,有些事情,通常是揹着兒子們行事。姜氏和陳氏有時候互相隱喻着說起先前的事情,都慶幸她們遇見了好時節。
鍾家三老爺夫妻先前未曾反應過來,後來兩人反應過來後,鍾家三老爺直接衝到小孫子面前抽過信紙,兩三下把信撕碎了。他冷笑着說:“那個、、、、人。”他的聲音在鍾家老太爺冷若冰霜的眼刀下,突然得消失不見了。鍾家三夫人冷笑着說:“她就是一個禍水妖精,她沒有嫁進來,我們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多麼的安寧,她嫁了過來後,這一出又一出的事情,就不曾停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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