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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文道:“你當他們家是開銀行的,張口上千萬大洋,就是傾家蕩產也未必能湊齊,何況三天時間。路挺,不是我嚇唬你,你若動了他們幾個,別說你這會兒屁股還沒坐穩,就是坐穩了,也該堪酌自己的勢力,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吳佩孚、張作霖”袁克文本想再多列舉幾個當世大人物的,路挺低着頭批閱公文,聽到此冷哼一聲,正眼也未看他,只是揚了揚手命人把袁克文轟出去。

袁克文一出帥府大門,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一樣,一屁股坐到門口的臺階上,也不管路人如何看他,直坐了半天,有人叫他,他擡起頭,見是青幫的一個弟兄,袁克文如夢方醒般從臺階上跳起來,隨便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黃包車,問他去哪兒,他只記得家的名字,直轉過兩條街,後面的汽車追上來,方想起自己帶了車出來.

回到家,他一口氣進了屋,一屁股坐到牀上,身子軟軟的躺倒,腦子卻想着三人中的親戚朋友哪個是有權勢的。

雲山朋友雖多,他所知道者卻多是商界及市井中人,雖知道他政界中絕對還有朋友,可他一直不肯透露,別說他,就是何靖華也不知道。這會兒雲山被抓,想問也沒機會。

忽然就想起了玉寬,打電話過去,沒人接,袁克文巴巴地跑過去一趟,下人們說少爺好幾天沒回來了。沒辦法袁克文只能無功而返。

實在沒辦法,克文驅車去找何笑倫,正巧何笑倫和何琴華在大書房喝茶,兩人說起路挺當初在何府上鬧了一場,勢必不會善罷干休,正在着急。

見袁克文一頭汗水走了進來,何琴華親自給袁克文倒了杯茶,袁克文雖口渴也顧不得喝茶,等把來意講明,才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等他放下茶杯,見何笑倫父子竟都傻了一般。

袁克文道:“這會兒快想辦法呀,這麼傻怔怔地不說話也不是辦法。”

何琴華道:“這些政府的高官怎麼個個像土匪一樣,當年被陳其美狠狠颳了一筆,譚慶生還算好的,若不是靖華跟四妹的關係,後果如何也不知道,這回又出個路挺。要是每個來都刮一筆,我們家遲早得傾家蕩產。”

何笑倫道:“誰手上能有這麼多現錢,就是賣房子賣地也得有買主,何況只有三天時間,路挺哪是爲了財,分明是想要他們的命。”

這會兒腦子裡一片空白,連哭得心都沒有了,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

袁克文道:“我也知道錢上救是不可能了,想想政界能壓得住路挺的人有沒有?”

何笑倫道:“在政府裡當官的倒不少,卻都是小官。最大的官,就要數我的妹夫了,現在雖是上海市長,可在這種亂世爲王之時,他一個文職,想要出面讓路挺放人,也不可能,何況,自路挺來了以後,我那妹夫跟我已不向以往走得那麼近了。”

何琴華道:“若是清朝在世的時候,別說上海一個小小的都軍,隨便抓出一個也比他的官大。當初只覺得有錢就好,現在才知道有勢的重要。”

袁克文道:“這會兒說那些有什麼用,那時不用別人單你那個皇帝表伯一個就萬事足矣。”後來實在沒辦法,決定還是去求霍家,霍家若怕受連累,不用他出面,認識的大人物舉薦一個,花多少錢都在所不悉,可是驅車到了霍府門口,竟人影不見一個,氣得何笑倫回來,大罵了一個時辰不解氣,想當年他淪落之時,自己如何資助於他,就是他這個市長也是他幫着花錢買的。

袁克文聽他罵笑了:“叔叔一直說上句慣了,從未遇到過難事兒,一直都是衆星捧月,哪像我,這樣的事兒早就司空見慣了。叔叔還是留着點精神,想事情該怎麼辦吧。”

幾人正撓頭之時,外面有人進來報,說少夫人們回來了。

何笑倫怕夫人知道擔心,叫人去請佳紅過來。

一時丫頭走後不久,佳紅、韓玉露、胡慧姍、雯藍等四人走進院來。

卻說那日譚芷一看到韓府的園子,立刻就迷上了,說這纔是世外桃源,清新幽雅,連着幾日日日遊園,多虧當日羅正也一同前來,有羅正陪着她,倒讓雯藍等省了不少心,可連遊了三日,譚芷終累得爬不起炕了。

抵達上海第五日,羅正收到一封上海同學拍來的電報,說上海都軍換人了,新任都軍叫路挺。因那人知道羅正喜歡都軍的妹妹,加上羅正託他幫着找工作,臨行時把姑父家地址留給他。

