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深處鬼難尋

黃沙漫漫,逶迤的沙丘起起伏伏,彷彿大海掀起的白浪,灑下層層細密的泡沫水珠,呈現出荒涼而豪邁的色彩。風起卷,沙塵漫天,幾乎迷了人眼。

西域,早在百多年前便已成爲當朝領土,但因爲人煙稀少,物產也不如中原豐美,因此一直沒有得到朝廷的重視。城池都是最古老的,連修繕的痕跡都極少,民風曠達淳樸,基本上以放牧爲生,完全保留了本地的傳統。人們聚集成一個一個的部落,在集鎮上定居,往往是隔了幾十裡地纔會出現另一個鎮子,部落之間的交流也一般是以少數的貿易爲主,如糧食、布匹之類。此地的住戶大多都是當地土生土長的西北人,也偶爾有在這邊做生意的漢人,卻也幾乎都被當地的習俗和文化同化成了西北漢子。

然而,就在這看似簡簡單單的表面下,卻隱藏着各種連當地人都無法解釋的神秘現象。

其中之一便是南疆的巫蠱之術,神秘詭異至極,即便是在中原也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然而在當地,擁有此等異術的人卻是在部落中奉爲神明,在族中的地位更甚於朝廷欽天監的監正,不僅肩負着與“神”交流的責任,更是手握賞罰生殺之大權。

其次,則是西域的各種奇特生物。西域盛產毒物,各種蠍子、蜥蜴、毒蛇等動物神出鬼沒,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常常趁人不備潛入居住區,以極其殘忍的手法奪人性命,有些甚至吸乾了人血,徒留幾具完全脫水的乾屍於街頭,令人不寒而慄。

然而,不論西域有多少令人不解的事物,其中最神秘的,還是大漠。

西域人煙稀少,僅有的聚落也只是分佈在沙漠周圍的綠洲上,而那黃沙遍地寸草不生的茫茫大漠,纔是西域中佔地最廣的部分。有不少探險家曾經躍躍欲試地踏上這片世上最神秘的土地,最終不是半途而歸便是杳無蹤跡,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真正深入大漠併成功返回的。那茫茫大漠之中,到底有些什麼,根本無人知曉。這也給這片土地更增添了一分濃厚的神秘色彩。

雖然已至夏末,在這黃沙遍地的地方,烈日卻依舊高懸,地上的沙子被曬得微微發燙,遠處的空氣在睡起的蒸騰下顯得有些扭曲,熱風掠過沙丘,揚起淡淡的沙塵,讓路人不由得眯起眼。

此時此刻,在沙漠邊緣,一個普通的小鎮上,迎來了四位看似十分尋常的客人。

一對相貌平凡的年輕夫婦走進了一家冷清的客棧裡,身後跟着一男一女,背上揹着行李,像是兩名家僕。

客棧中除了一張小桌旁喝水的當地生意人,幾乎沒有人影,有些桌椅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看上去極少有生意。

進門的四人向四周打量一番,當先的那名男子笑了笑,對着身邊看上去是自己夫人的女子笑道:“這裡已經離開綠洲很遠,有這麼一間客棧已經實屬不易。你身子不爽利,今日便在這裡歇歇腳,明日再動身罷。”

女子點點頭:“好。”

於是男子走到櫃檯前,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不輕不重地往櫃檯上一放。

“嗒”的一聲,正在櫃檯後邊兒打着盹兒的店老闆一下子被驚醒,用袖子擦了擦鼻子,迷迷糊糊地往四周看了看,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直到眼前的男子似笑非笑地出聲:

“老闆,這大白天的,有生意也不做了?”

店老闆這才恍然清醒過來,看着這四位其貌不揚的客人,立馬換上了一副笑臉,道:“做,做,有生意當然要做。只是小的幾個月也沒見有客人進店,不知幾位是要住店還是打尖兒啊?”

