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03 獸神密淵(四)

獸神殿中,慎吾呆呆的擡頭看着那面大鏡子。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只知道當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彷彿不能由他隨意操控;於是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做了很多事情,也藉由身體的眼睛“看到”和“體會到”很多情緒;最後,他發現自己又能隨意動彈了,而他正站在一個廣闊的宮殿中。

這個宮殿很眼熟,正是他曾經去到過的、遇見了彼吾的宮殿。但由於此時慎吾看到的、讓他感到十分驚訝的事情太多了,導致他一時也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宮殿的擺設上。

最讓慎吾震驚的一點,莫過於正在大殿上方坐着的“人”——或者說是獸神更爲合適——看起來竟似是成年後的慎吾一般,更加的成熟俊美,更加的有氣勢。

在震驚於獸神竟然和自己長得相差無幾之後,慎吾覺得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比這個更加驚訝的了。事實也確實如此;在看到那面鏡子中展示的種種,慎吾看着鏡中那個被抹消掉了記憶的少年,在看到那個少年後來發生經歷過的種種事情之後,慎吾心裡已經有答案呼之欲出了——那應該是彼吾的經歷了!

還真是叫人羨慕呢。慎吾的視線在鏡子上那個溫和有愛的魔狼元帥的笑臉上停頓了幾秒,然後移開了視線。在慎吾的記憶中,魔狼元帥笑的次數極少,更別說笑得和鏡子裡一樣蠢了。

雙雙成爲了九級馭獸師的力格•馮貝倫和洛麗姝,最後喜結連理;雖然出身低微、但憑藉着不懈努力和自身的天賦實力一步一個腳印走來的霍韻言,最後也成功抱得淺鳳這位美人歸了;可惜在彼吾回到獸神殿之後,淺鳳和龍辰便相繼失了蹤跡,霍韻言後來也只能貼身帶着淺鳳送與他的定情信物,拋卻了一身榮耀,孤身一人在大陸上行走,尋找着淺鳳。

在彼吾的世界裡,逐日帝國三皇子是一個強大自信耀眼的人;雖然他後來漸漸沒落了。在彼吾回到獸神殿之後不久,逐日帝國大皇子繼承大統,他將三皇子封了個並肩王,要求他和魔狼元帥一同鎮守邊境——不是大皇子上位之後太過大意,實在是他看得出來,這個三皇子似乎在一夜之間就失去了所有的信念,連和他的鬥爭都變得無力蒼白起來,到後來竟是直接撒手,乾脆放棄了皇位爭奪,安安靜靜呆在他的皇子府裡,終日發呆出神。

慎吾看着這面鏡子,也知道了彼吾那個世界後來的發展。魔狼元帥最後成爲了馭獸大陸上第一個十級馭獸師,並且帶着三皇子一同撕開時空,回到了“過去”——也就是慎吾這個時空。

在淺鳳失蹤、彼吾又回到了獸神殿之後,魔狼元帥整個人都消沉了不少;幸好後來,三皇子來了,並且告訴魔狼元帥:等他成爲十級馭獸師,或許有可能回到過去、改變已知的現在。

他的這一番話,讓魔狼元帥終於重新振作了起來;魔狼元帥倒也不是十成信了三皇子的話,他只是需要一個安慰,一個能讓他繼續活下去的安慰,一個能讓他再次燃起對生活的期望的信念。

而三皇子的這一席話,讓魔狼元帥重新振作起來,也讓他真正的擁有了改變過去的機會。於是鏡子上顯示的畫面,轉變成了慎吾至今爲止所經歷過的一切了。

慎吾:……

慎吾默默整理了一下思路;他現在也是算是明白爲什麼魔狼元帥會對淺鳳那麼執着了。因爲淺鳳是當初那個被人類部落獻給獸神的祭品少女的轉世,而魔狼元帥則是當初那個魔狼侍衛隊長了;探知到淺鳳現在身處何地,魔狼侍衛隊長以失去一切爲代價去了人類社會中;只可惜的是,這一次他依然沒能和淺鳳再續前緣——他成了淺鳳她爹了。

龍辰則是當初那個祭品少女和青龍王的兒子了,而慎吾則是那附身在獸神額飾中的一絲獸神意識。獸神額飾在慎吾化身成人之後,便變成了一條不起眼的寶石飾品;也就是當初淺鳳曾經佩戴在脖子上的那條有着綠色寶石的項鍊了——

那面大鏡子裡,現在正播放着慎吾在明誠鎮外的魔獸森林中、與淺鳳的相遇。慎吾看着大鏡子中的畫面,終於知道自己當初的疑慮並非錯覺——在遇到他之後,那枚綠色寶石確實更加閃亮了;而且,淺鳳也是在三皇子的暗示下,得知這枚獸神寶石能夠找到慎吾的所處方位,於是淺鳳爲了試探這件事的真假,便帶着獸神寶石跑來明誠鎮這邊找人了。

