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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胡公館的大門外兩人停住身子,韓玉露順着半開的小門向內望去,見院子並不十分大,上方三間,左右兩側是青磚碧瓦的廂房,在院子中有一個大水池,水池四周鑲嵌着大理石,擦拭得閃閃發亮。雖然隔着遠處也能看到池中碧清的水和滿池的荷花。在池中修建一座小亭子,亭子建得小巧玲瓏,在柱子上刻着一首詩,玉露仔細一看是蕭衍的一首蓮花詩:‘江南蓮花開,紅花覆碧水,色同心復同,藕異心無異。’
韓玉露見風小些,把頭上的披肩取下披到身上,兩根油黑的辮子垂到胸前,更增加了幾分靈秀之美,她看着池中鮮豔的荷花,不解地問道:“荷花當開在夏季,何以只三月間他家裡的花竟開得如此美豔動人?”
胡佳紅看着隨風搖曳的荷花,花色雖豔麗卻給人一種蒼白而無力的感覺,她轉過頭看着韓玉露說道:“胡老爺修了胡公館後即刻建了兩個大荷花池,因荷花只在夏季開,花季短,就從上海請了一位名師,用各種名貴紗料堆制而成這些荷花,置於這個池中,隔三差五地換水不算,用不上一年半載,花經過風吹日曬,變舊了,又得重新更換一批。”
韓玉露笑了笑道:“胡老爺只愛荷花,倒忘了萬物貴在天然,人工堆砌之物,再美,無生命所依,也只是一具空殼。聽我媽說姑姑也喜歡荷花,爲此還爲自己取了一個表字‘青荷’,當年我們家後花園原也有個荷花池,姑姑出閣後爺爺命人填平,蓋了間‘恨瓦閣’。”
韓玉露話一出口,纔想起自己一時口無遮攔,倒把‘恨瓦閣’說出來,古人云生男爲弄玉之喜、生女爲弄瓦之喜,她爺爺所以將新建樓閣取名‘恨瓦閣’,實爲恨女之意,爺爺過世後,她爹已將‘恨瓦閣’改成‘青荷居’。
胡佳紅倒沒在意恨瓦閣的真正意義,只是冷着臉道:“我倒沒聽我娘說過她喜歡什麼花?這些年要不是舅父賙濟,溫飽尚且不保,哪有閒情風花雪月。”她擡起眼淡淡瞟了一眼胡府大門樓上的匾,輕聲嘆道:“我們走吧。”說完轉身要走。
韓玉露趕緊擋到她身前,臉上帶着笑道:“院都沒進,就要回去!難道表姐忘了昨兒答應我的事兒?”
胡佳紅笑着指了指公館門上方:“你要看的字就在眼前,卻不認識,虧你好意思說一心崇拜他,欣賞他的字。”
韓玉露擡起頭見在黑漆大門的上方,掛着一塊金匾,上面是三個燙金大字“胡公館”,太陽的餘暉照映下,泛着金光,經過風吹日曬匾上的金屑脫落,館字的最後一筆有些看不清,匾的右下角,幾個淡淡的小字,‘張書景親題’。字跡飛揚,傲然於門上,的確比表哥所臨之貼更加酒脫。
韓玉露竟然看呆了,要不是佳紅拉了她一把,她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胡佳紅笑着說道:“快走吧,只三個字就把你看呆了,若是把他家的都看了,魂兒丟了,可讓我如何向舅父舅母交待!”
韓玉露未置可否地笑了笑,央求胡佳紅幫她去胡府借一幅字,只照着臨摹,兩三日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