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墨一驚,一身的倦意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該死,這個聲音如何會是折闕的?身子不爽利,竟然連五感也變得遲鈍了麼?
翻身欲起,奈何喉頭氣血一哽,手腳冰涼,竟然一時使不上力。蘭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上半身拖出被子,白輕墨被迫坐起身來,凍得牙關微微打顫。
“你來做什麼?!”
“我來做什麼?”蘭簫哼笑一聲,一把掀開薄被,語調平穩含着淡淡的譏誚,身手卻絲毫不溫和,“這不是應該問你自己麼?”疾點白輕墨身上幾處大穴,一把將她推向大牀裡側,蘭簫坐上牀,盤起雙腿,雙掌中蓄滿了真氣,兩指一併,狠狠地點在白輕墨頸後。
強勁的真氣被強行灌入體內,白輕墨渾身痛如刀絞,胸中怒氣未消卻不能立即調動內息硬抗,否則二人真氣糾結皆經脈逆行,輕則重傷,重則氣絕身亡。
一掌拍在身前人的背心,渾厚的真氣順着掌心渡入她的身體。白輕墨只覺渾身忽冷忽熱,一瞬冷得如墜冰窖,轉眼卻又如烈火焚身。額頭冷汗滾滾而下,尖銳的指甲陷入掌心,白輕墨緊緊咬着牙關不讓半分□□聲泄露出來,黑暗中隱約可見那一片嘴脣被咬得發白,她的力氣已然耗盡,若沒有背後那隻手在支撐,她早已被蝕骨疼痛折磨的昏死過去。雙眼中泛着點點水澤,蘊含着一副漆黑的咬牙切齒的神色,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牀柱,卻不知心中到底在想着些什麼。
二人丹田處皆是一片沸騰,隱隱有白色的真氣在二人之間蒸騰,彷彿置身雲端。
半柱香的時辰已過,蘭簫拍在白輕墨身後的手掌已經出現了顫抖,真氣不穩,雙掌猛地後撤,一個迴旋迅速收回勁氣,白色的光團凝聚在雙掌之間,然後隨着他的動作逐漸消失。
房中依舊沒有點起蠟燭,一片漆黑中,蘭簫坐在白輕墨身後,額上微微出汗,可見方纔費了不少力。正收手平復體內翻騰的真氣,冷不防前邊一個巴掌甩過來,蘭簫一把接住,胸中那一股強壓下去的怒氣此刻又洶涌地翻騰上來,立刻反手扣住白輕墨的手腕,接着一扯,後者失去平衡眼看便要撲到蘭簫身上,還能活動的右手一個手刀橫劈向蘭簫頸項,卻被一肘擊在腹部。白輕墨吃痛,手中的勁驀地一鬆,蘭簫握住她的手腕往她腰後一折,然後向自己的方向一推。
柔軟卻略顯得瘦削的身體撞在自己的懷裡,蘭簫頭一低,狠狠地吻上了她的脣。
兩個人離得那樣近,呼吸相聞,兩雙眼睛卻皆死死地盯着對方。蘭簫眼中一派洶涌翻騰的怒氣,幾乎恨不得將眼前人生吞活剝,白輕墨眼中卻是有些憤恨的光,竟還閃着點點水澤。
脣齒間的交纏、噬咬,冰冷的溫度逐漸變得火熱,卻幾乎沒有半點溫存的影子。白輕墨緊緊咬着牙關,蘭簫在她下脣狠狠一咬,前者吃痛倒抽一口冷氣,牙關甫一鬆開便被長驅直入。蘭簫一手扣住懷中人的後腦勺,手指插入白輕墨柔軟的發間,一手緊緊地箍住她略顯纖細的腰身,舌頭糾纏着她的舌,在她的口腔中掃過每一寸肌理,脣齒間含着沉重的怒氣,略顯粗暴的動作完全不復以往的溫柔。淡淡的血腥味逐漸彌散在口腔中,嘴脣被咬破,連輕微的刺痛也被迅速侵佔。
從未感受過如此激烈的糾纏,白輕墨徹底陷入被動,只能隨着男子的動作激烈地喘息吞嚥。眼角略微有些溼潤,僵硬的身軀逐漸軟化下來,感受到腰間緊扣着的手掌透過薄薄的中衣傳來絲絲熱度,彷彿將整個身子都燙化了,她只能攀在蘭簫懷中,彷彿整個人每一寸都被他包裹起來,被動地承受着他的掠奪。
懷中人的身體逐漸從僵硬變得柔軟,蘭簫緩緩放輕了動作,攬住白輕墨的腰身,讓她傾倒在自己身上,脣齒間隱約有些溫柔,輕輕咬了咬她的嘴脣,舌頭掃過她口中的柔嫩,舔過那些被折磨得裂開的地帶,十分有技巧地挑起懷中人的熱情。令人羞恥的水澤聲響在耳際,夜裡的涼意侵入肌膚,卻始終抵不過流入骨骼的那份旖旎溫熱。
