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三
正說着話，柳枝進來問夫人晚飯擺在哪兒？
譚芷、雯藍、慧姍在外面聽到，譚芷站在窗邊，低着頭不知擺弄什麼，隔着窗戶道：“剛吃過飯沒多久，怎麼又要吃飯？”
何夫人笑道：“剛纔那頓飯，哪個有閒情吃？滿桌的飯菜只不過動了幾筷頭子，也沒叫人重新做，只將剩菜着人熱一下。經此一事，我算看開了，富貴榮華只是瞬間之事，誰保得了將來如何，別奢侈日子過慣了，說不定將來吃糠咽菜的日子也是有的。”吩咐柳枝把飯菜擺在下屋的廳裡。
雯藍怕譚芷多心，“媽杞人憂天的毛病又犯了。”譚芷知道夫人有感而發，又不是真說她，並不往心裡去。
韓玉露洗靜手，出來倒水功夫，見譚芷手裡牽着一隻丹頂鶴，笑問道：“沒事兒，你把它牽出來做什麼，小心它急了叨你。”
譚芷笑道：“剛纔被那些兵，嚇得跑出來，跟羣走散了，我就把它帶過來。”
譚芷擡頭見玉露端盆進了屋，急急撇開鶴，跟進來，張臂撲過去抱住韓玉露的脖子，親膩得像很久沒見到孃的孩子似的。
何夫人笑道：“別鬧得不像話了，她剛給雲山輸過血，傷了元氣，這會兒還沒復元，別累着她。”
譚芷笑道：“我大哥臨走時囑咐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讓我多跟嫂子學學，可她那套大家閨秀的溫婉知禮，打死我也學不來，只能跟嫂子多近乎近乎，大哥再責我之時，我便質問大哥，我如此近朱，奈何不赤？”
佳紅指着譚芷笑道：“她這一張嘴，難怪像刀子一樣，什麼話都能佔三分理兒，若如此說，你近朱不赤，露兒怕是要近墨者黑了。”
忽聽外面一陣雞飛狗跳聲音，慧姍和雯藍張着手叫喚着跑進來，祝兒見慧姍頭頂上沾了根丹頂鶴的羽毛：“院裡沒花了，拿根羽皮插頭上。”慧姍邊叫她幫着取下來邊道：“鶴剛纔被嚇破了膽，她再一驚一乍的，她跑了沒事，我和雯藍遭殃了，你看雯藍的臉，它先踩着雯藍的鼻子，跳到我頭上的。”
雯藍邊揉鼻子邊問祝兒紅沒紅，祝兒仔細看了兩眼，笑道：“沒破相，看來鼻樑子高也要小心些，明兒得做個套子給你套鼻子上。”
雯藍瞪了祝兒一眼，過來拉開譚芷：“二哥成親多日都沒如此抱過二嫂，被你搶了先，小心二哥吃醋。”譚芷撇了撇嘴：“你又不是他，怎知他沒抱過。何況他把自己管好也就是了。”
雲山笑道：“這半天我話都沒說一句，怎麼就惹到你了？別是在克文那兒，你嘴上沒討着便宜，跑我這兒試刀子來了。”靖華知道雲山一向對女人惜話如金，除了雯藍和慧姍以外，連何恬他都很少說玩笑話，聽雲山如此說，顯是把譚芷也當成妹妹一般。
譚芷回過身，搖着手點指問慧姍：“你可知道你被綁架是拜何人所賜？”
慧姍怔了一下問道：“我幾時被綁架了，只是同學有病，被邀去探病罷了。何況我臨走之時，已命隨我去接電話的小什麼來着，雯藍，就是你屋裡剛來那個臉上有兩顆雀斑的小丫頭，帶話給二哥及諸位，說我臨時有事。”
譚芷笑道：“你以爲只是尋常探病，你同學與他哥哥合起夥來騙你罷了，這中間多少事兒，你們都被矇在鼓裡。”
衆人原以爲是路挺綁架胡慧姍，是爲了索財，聽譚芷如此說，方知道其中另有原因，譚芷故意賣了關子，走到胡云山面前：“路挺臨走時曾說，原想放你一條生路，你可知是何意？”
因雲山當時已中槍，並不知此事，聽譚芷一問怔了一下，道：“路挺不過是想借綁架慧姍之機，暗中向何、胡兩家索要錢財，籌集軍費，被克文識破，接出慧姍，路挺知道事敗，才惱羞成怒趕到何府明搶。”
譚芷笑道：“路挺命人騙走慧姍，並非想以慧姍爲質，只是以此藉口將二哥調離是非之地罷了。他早在何府前下了暗哨，探聽你離府了，他才帶人進來。”
雲山聽了詫異，說道：“你這話更叫我糊塗了，我和他萍水相逢，何勞他如此費心？”譚芷嘆道：“誰叫我們二哥英俊倜儻，叫人一見就得了相思病。”
雯藍問道：“不會是路挺看上二哥了吧，難道他是那種斷了一隻袖子的。聽說他有家有業也有孩子。”被何夫人瞪了一眼，雯藍趕緊住了嘴
譚芷笑道：“那倒沒有。路挺雖爲人有些古怪，倒沒此**癖好。我臨來之時，本想邀詩穎同行，聽說病了，服侍她的人，偷偷告訴我，說大帥宴請貴客之時，看上了那位穿白西裝的少爺。若不是你僥倖助大哥脫險，倘若上海軍主帥換了路挺，日後路大帥託人爲其妹求婚，你若敢不允，說不定他能端着槍押着你赴喜堂和他妹妹成親。”
何夫人嘆了一口氣：“我最看不上這種人，什麼病不能得，偏得什麼相思病。莫非路挺追殺玉露，也是想替她妹妹除去雲山枕邊之人？”
譚芷道：“這倒不是，路挺並不知道二哥娶妻之事。他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玉露姐曾提及他的孩子，導致他精神錯亂。此次路挺背叛大哥，其實也是被北洋政府所逼，段祺瑞命人拘禁了路挺在北京的妻兒，才致他鋌而走險。”
衆人一聽，方知事情緣由，對路挺也憐惜起來。
柳枝進來稟告夫人飯菜已擺好，何夫人笑道：“我們出去吧，病人要多休息好，你們在這兒太吵了。”說着帶着譚芷、雯藍等人走了。
祝兒走到牀前，見佳紅像不認識似的上下打量着她，自顧zì模了摸臉，問道：“怎麼了，摔糊塗了，忘了我長什麼樣子，一會兒拿面鏡子照照就知道了。”說着由荷香扶着出去了。
屋裡頓時只剩下雲山、靖華、佳紅、玉露，玉露對靖華道：“你也去吃一些。”
靖華笑道：“一會兒他們能給我們送過來，將就着吃一口也就是了。”說着走到雲山旁邊坐下。
門簾一挑，清泉端了飯菜進來，雯藍、慧姍也各拎着一個食盒走進來，聽靖華如此說，雯藍笑道：“二哥，你快去吃飯吧，這兒有二嫂在，你有什麼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