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一家人好好說說話吧。”小葉看着薛燕,嘆了一口氣,紅着眼睛轉過了身子。
李健爲了保護大家犧牲了性命,而薛燕卻爲了李健要犧牲自己。他們一家人都是好人,如今卻要面臨着生離死別。這個世界,究竟是爲了什麼會變成這樣?
小葉不知道,她還從來沒有出過大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她慶幸自己不知道,也寧願永遠不要出這座大山。這外面的世界,好人都沒有了立足之地,在她看來卻是遠遠比不上自己這苗疆。
而薛燕,看見李健,就彷彿看見這整個世界。
她慢慢地俯下了身子,用手輕輕地摩挲着李健的臉龐。已經過去了七天的時間,可是李健的樣子就像是睡着了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
不得不承認,小葉所用的苗疆秘法的確是神奇無比。
千言萬語,最後都化爲了一聲嘆息。薛燕將小隨雲輕輕地放在了李健的身旁,看着他們兩父子的樣子,薛燕開心地笑了起來。
只要有了他們兩人,自己就什麼都不怕了。
便是連死,都不怕了。
“我準備好了,開始吧。”薛燕慢慢地站起身子來,對着小葉說道。她將金蟬葉含在舌苔底下,因此並不影響她說話。
小葉聽見薛燕的話,身子微微一僵,慢慢轉過身子,盯着薛燕認真地說道:“你真的想清楚了?你還有最後的機會,若是將那片金蟬葉吃下去,你便可以不用死。”
最毒之物,也是解毒之物。這金蟬葉是殺人不見血的毒藥,而能解這毒的,就是這片葉子本身。
薛燕搖了搖頭,淡然開口道:“他若是不在了,我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思?”
小葉看着薛燕,目光中充滿了欽佩——這個女人,面對死亡竟然如此淡然。
不知有多少自詡爲英雄豪傑的人物,在面對死亡的時候都充滿了畏懼,甚至求饒。而眼前這個女人,就好像是回家一般的淡然。
“既然她能做到這個地步,那我便成全了她吧。就當是報答了這個大壞蛋對我們族人的救命之恩。”小葉咬了咬牙,從那最大的靈牌之下,取出了裝着九轉金蟬蠱的盒子。
小葉將盒子打開,那盒子裡面裝着的九轉金蟬,無精打采,身子乾癟,看樣子已經隨時可能會斷氣。
小葉一手拿着盒子,一手伸到薛燕的面前:“你若是真的考慮好了,就將金蟬葉給我吧。”
薛燕沒有任何猶豫,張開嘴,從舌苔底下取出了那片金光閃閃的金蟬葉,遞給了小葉。
這金蟬葉,若是被採摘下來,只能在人口中的溫度下才能保存,否則若是暴露在外面,不需一時三刻便會徹底枯萎掉,失去作用。
所以小葉在拿過金蟬葉之後,片刻也不敢耽擱,急忙將它放入了盒子當中。
那盒子之中,原本奄奄一息的九轉金蟬,在金蟬葉放進去的一瞬間,就已經聞到了令它食慾大開的氣味。抱着那金燦燦的葉子,大口大口地啃食了起來。
那片金色的葉子,轉瞬之間便被多年沒有進食的九轉金蟬給吃了個乾乾淨淨。
而九轉金蟬那乾癟的身子,隨着這一片金蟬葉的吞食,也慢慢地恢復了生氣,漸漸變得圓潤起來。
見得九轉金蟬恢復生機,小葉鬆了一口氣,將盒子重新蓋上,免得這恢復了精力的九轉金蟬從裡面逃跑出來。
等小葉合上蓋子,再去看薛燕的時候,她已經趴在了李健父子倆的身旁。
薛燕看着李健,好像又回到了大學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正在臺上唱歌,他的歌聲薛燕一輩子也忘不了。
再後來,李健和張希雅談了戀愛,薛燕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李健還經常跑去約會,然後找薛燕來給他看店。薛燕很想拒絕他,但是一次都沒有能夠開口。
再後來,他們分手了。可是李健的分手薛燕不僅沒有半點開心,反而因爲李健的頹廢而感到異常的心痛。
她花了所有的積蓄,盤下了李健出讓的那個酒吧,並且一直將它經營了下來。在薛燕看來,那裡面滿滿的都是李健的影子,讓她一輩子也忘記不了。
然後……然後的事情有些記不清了呢。薛燕的頭腦已經開始模糊了起來,昏昏沉沉的讓她記不清楚接下來的事。
不過她只是記得,面前這個男人,終究是成爲了自己的老公。他們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們的兒子叫李隨雲,大大的眼睛很可愛。鼻子像李健,而那大眼睛,就好像和薛燕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對薛燕來說,就已經完全足夠了。
“燕姐姐,燕姐姐!”小葉連叫了兩聲,趴在那父子倆身旁的薛燕卻沒有半點反應。
小葉捂起了嘴,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金蟬葉的毒性她再清楚不過,歷代巫女也只是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纔會進山去找這個劇毒之物。看着那已經沒有了動靜的薛燕,小葉明白,金蟬葉的毒性已然是發作了。
薛燕走得很安詳,金蟬葉猛烈的毒性讓她沒有受到太多的痛苦,只是在恍惚之間,就已經離開了人世。
甚至在她的臉上,還掛着一絲笑容。
那是開心和欣慰的笑容。雖然她死了,但是她看到了李健重生的希望。
這對於她來說,就已經完全足夠了。
“哇,哇,哇!”祖祠的外面,慵懶地享受着陽光的火兒忽然騰起了身子,仰天大叫起來。
火兒的叫聲本就如烏鴉一般,現在更是顯得尖利而刺耳,如泣似訴,彷彿是在聲聲地哀嚎一般。
那尖利的叫聲穿透了祖祠之外每個人的心頭,只覺得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難受。
“這鳥兒是怎麼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不斷哀嚎的火兒吸引了過去,他們不知道,火兒究竟是爲什麼會發出這般淒厲的悲鳴之聲。
只見火兒在空中不斷地撲騰着翅膀,身上的光芒也越來越亮,就好像燃燒的太陽一般。
它要走了,無論是再強大的異獸,在主人死亡之後,都註定要離開這個本不屬於它們的世界。
這如烈日一般的光芒,正是火兒生命中最後的綻放。
它那火焰一般的羽毛,一根根的從天上飄落了下來,就好像隨風飄揚的柳絮一般。在那烈日一般的光芒中,火兒的身子正在一點一點慢慢的變淡。
最後,那如驕陽一般的火兒,就這樣憑空消失在了半空中,消失在了人們的面前。
“它……它消失了?”在場的人們瞪大了眼睛,就這樣看着火兒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吱呀。”祖祠的大門緩緩地打開,小葉懷中抱着那幼小的李隨雲走了出來。她的臉上帶着一臉肅穆的表情,甚至顯得有幾分神聖。
“你們……過來幾個人。”小葉隨手一指幾個苗家的漢子,然後又轉身走進了祖祠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