“開四間上房,住兩日。”

掌櫃的有些愣了,點了點人數:“四間?二位不是夫妻麼?怎的還要……”卻見後面一名男子雙目不悅地掃來,掌櫃的心下一驚,此人雖其貌不揚,但那一雙藍黑相間的眼睛裡卻含威極重,當下不敢多言,連忙打住,朝着樓上吆喝道,“好嘞,給四位客官開四間上房!”說着接過男子遞過去的銀兩,笑眯眯道:“幾位客官,真是對不住,小店房間算不上太好,只能請幾位將就着住了。”

男子淡淡道:“無妨。待會兒記得每間房打一盆水上去。”說着也不等掌櫃的答話,便牽起身邊女子的手,一行四人走上了樓去。

“吱呀”一聲推開門,四下打量一番,房間雖然不上等,卻也不太簡陋,看上去較爲樸素整潔。

恰好店小二將涼水打了上來,男子讓另外兩人先去房間收拾行李,然後扶着自己的“妻子”進了房間。

“這兩天便在這裡安置下來罷,你也休整一會兒。”男子進門,扶着女子坐到牀上,脣邊勾起一抹笑意,雖然仍舊是那一身裝束,卻顯得整個人都氣質一變。

指尖蘸了一點水,往臉頰邊輕輕塗抹,一層薄薄的假皮捲起一點邊角,然後小心地將其揭下,面容卻並未發生明顯變化。再蘸水,塗抹,揭下,如此反覆了五次,才徹底將易容的假皮全部除去,露出原本俊朗的容貌。

女子如法炮製,臉上那一層又一層的僞裝被剝落下來,露出一張絕美的臉龐。

正是白輕墨與凌昭雲。

將茶壺茶杯用水洗淨,凌昭雲將銚子放到門外的泥爐子上將水燒開,在茶杯裡放上新的茶葉。淡淡的茶香彌散在房間裡,沖淡了沙漠的燥熱,溫熱的茶水流進喉嚨裡,潤澤了幾日來乾渴的嗓子,清新的質感沁入脾肺,讓人倍感舒適。

“自從踏入西域之後,走走停停,這已經有十日的光景了。”依舊是一身普通的粗布衫,那一把標誌性的玉扇也不知什麼時候被抽了出來,凌昭雲坐在椅子上緩緩搖着扇子,道,“這已經是最接近大漠的鎮子,再往裡走可就是真的荒無人煙寸草不生了。你沉月宮接應的人應該不遠了吧?”

臉上的□□雖然輕薄,卻結結實實貼了好幾天,悶得人難受。

“接應的人就在鎮上。”白輕墨用涼水洗了把臉,再用毛巾擦乾,道,“我沉月宮在西域一直有個分壇,還要往沙漠中走上幾十裡才能見着。以往這地方什麼油水也沒有,最多也就是雪升手底下的一批人在這裡煉蠱,平日極少啓用,現在總算有用武之地了。”

凌昭雲咂咂嘴:“難怪朝廷從來不管這一塊地方,既沒人丁又沒物產,還都是信奉巫神的,根本撈不着一點兒好處。”

白輕墨點點頭,道:“西域的東西極爲詭秘,如若魔宮總壇真在此處,倒也說得過去。”

“既然發現了雷如海,那便定然是這兒沒錯了。”凌昭雲喝了一口茶,轉而看向白輕墨,似笑非笑道,“你當真還要往裡走?我看你這身子弱不禁風還不如尋常女子,偏偏還不肯將那隻小狐狸帶來。雖然已是夏末,不如月前那麼熱,但這到底是沙漠,風沙缺水艱苦難耐,你撐得住麼?”

“九夜喜寒,要是硬將它帶過來,非得半路上把它送回去不可。”白輕墨淡淡道,“我的身體雖然不如從前,但也不至於拖你的後腿。憑你和祈無芳的功夫,若是多碰上幾頭狼人,想必也是成問題的罷?”

“別總把我和那個三腳貓相提並論……”凌昭雲嘴角抽了抽,忽然聽見門口“吱呀”一聲響,轉過臉去,招呼道,“喲,來了?”

推開房門,一男一女兩個人從門口走進來。

高大挺拔的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已經除去了臉上的僞裝,眸中黑藍相間,在看到凌昭雲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刻,一張霸氣的臉立刻黑成了包公,道:“少爺,您來一趟西域日子過得滋潤否?”

凌昭雲皺皺鼻子:“哎呀,我聞聞,這火藥味兒怎麼這麼重呢?”

祈無芳咬牙切齒:“憑什麼要我扮僕人?本家主長這麼大,還沒伺候過人呢!”

凌昭雲意有所指:“你是沒伺候過人,但你伺候過狐狸。”

此番來西域,爲了隱藏行蹤,一行四人裝扮成了來自中原的普通老百姓。凌昭雲是某戶人家的少爺,近些日子新婚娶了新娘子,準備接手家中在西域的生意,於是帶着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僕人來實地考察。這個妻子自然是白輕墨所扮,而那兩名僕人則由折闕和看上去身強力壯的祈無芳代勞。

而至於此時祈無芳的不滿,不僅僅是因爲幫凌昭雲拎了好幾天的行李,還有一點便是,沒能爭取到身爲“丈夫”照顧“妻子”的機會……

祈無芳眼角抽了抽,再看了一眼牀上那位一副事不關己置身事外的模樣,只好挫敗地嘆了口氣,一屁股坐下來,從凌昭雲手中奪過茶杯猛灌了幾口,然後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問道:“準備休息幾天?”