糾纏間,二人的身體都略顯得放鬆,緊緊地貼在一起,一層薄薄的中衣絲毫抵擋不住那逐漸攀升的體溫。
領口的盤扣在不知不覺中被解開,火熱的手掌順着修長的頸項滑入衣襟,包裹住光滑的肩頭。
卻正是這一刻,白輕墨迷亂的神思被喚醒,一團漿糊般的靈臺陡然清明,雙眸倏地睜大,她居然和這個人……
齒間下意識狠狠地一合,攀在蘭簫肩上的手猛的一推,將他從自己身邊一把推開。
蘭簫只覺脣上一痛,懷中溫軟的身軀一下子抽離,又因受到推力,背部向後重重地撞在了牀柱上。心中彷彿一瞬間空了一塊,卻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行爲,雖然氣息極其紊亂,卻神思迅速歸位,坐在牀沿上,擦去嘴脣上的血跡,注視着靠在牆邊的白輕墨。
拉上衣襟遮住□□在空氣中的肩膀,白輕墨無力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微微喘息着,死死地咬住殷紅的下脣。髮絲有些凌亂,額發軟趴趴地貼在臉上,幾綹墨發垂下來遮住了眉眼,卻依稀能看見那雙眼眸中射出壓抑的憤恨而羞恥的光,隱隱帶着一絲閃爍的淚意。白色的中衣、散亂的烏髮,令她整個人難得地露出幾分弱不禁風的情態。這般情狀,卻莫名地生出另一番風情。
牀帳輕輕搖擺,沉默在黑夜細微的喘息聲中瀰漫。蘭簫指尖一彈,桌上蠟燭便立刻燃起一束燭光,淡淡暗黃的光暈蔓延,將室內照得略微明亮了些。
並不爲自己的行爲感到有什麼不妥,蘭簫注視着白輕墨,看着她那一副模樣,胸中翻涌的怒氣早已平靜下來,深沉的目光有些複雜。
白輕墨一手攏着領口,另一隻手放在身側,手指微微顫抖,喉頭想發出聲音卻有些哽咽。
蘭簫沉沉地看了她一會兒,眼中緩緩浮起一縷輕嘲,卻隻字不提方纔的事。
“我還當你沉月宮主鐵石心腸硬得很,當日才同我說那樣一番話。”蘭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冷冷地注視着白輕墨微垂的雙眼,“如今看來,卻是婦人之仁膽小怕事。”
紊亂的心緒逐漸平靜下來,白輕墨心中微澀,聽着蘭簫那一句奚落卻也並不反駁,嗓音有些微的沙啞,淡淡道:“即便我膽小怕事也知道當斷則斷的道理。你好好地做你的碧落教主,我做我的沉月宮主,本就是敵人,你憑什麼來管我的事?”
“憑什麼?呵。”蘭簫冷笑一聲,“你是否太過低估了我的本事,以爲你在想什麼我會不知道?”
白輕墨深吸了一口氣,迎上蘭簫的視線,淡淡道:“我想要這個武林,你確實知道;你也想要這個武林,我也清楚。既然已經說得這麼明白,還有什麼要談的?在這件事上,你我都不會讓步,否則當日你也不會說走就走,今日卻來責備我,這又是什麼道理?”
“你少給我來這一套。對付對付旁人還行,同我卻也這麼說,你今夜還想打糊塗賬麼?”蘭簫眯起眼冷聲道,“我看你是少小離家我行我素慣了,自從沉月宮崛起,江湖中人無論是多大的輩分皆需與你平起平坐。撇開你那位親爹不談,如今連白清城的話對你也不管用,凌昭雲和祈無芳算是有分量的,你卻也是撿着自個兒同意的聽,其餘的乾脆置之不理。”蘭簫乾脆傾身過去一把抓住白輕墨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雙目鎖住她的眼眸,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這世上不是沒有人在你身邊,你卻撇下所有人,把自己當成獨行者,誰的幫助都不要,誰的勸誡都不聽。你要踏出一條自己的路,可以,沒人攔着你,可你將別人的心棄如敝屣,自己走進死衚衕,還要我們在旁邊眼睜睜地看着,卻將我們當成了什麼?”