羅正並不知道雲山等與路挺以往過節,收到電報,就把電報給表妹看,恰好玉露正與佳紅、雯藍、一處幫慧姍縫袍子。因玉寬經常北、上兩處跑,只有一件厚棉袍子,上次回來髒得不成樣子,慧姍本想給他洗一洗,玉寬說過兩天還要走,怕不幹,只得放下。

沒過兩日,慧姍就來了蘇州,臨來時本想帶匹料子過來,想爲玉寬做新袍子之用,老太太道:“你這樣的料子做衣服倒好,做棉袍倒浪費了,家裡有現成做棉袍了料子及棉花,何必從家裡巴巴帶過去。”

初到幾日顧不得做這些,剛剛老太太送來布料及棉花,慧姍纔想起此事,可是自己針線上一竅不通,只得請佳紅過來幫忙,玉露聽了把父親年青時的袍子找出幾件拿過來做樣子。半路上遇見雯

藍,也跟着一塊兒過來。

羅正拿電報過來時,雯藍擡眼看到他笑了:“若知你這會兒來,把芷兒也一道叫過來豈不正好。只昨兒一日不見,芷兒就說了你不下數百回。”

慧姍笑道:“她若想他,自會去找他,可別上我這兒來了,否則我這些布料怕要糟蹋了。”

羅正因平日跟譚芷在一處,多說些風土人情,家裡之事很少提起,並不知雯藍與譚慶生之事,見譚芷不在屋,就沒瞞別人,道:“她不在正好,我還不知道是否該把此事告訴她,正想找你們商量,我朋友從上海發來電報,說上海都軍換人了,新任都軍路挺已抵達上海。”

原本說譚慶生下臺之事,已令衆人驚詫不已,一聽接替的是路挺,更是大吃一驚,慧姍手裡的剪刀掉到地上,差點兒扎到雯藍的腳上,羅正一看衆人的反應知道事情不好,正束手無策間,玉露道:“怪不得雲山急着打發我們回來,緣來如此。我還奇怪,父親的生日還得一個多月,何必這麼早過來。”她第一個奔出去,邊跑邊叫秋水,快去備車。

羅正還沒從驚噩中回過神來,眼見着佳紅、雯藍、慧姍也都奔了出去,甚至顧不得回去換衣服,等羅正追過去,四人已爬上了汽車。

雲山和玉露成親後,特在上海購了兩輛汽車,以供韓府、胡府平日所用。車剛開出大門,又倒回來,慧姍從車上衝下來,跑到羅正跟前道:“這事兒你千萬別跟譚芷說,如果問就隨便編個瞎話,長輩們問起,就說去蘇州買東西去了。”

那邊玉露悄悄吩咐秋水給蘇州的夥計打電話買下午的船票,若是買不到票,即刻打電話,讓上海的船過來接。

卻說到了上海,早有胡府的車候在碼頭,玉露問汽車伕,雲山在何處?老王道:“大帥府請去赴宴了,坐袁二爺的車過去的。”

她們知道與袁克文在一處,忙驅車去袁府,府裡的下人說二爺剛回來,就急匆匆走了。

玉露道:“我們別這麼無頭蒼蠅似的亂撞了,既然袁克文回府,就說明宴會已結束,我們去何府看看,若他們在何府也就罷了,若不在,再派人去尋袁二爺,或者去帥府打聽打聽消息。”

慧姍道:“要是譚芷在,去帥府探聽消息,或許能探聽到消息,而我們又不認識人,如何打聽?”

雯藍道:“你糊塗了不成,既然路挺接任了大帥,難道還會用譚慶生的舊人?”

慧姍道:“他不用譚慶生的舊人,難道從北京帶兵過來接替不成。”

玉露道:“全部換人倒不可能,但是新腹必是用自己之人,當日路挺也有舊部在譚慶生的軍中。軍中的人不換,難道帥府的人也不換不成?”

到了何府,佳紅問守門的家丁,二少爺可在家?

那家丁道:“二少爺不在,胡少爺也沒來,只袁二爺一個人過來了。”

到了西洋樓,見到袁克文的車停在門口,佳紅問袁克文找誰?

丫環道:“袁二爺進來就打聽老爺和大少爺在何處,恰好老爺的丫頭過來借東西,說老爺和大少爺在大書房喝茶。”佳紅明知道她撒謊,老爺的丫頭哪用得着過西洋樓借東西,後面什麼東西沒有,想必這兩天趁着家裡夫人和她都出門去了,大白天跑這兒來賭錢來了,她素日在家裡就曾聽人說過,各屋的丫環晚上有空都會跑西洋樓來玩,樓上隨便找個空房間,主子們就發現不了。

她原本想管,可又一想自己初來乍到就結怨,不好,旁敲側擊也說了幾次,漸漸好些了。

可此時她哪有閒心顧這些,一聽老爺和大少爺在大書房,忙起身去大書房。

待四人進了大書房,見三人都是垂頭喪氣,已知道何靖華與胡云山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