凌昭雲道:“這兩日先在這鎮上住下,先與沉月宮的人搭上線,把事情弄清楚,等準備好了再往裡頭去。”

“嗯。”祈無芳點點頭,看向白輕墨,“這樣也好,要是再往沙漠中,估計過個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能見着一個村子,就算我們沒事兒,你也折騰不起。但這鎮上的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魔宮是個什麼東西,我們要怎麼找?”

“魔宮即便是真在這一塊地方,也不可能明晃晃地將宮殿建在地面上,此地百姓不知也理所當然。沙地上能不能建起如此浩大的工程暫且不論,他們既然一直在暗中行事,便必然不會如此明目張膽等着人去將自己一鍋端了。”白輕墨淡淡飲了一口茶,這時折闕已經站到白輕墨身旁,爲她拆散頭髮放鬆,“雖然有雷如海的蹤跡,但要真正找到魔宮的所在還是要費些功夫的。”

祈無芳皺着眉頭問道:“現在我們在暗,他們也在暗,這怎麼個找法?”

“我們未必在暗,他們也未必不希望我們找到。更何況……”白輕墨勾起脣角,淡淡一笑,黑眸中沉靜無波,“就算當真找不出來,我們也能讓他們自動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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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樑柱支撐起漆黑神秘的宮殿,柱身上攀援着血色的詭異圖騰,血色蓮花綻放出妖冶豔麗的美,毒蛇從層層疊疊的花瓣中探出三角形的頭來,“噝噝”吐着信子。

黑色的紗帳一層又一層地垂下,遮掩了簾帳後的景象,只餘一個隱約的影子,能看見尊座華貴的輪廓,和一個側倚着坐於椅子上的人影。長袍曳地,黑紗曼舞。

一名老者跪在黑色紗帳前方,彎着蒼老的脊背,低頭看着膝下的地面,目光微微震顫,似是不敢直視前方。長長的鬍鬚垂落在地上,鶴髮雞皮,已是年過七旬的老人。

大殿中空曠而寂靜,只餘淺淺的卻略顯壓抑的呼吸聲,偶爾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輕輕撩起紗帳,帶來絲絲陰冷的寒意,滲入人的骨子裡。

老者神經緊繃,額上隱約可見薄薄的汗珠,忽然聽得簾帳後一句縹緲的語聲——

“……雷掌門,這半個月以來,在外頭逛得愉快麼?”

聽見這看似輕鬆彷彿漫不經心的話語,那伏在地上被稱爲“雷掌門”的老者卻絲毫不敢怠慢,恭謹地回答道:“回大尊主,老夫在沙漠邊緣的鎮子上僅僅和當地人打了個照面,絕對沒有泄露過多的蹤跡。如果中原武林的勢力足夠強大,定然能將老夫出現在西域的消息帶回去。”

原來,這名低於人下的老者,居然正是失蹤已久,卻在前段時間被人發現蹤跡的的青城派掌門人——雷如海!

紗帳後的女子輕輕哼笑了幾聲,聽不出喜怒,卻讓雷如海僵硬的臉上原本細密的汗珠匯成一滴,緩緩流下,還不敢擡手擦去。

簾帳後的女人,是魔宮的幕後首領,被宮內人成爲“大尊主”。他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這個說話的女人,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的年紀,他只知道,是這個人派人殺死了自己青城派的五百名弟子,並威脅自己嫁禍碧落教與沉月宮,挑起了武林的第一簇烽火,是這個人讓青城派的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是這個人在五十年的時間裡重振魔宮,並以雷霆萬鈞之勢再次將中原武林攪得天翻地覆。而現在,他跪在這裡,雖然明知此人就是令青城派覆滅的幕後兇手,自己若是還有一點氣節,便應與其拼死一搏以償夙怨。然而,即便對方每次都是隔着這幾層紗帳與他說話,卻都能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與發自內心的恐懼,絲毫興不起反抗的念頭。