事實是淺鳳確實找到了慎吾;因爲這件事,也讓淺鳳對於三皇子的信任度更高了些,兩人於是開始了些大大小小的合作。

慎吾在明誠鎮外的魔獸森林中遇到的獸潮,正是和這條獸神寶石有關。當時是因爲慎吾在和明蟻獸作戰的時候,曾一度受到變異明蟻獸的迷惑;雖然是佩戴在淺鳳身上,但依然能感覺到慎吾的狀態不對的獸神寶石,立刻開始散發獸神威壓,雖然很快就因爲能量不足而消失了。

但這份獸神威壓,也足以讓魔獸森林中的魔獸們震動了;慎吾能那麼快找到那隻變異明蟻獸,也未嘗沒有獸神寶石的功勞。因爲獸神寶石散發出來的獸神威壓,其中明確傳遞給了魔獸們一個消息:那就是獸神大人——或者說是獸神大人在人間的化身遇到危險了,大家趕快來幫忙呀。

於是乎,魔獸們暴動了。那次獸潮來得太過突然,連慎吾頗有些措手不及。慎吾本來是要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些暴動的魔獸們的,他想盡量用自己的力量,讓這些魔獸們的前進步伐緩一緩;卻沒料到又一次遇到了淺鳳。

這自然是淺鳳和三皇子的第二次交集;三皇子除了告訴淺鳳、獸神寶石能夠確定慎吾的方位之外,還告訴淺鳳、說慎吾有辦法能讓她的馭獸師在短時間內提升到五級。

淺鳳一開始是不太相信的;直到當她按照三皇子所說的話教給慎吾、讓他照做之後,感受着五級馭獸師才能做到的獸魂凝實外放,淺鳳纔算是真正信了三皇子所說。

然而這兩人都不知道的是,那一次真正驅散了獸潮的,其實是慎吾幫助淺鳳升級時、藉由獸神寶石散發出去的信息。獸神寶石用焦急的態度向魔獸們傳遞着一個消息:大家快點回去吧;要是再不回去,獸神使者真的要有危險了!

獸神寶石害怕慎吾會因爲幫助淺鳳提升馭獸師等級,而自己失了性命;當然,事實證明,獸神寶石只是空擔憂一場罷了。

那一次大皇子之所以會在“皇子巡國”中不按常理出牌,也是有着察覺到淺鳳的異常的關係;三皇子確實行事都很低調,但奈何淺鳳本人是一個不夠細心的姑娘,加上三皇子本身也沒有要過分掩飾的意思,所以才讓大皇子看出些端倪來。

然而大皇子那次也沒有多少收穫——除了知道小狼王曾在明誠鎮待過。

……

看着大鏡子上顯示的種種,慎吾有種自己簡直白活了這麼久的錯覺;當然,他自己心裡其實也是清楚的,一切都是他太過懶散、沒有興趣去主動知道別人事情,所以纔會有這種錯覺。

通過這個大鏡子,慎吾也瞭解到了:霍韻言會在來到“日月戰線”之前忽然失憶,也有他的關係在的。慎吾在天道問心陣中遇到了彼吾,霍韻言也曾進入到問心陣中,也曾遇到過一位強者;只是這個強者,其實是從冥界裡逃出來的。在他出逃的時候,正好遇上了魔狼元帥帶着三皇子回到過去時、撕開了的時空產生的亂流,冥界強者當機立斷順着這股亂流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只是,他先前之所以能不被這個世界的天道意識所排斥,一個是因爲天道意識睡着了,另一個卻是因爲彼吾這個已經成爲了獸神的傢伙也來到了這裡。

藏匿在彼吾的氣息之下,這個冥界強者才能在這個世界裡呆了那麼久;但也正因爲如此,在彼吾現身、並且受到這個世界的排斥之後,這個冥界強者纔會在同一時間被世界給清理出去,以至於讓霍韻言都受了點傷害。

當初四聖獸寶石之一的朱雀寶石會出現在青木商會舉行的拍賣會上,並非一個意外;朱雀寶石之所以會再度面世,便是因爲逐日帝國的三皇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它從洛寧平原中帶出來了。當時三皇子在確認慎吾已經啓動了天道問心陣之後,便派人把這朱雀寶石拿去青木商會中,並且要求一定要安排在次日最快的拍賣會場次。

拍賣會如期舉行,洛麗姝也如三皇子所料那般,找到了慎吾陪同她一起來參加這個拍賣會。在朱雀寶石即將被拍賣之時,慎吾曾經在他們所在的房間看到的、那個直接消失在空氣中的馭獸師,其實就是三皇子用來試探霍韻言的。三皇子記得,在彼吾的那個世界裡,霍韻言從頭到尾都沒有展現過這個能力,爲何在今生霍韻言卻能召喚出這些個死物來爲他服務呢?

