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宮之部百人及六頭狼人夜襲蒼山派,魔宮之人死傷僅僅三分之一,六頭狼人皆死於荒山野嶺,而蒼山派損傷三名長老及上百名弟子,竟是遭到重創。”柔和輕快的聲音在房中響起,憑聲音辨認,定然是一位絕色女子。
一襲寶藍色千水長裙,一柄藍色團扇,這名絕色女子坐在八仙桌一側,看着桌子對面的白衣男子,眉目微斂,似是有鬱結在心。
正是傾雲樓的第二把手,原祁家五小姐——風琉月。
而桌子對面那名男子,出身武林豪門,卻一襲白衣不染輕塵,一身才學武功無人敢藐視,清俊傲骨,平易近人,令見者無不心動。
——白清城。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我也略有耳聞。”白清城清俊的眉頭微微蹙起,“繼青城派之後,蒼山派、凌峰門相繼被滅門,現如今,原八大門派只剩下了五個,而真正說得上話的,也僅僅是崆峒派與逍遙門而已。蒼山派說是損失百名弟子,但依我看來,這只不過是爲了穩定人心所說的話,其真正損失定然遠不止這些。”
“不錯,我傾雲樓查到的結果是,蒼山派掌門輕傷,兩名長老當場身亡,一名重傷,死傷弟子至少有三百人,財物損失更是不計其數。”風琉月凝重地道。
白清城輕輕倒抽了一口冷氣:“難怪蒼山派這幾日沒有半點風聲放出來,如此重創,至少要兩三年才能恢復元氣。但是……”眉頭忽然蹙起,白清城眼中浮起一絲疑惑,“即便如此,蒼山派也不足以將六頭狼人全部殺死。要知道,狼人沒有理智,在一定程度上,會比人更難對付。”
“二公子果然思維敏銳。”風琉月點點頭,手中的團扇搖了搖,脣角莫名其妙地揚起,“在調查此事的時候,我們的人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風姑娘請講。”
風琉月不答反問:“二公子博聞強識,定然知曉蒼山派最擅長的是什麼罷?”
白清城答道:“衆所周知,蒼山派在八大門派之中,算不上是戰鬥力很強的門派,然而其在音律上的造詣,卻是無人能及。”
“不錯。此事的蹊蹺,正是出在這音律上。”風琉月沉聲道,“蒼山派中人一貫以音律爲倚仗,八般樂器皆可爲武器,對人造成的傷害不僅僅是肉體上的,精神上也存在着一定的影響。與蒼山派弟子比武時,常常有人因爲精神在最關鍵的時刻受到震盪而一敗塗地。而我們安插在蒼山派中的眼線傳來消息,此番派上蒼山派襲擊的六頭狼人盡數被殺死,除了刀劍圍攻,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們佈下了八音陣。”
“八音陣?”
“嗯。”風琉月點點頭,“這是蒼山派壓箱底的殺陣,全陣之中無一刀一劍,由一百八十名精英弟子分爲八股,分別操箏、瑤琴、二胡、笙、笛、壎、鼓、鍾八種樂器,借五行之力形成殺陣,壓制削弱場中敵人的力量,同時擾亂其精神,藉此對其形成必殺。蒼山派是被魔宮逼得無路可走了,這才擺出此陣法,將六頭狼人全部圍殺。”
白清城略作思索,神色驚疑不定:“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即便武功再高,遇見狼人也只能是殺一頭算一頭,就這件事情來看,能夠真正對其斬草除根的辦法,只有蒼山派找到了。”
“那麼,傾雲樓的立場是……”
“在狼人被徹底消滅之前,蒼山派絕對不能被滅。”
白清城微微一笑,問道:“如果是沉月宮主要滅蒼山派,你們也要插手麼?”
風琉月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笑道:“在大事上,我們樓主有自己的判斷,即便沉月宮主反對,我們也不會退讓分毫。況且……”恍然想起那位天縱絕豔殺伐果斷的女子,風琉月低聲喃喃道,“況且,像她那樣的人,也不會做出如此決定的罷。”
白清城目光一顫,眼中快速掠過一抹深深的痛意,只一瞬,卻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彷彿要溺死在悲傷之中。
風琉月雖然身在事外,卻被那神色刺得心裡一痛。她曾從凌昭雲嘴裡瞭解到白輕墨與白家的一番糾葛,心知自己的話讓眼前的男子想起了不好的回憶,當下心裡歉疚,迅速轉移話題道:“說起來,再過一個月便是武林大會了,今年形勢諸多異常,臨風山莊定然會派出韓子龍作候選人,不知白家是否有意讓二公子上場爭奪桂冠?”
白清城神色已恢復正常,回答道:“我和大哥都會上場,只是勝算不多。此番我來此地便是想要找傾雲樓主商議此事,不知此時凌樓主身在何處,風姑娘可否告知?”