因爲,幾十年的江湖爭鬥,讓他培養出了極其敏銳的嗅覺,他知道,此時自己的性命,正掌握在這個女人的手裡,而她若是想要讓自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絕對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冷汗順着蒼老的面孔滴落在光潔的地面上,雷如海嚥了一口唾沫,等待女子發話。

“雷掌門親自辦事,本尊自然放心得很。”

呼……

彷彿鬆了一口氣,雷如海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看着光滑地磚上自己的倒影:“大尊主親自交代的事情,老夫當然不敢怠慢。”

簾帳後的女子似乎滿意地笑了笑,雷如海終於擡手擦了擦汗,心裡覺得自己這條老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身後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一束光線從外面照射進來,灑在如黑玉般的地面上。

一個聲音恭敬地道:“稟大尊主,風使大人求見。”

紗帳後的人淡淡道:“讓他進來。”

“是。”

一片陰影擋住從門□□進來的暗淡陽光,一身山青色的人影從門外走進大殿,視若無睹般在雷如海身邊單膝跪下,青色的眸子如冰霜一般,沉凝而冷酷。

“何事?”

“回大尊主,屬下近日得到消息,有幾個中原人進入了西域,其中有四人此時已經到達了最深入沙漠的苗鎮,另外一人單獨行走,路線不定,還在沙漠外圍徘徊。”

聽見這一條消息,紗帳後的女子彷彿來了一點興致,微微坐起身,問道:“知道是什麼人麼?”

“苗鎮上的人回報說,這四個人是中原老百姓,看上去像普通的生意人,其中一位女子似乎身患重病,每日用藥調理,且面有病態。而另一人則連行李都沒帶,有人試探過他,僅僅是身手敏捷,沒有分毫內力,應該只是前來大漠探險觀光的普通遊俠。”

“哦?”女子懶洋洋地迴應,“你確定沒有問題?”

被女子這麼一問,風使低着的眉頭皺了皺,似乎突的明白了什麼,卻依舊恭敬地低着頭,並不開口。

“身患重病?探險遊俠?”女子似乎也並沒有讓他說話的意思,聲音中含上了一絲低沉的冷意,“你倒是說說,你見過哪個身患重病的女子會跟着丈夫進沙漠的?哪個沒腦子的遊俠會選在風沙最大的初秋進沙漠探險?有本事能找到這裡,卻不好好地隱藏行蹤,這些人,分明就是要告訴我們,他們來了。”

風使將頭埋得更低:“屬下知錯。”

“罷了。”女子淡淡道,“找人盯緊這幾個人,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漏網之魚。”

“是。”

“還有——”女子的聲音忽然染上一絲莫測的笑意,一直伏跪在地上毫無存在感的雷如海忽然覺得兩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陰寒莫測,“中原總算有人找來了。我魔宮一向禮尚往來,雷掌門幫了我們這麼一個大忙,本尊怎麼能讓雷掌門空手而歸呢?本尊記得,雷掌門是想要回中原的。風。”

“屬下在。”風使抱拳應道。

“不如便由你送雷掌門一程罷。”

“是。”風使站起身來,對雷如海道,“雷掌門,請。”

雷如海戰戰兢兢地爬起來,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幾乎不敢相信魔宮的尊主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讓他回中原。心裡狂喜的同時油然而生一種恐懼的興奮和不確定性,但還是謝過了大尊主,和風使走出了殿門。

沙漠的陽光並沒能直接照射到門外的地面上,而是彷彿隔了一層淡淡的黑紗,黑色的瘴氣如流水一般在天空中漂浮着,或濃或淡,彷彿是一條瘴氣的長河,隔絕了溫暖的陽光,隔絕了凡間的生氣。這裡處於沙漠的深處,沒有鳥獸蟲鳴,沒有花香草長,甚至沒有大漠的風沙,有的只是冰冷的陰暗殿宇,漆黑如鏡的湖泊,寂靜異常,彷彿完全與人間隔絕,自成一個世界。穿入幽深的長廊中,唯一的光線便是牆上的紅燭,暈黃的光映照在廊壁上,映出詭異的血色圖騰——有狼人,有毒物,甚至有巫師做法祭祀的場景。紛繁雜亂的可怖情景一一展現在眼前,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和一陣陣的悚然戰慄之感,毛孔伸張,渾身汗毛倒豎,走在這幽深的長廊中,鼻端幾乎能嗅到濃烈的血腥氣和腐臭的氣息,彷彿一腳踏錯了時空,籠罩在暈黃的燭光中,周身的一切都透着朦朧的詭異。