通過大鏡子看清楚了來龍去脈的慎吾,只想告訴三皇子:其實霍韻言的這個能力也算是他和魔狼元帥兩人造成的;因爲霍韻言的這個能力,來源於那個跟霍韻言簽訂了契約的冥界強者。

這次的試探結果,讓三皇子有些滿意;霍韻言確實有着這個神奇的召喚能力,但這個能力卻不算很強,而霍韻言也沒能召喚出很強大的人物出來。這就讓三皇子很放心了;就算霍韻言以後想要背叛他,那他也能夠通過相似的能力,來了結了霍韻言;因爲曾經和他一起見證了霍韻言的這個能力,到時候霍韻言真的出事了,淺鳳也可以爲他作證。

是的,“相似的能力”;在三皇子通過某種手段拿到了朱雀寶石之後,他也意外的通過朱雀寶石、擁有了和冥界溝通的能力。當初慎吾第一次和相嶼在校場上交手之時,相嶼曾在戰鬥過後、跟慎吾表示他的手下很能幹,但慎吾卻表示他身邊只有逐日皇派來的影衛;兩人的情報一分享,立刻知道了可能還有什麼其他的人在監視着他們的舉動,但他們卻沒能找出那個相嶼碰到過的“人”——是的,那正是三皇子爲了驗證他得到的這個召喚能力,故意召喚出了一個冥界的人,跑去圍觀慎吾和相嶼之間的戰鬥。三皇子本意只是想試試這個召喚能力,卻沒料到真的瞞過了慎吾和相嶼。

從朱雀寶石這裡嚐到了甜頭,三皇子雖然因爲他並非朱雀馭獸師、而無法使用這朱雀寶石,但得到朱雀寶石帶來的這個能力,卻叫三皇子很是滿意。有了朱雀寶石開頭,三皇子便立刻加派人手,跑到洛寧平原裡去找其他的寶石所在。四皇子當時確實在洛寧平原暗中搞事情,三皇子雖然知道這些,但他都有吩咐手下人小心避開四皇子的人;三皇子這次的目的,並非皇位,所以皇子們的爭鬥什麼的,他無意參與。

剩下的三塊寶石接連到手,但三皇子卻沒再從這些寶石中得到什麼能力了;他掃興之餘,卻也沒有再把這些寶石給拿去拍賣或者送給別人了。

……

慎吾擡頭看着大鏡子出神,坐在殿上方的寶座上的獸神,這時卻忽然開口問道:“我,是否做錯了?”

慎吾扭頭看“他”,應聲說道:“不,您沒有做錯什麼。”是的,慎吾在看過那鏡子所展示的一切之後,內心中的情緒已經變過數次。獸神確實因爲人類可能要毀滅這個大陸而感到生氣,但是獸神沒有第一時間先把人類滅掉,而是給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機會;獸神到後來把大陸一分爲二,但依然縱容着人類在“他”的大陸上生存。

獸神非常的殘忍,“他”用兩隻冥獸,讓當初那個祭品少女和她的兒子差點反目;獸神甚至還在人類中大肆散發冥獸,強制性的讓不少人類都成爲了所謂的馭獸師,更是讓不少人被日漸膨脹的野心——也就是所謂的心獸吞噬,最後被冥界的人回收。

但是,爲什麼獸神不在一開始就把人類毀滅呢?因爲這是“他”所深愛着的大陸孕育出來的生物之一呀!獸神情有獨鍾,“他”始終深愛着這個大陸;獸神也非常的博愛,“他”喜愛着大陸所孕育出來的所有生命體,包括差點就要破壞毀滅大陸的人類。

可以毫不客氣的說,獸神“愛”着人類。

“那麼,接下來我該怎麼做?”獸神說這話時,眼裡流露出了近似於茫然無助的神情。“他”不想讓這個大陸繼續被破壞,但“他”又捨不得毀了那些人類;於是“他”妄圖通過一次次的相互制衡,來讓大陸得到片刻的安寧。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也是獸神會決定抹消掉慎吾記憶的關係,“他”希望在人類社會生活學習過一段時間後的慎吾,來替“他”做出決定。

慎吾看着上方的獸神,八個大字脫口而出:“順其自然,靜觀其變。”

慎吾回神之後,覺得他這話似乎有些耳熟,好像曾經跟誰也是這麼說過來着?但上方的獸神卻是點點頭,又問道:“你現在就回來嗎?”

慎吾微怔,然後搖搖頭。他說道:“請讓我再去到馭獸大陸上,有些事情、有些決定,需要我來做。”

獸神繼續點頭,算是默許了慎吾的說法。慎吾鬆了口氣,正要再開口說些什麼時,卻發現自己眼前一晃,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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