風琉月略一猶豫:“樓主外出半月有餘,臨行前吩咐我們,不得將他的行蹤告知任何人,除非——”
門口突然響起叩門聲。
風琉月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一個小廝走進來。
那小廝擡頭看了一眼白清城,對風琉月道:“風姑娘,碧落教主來訪。”
“什麼?”風琉月瞪大了眼睛,連白清城都微微愣了愣。
稀客,真是稀客。
傾雲樓與碧落教之間,除了生意上的合作,幾乎沒有往來。若不是因爲白輕墨的關係,這兩個人估計到現在都沒有交集,怎麼會突然親自來訪?難道是……
風琉月忽然想起凌昭雲臨走之前留下的話,連忙對那小廝道:“快請。”然後轉向白清城,“二公子,我去前廳招呼碧落教主,你是否要同行?”
白清城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袍道:“我隨你一同去看看。”
二人走至前廳,便嗅得一縷幽幽的蘭香若有若無地飄來,只見屋子一側的座椅上,那溫潤男子一襲月白長衫,容貌驚爲天人,手邊擱着一盞清茶,卻並未動過,一見到風琉月走出來,便站起身,瞥了一眼她身旁的白清城,卻絲毫沒有驚訝之色,迎上風琉月,行動溫和有禮,步履卻隱隱有焦急之態。
風琉月福身微微見禮,還沒張口問安便聽蘭簫問道:“凌樓主呢?”
略略驚訝於蘭簫反常的失態,風琉月迅速答道:“樓主近日不在樓中,蘭教——”
“——他在哪?”
被打斷的風琉月還沒回過神來:“樓主說——”
“他在哪。”蘭簫再次重複,語氣平淡卻不容抗拒,漆黑的眼眸中神情有一絲冷硬。
風琉月愣了一瞬,念起凌昭雲臨走之前對她說的話——
“此番我去西域,消息必須完全封鎖,任何人都不能泄露。除非碧落教主蘭簫親自上門逼問,你才能告訴他。記住,僅他一人。”
恍惚有一些明白,風琉月眸中恢復清明,眼角餘光掠過一旁的白清城,嘴脣抿成一條線,微微蠕動,對蘭簫傳音入密:
“樓主在西域。”
五個字落下,蘭簫一雙漆黑的眼眸如同暗夜下的海洋,忽的騰起萬丈波瀾,眼底黑色翻涌,卻又死死壓抑住,一絲怒意隱隱含着焦灼,讓這溫潤的男子身上的氣息陡然一變。
天知道他在趕到沉月宮卻得到白輕墨不在的消息之時有多麼的震驚,旋即心中便騰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無涯和雪升偏偏又口風死緊,定然是那女人下了令不準透露行蹤,尤其是對他!他不好當面逼問,掉頭就來了傾雲樓。凌昭雲與白輕墨的關係非同一般,那女人不識好歹地躲着他,凌昭雲多多少少會知曉一些。可是他沒想到,凌昭雲竟然會在西域!
難怪外界一點消息也沒有,就連他也沒有查到,這兩個人當真是天大的膽子,居然封鎖了一切消息,潛入了西域……找魔宮去了!
這女人不知好歹,連凌昭雲也陪着她胡鬧!
蘭簫心中如潮涌般掠過千頭萬緒,冰冷刺骨的怒氣從眼中透出,深吸了一口氣,整理好表情,對風琉月道了一句“多謝”,便立刻告辭,轉身快步踏出了廳門。
留下二人詫異地站在廳堂裡。
風琉月看着蘭簫的反應,心中略有一絲明瞭,但礙於白清城就在身邊,歉疚的一笑:“白二公子,樓主臨走前交待我,此事只能同碧落教主言明,還請二公子見諒。”
白清城淡淡一笑:“無妨。”
心下卻起擔憂。能讓那人如此失態的,除了她還有誰?只盼沒出什麼事纔好。
蘭簫快步走出傾雲樓,在門口停住腳步,微微擡起頭,漆黑溫潤的眼眸看向天空,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惆悵。
先時的怒氣早已消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擔憂。自從上次柳非煙和他提過去沉月宮的事情,他便一直在着手調查,終於從修梅苑那邊知道了白輕墨準備做的事,當下着人隨他趕往沉月宮,卻尋了個空。
如此重要的事情,這個女人,居然瞞着他。
他怎麼會不知道,西域乃魔宮總部所在之處,而她只帶了折闕一個人就敢往那裡去。此行兇險萬分,她的身體狀況又是極爲不穩定,萬一出了什麼差錯……
擱在腰間白玉笛上的手微微收緊,蘭簫閉上眼睛不敢再想。
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閃現,垂首單膝跪於蘭簫跟前。
蘭幽。
“教主有何吩咐。”
“即刻備馬。”蘭簫睜眼,眸底一片漆黑冷硬的沉寂,“去西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