簡直就像是……人間地獄。

雷如海從來沒有睜着眼睛進入過魔宮,他每次來到這裡,都是被矇住雙眼然後被帶到此處的,因而也從未見到過如此奇異詭秘的景象。

而此時,他和風使一前一後地走在通往外界的道路上,魔宮似乎對他不再設防,一段又一段血腥而破碎的歷史,從一磚一瓦、一呼一吸中傳入他的腦海裡,雷如海的眼睛越睜越大,一點一點染上了血絲,瞳孔中顯現出猙獰而恐懼的色彩,而身邊的風使卻始終目不斜視地走過所有令人膽寒的景象,步履無聲,氣息平穩如常。

不知道走了多遠,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第一束真正的陽光纔打在了雷如海的臉上。

帶着沙漠特有的乾燥,還有一抹屬於塵世的……鮮活氣息。

雷如海回過神來,眼中的血絲慢慢褪去,這才發現背後已經完全被冷汗打溼。

當真是一場……噩夢。

忽然發現一直在自己身邊走着的風使不見了,雷如海心下倏地一提,猛地轉身——

青色利刃急如閃電,破風之聲陡然劃破寂靜。血花迸濺,一聲淒厲的慘叫陡然劃破這一方寂靜的天空,那一雙佈滿陰翳的眼睛裡,倒映出的最後景象,便是一雙冷酷不帶一絲感情的青色瞳仁。

一縷青色的風刃倏地收回指間,風使——風凜冷冷地看着沙地上的屍體,已經是身首異處。

濃稠的鮮血滲進沙子裡,風一吹,血腥味散去,一下子便沒了血色。沙漠中晝夜溫差大,氣候極爲惡劣,再過幾天,這裡只會剩下一具面目全非的乾屍。

風凜淡淡地哼了一聲,青色的眸子裡掠過一絲鄙夷和不屑,身形一動,化作一縷清風瞬間消失。

再看一眼,這兒哪裡還有魔宮的出口,僅餘一片黃漫漫的沙漠,荒涼而廣袤。

作者有話要說:

聞人昔時過人香但得白衣時慰藉白雲忽過青林出鴻蒙初闢本無性俗塵恍有似梅人花枝殿上立梢頭大結局(上)泥人花底拾金釵涅火焚生光雲破衡陽雁去無留意天台四萬八千丈醉臥沙場君莫笑若問玉人殊易識十里錦香看不斷人間有味是清歡鵝湖山下稻樑肥迷花倚石忽已暝一派西風吹不斷折戟沉沙鐵未銷深山烏啼聞鬼嘯山重水複疑無路覆巢之下無完卵石紋亂點急管催關山深處鬼難尋人間最是離別苦重到舊時明月路未能無意下香塵君在巫山第幾峰徵人自是無歸夢柳暗花明又一村江山代有才人出西風吹老金花樹山重水複疑無路作者君要shi掉L沉舟側畔千帆過那應金粉不兼香常願能回造化筆從今若許閒乘月迷花倚石忽已暝漸暮久擲筆添蠟情到深處情轉薄卮酒曾將醉石尤俗塵恍有似梅人大結局(上)誰憐辛苦東陽瘦雨洗芭蕉葉上詩說與西風一任秋不是世人皆欲殺作者君罪該萬死一縷花風骨斷絲覆巢之下無完卵深山烏啼聞鬼嘯慈雲稽首返生香剪刀聲猶在銀釭啥子標題取不出大結局(上)鐵馬冰河入夢來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朝春雨碧滿塘冰雪爲容玉做胎夜半鐘聲到客船落梅橫笛已三更剪刀聲猶在銀釭半世浮萍隨逝水風過池塘深幾許夏風十里一潭碧冰雪爲容玉做胎衡陽雁去無留意作者君要shi掉L柳暗花明又一村徵人自是無歸夢暮收鳥還人亦稀風過池塘深幾許山重水複疑無路覆巢之下無完卵深山烏啼聞鬼嘯轉過迴廊叩玉釵窮巖何異太常陰嶔崟草木多歧路章節名都是浮雲山雨欲來風滿樓俗塵恍有似梅人夏風十里一潭碧林蔭往事走風花邊庭流血成海水退粉收香情一種半世浮萍隨逝水退粉收香情一種落月啼烏破九韶走劇情想不粗題轉過迴廊叩玉釵徵人自是無歸夢夜深未夢已先疑遠上寒山石徑斜落梅橫笛已三更武皇開邊意未已落月啼烏破九韶轉過迴廊叩玉釵收網黃雀戲螳螂窮巖何異太常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