從未見過溫潤如玉的蘭簫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白輕墨略一晃神,心中有些許鈍澀,咬緊了下脣:“原本就是過一個人的日子,我不干涉你,卻要你干涉做什麼?”一回想到方纔的光景,白輕墨耳根子幾乎紅得要滴血,幸而光線較暗,蘭簫瞧甚不清楚。又尋思着這個人已經不曉得在風月場裡打了多少滾,白輕墨只覺得一股莫名的火氣冒上來,用力掙了掙被抓得發痛的手腕,卻被握得更緊,只好咬牙怒道,“放開!”
毫不理會白輕墨的反抗,蘭簫眼中含着森冷的怒氣:“你要糟蹋自己的身子,便別出來到處晃,讓人瞧着心煩。你以爲南朝庭是好惹的果子,尋着你做了盟友也未必不會反咬一口;修梅苑縱然歸屬白道,卻也不是西天神佛送來要來普度衆生的,你和她們的來往根本就是與虎謀皮。”蘭簫語氣急促而含着隱隱的焦灼,“你心底裡怕的,未必每個人都怕;你當做無關緊要的,旁人也許看得比性命還珍貴。這樣簡單的道理,你竟然會不懂?”
“我不懂?呵,我不懂?”白輕墨的怒氣也竄上來,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寒冷,嗤道,“正如你所說的,我現在還給你。你以爲不重要的,我白輕墨看在眼裡就比什麼都要珍貴。有些東西,你自己要放棄就罷了,又憑什麼讓我放棄?”
略顯空蕩的房間裡捲起微微夜風,燭火輕輕晃動了一下,簾帳隨風蕩起。
蘭簫眼中浮起一種異樣的神情,握着白輕墨的手腕,注視着她那雙倔強的眼睛,聲音低沉:“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白輕墨冷笑一聲,反問:“你說呢?”
燭火被吹得小了一些,室內燭光一暗,映得蘭簫眼中一瞬也出現了暗沉的神色。
握住白輕墨的手緩緩放鬆,蘭簫直起身來,低着頭與那雙冷然的眼對視了半晌,目光復雜:“別人的命哪裡要你去操心,自己的性命朝不保夕,卻費盡心思去算計這樣的事情。”眼底浮起一絲虛浮的嘲諷,“沉月宮主何時會惜旁人的命?難不成是因爲時局變遷,連你自己心中也沒了定向麼?”
“我心中的定向一直穩得很,用不着你來操心。”白輕墨揚起下頜,目光直直刺進蘭簫眼裡,“我自己的命自己會照看,你也犯不着這麼大晚上的來我這裡搭一把手。這幾日,白道幾大門派都暗中派人潛入了華清州,狼人不論章法地襲擊,到處都在死人,卻毫無解決的辦法,臨風山莊把韓雨微都放了出來……南朝庭的這一場盛宴還不知會生出多少是非來,你竟還有閒心管我的閒事?”
“只要是同你有關的事情,件件都讓人頭疼欲裂,我從不敢把你的事情當做是閒事。”蘭簫頓了頓,看見白輕墨眼中微微波動了一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說到底你的心還是不夠狠,卻還要將身邊的人推開……我奉勸你,離修梅苑遠一點,這潭水已經被攪得夠渾了,你若是放任託大同她們糾纏到一起,難保不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白輕墨冷笑:“我既要這個武林,那便少了一家都不行,這個道理你還不懂麼?呵,講到這個份上,我卻好奇,到底是你在怕還是我在怕?是你心軟還是我心軟?蘭大教主,走到這一步,我們早已經沒有退路了,這時候想要放棄就只有被別人殺死的的份,你是當真看不清麼?”
白輕墨明顯逐客的目光讓蘭簫眼中再次翻起波濤,寒冷的語聲中壓抑着難言的怒意:“你最好弄清楚自己放棄的是什麼東西,省得來日後悔。”言罷掀起簾帳,轉身走了出去,在門口微微停頓,彈指一揮將蠟燭滅去,跨出了房門。
室內重歸冷寂,輕柔的牀帳在微風中靜靜地飄蕩。
白輕墨靠在牆邊,垂下的額發遮住了眉眼,水色薄脣微微勾起,脣角泄露出一絲諷笑,低聲喃喃道:
“放棄?什麼都沒有擁有過,還能放棄什麼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