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吾進入結界中後,下意識的看了眼前方。這個結界其實也只是靠着牆壁,將一個巨大的書架以及書架和牆壁之間的走道給包裹在內;真要細說起來,其實就只能算是一箇中大型的結界?
原先走道中的光線十分的昏暗,但在慎吾在這裡成功進入了問心陣之後,這裡的光線似乎就明亮了幾分;但相對來說這裡的光線還是算弱的了。此時,這不算太明亮的光線中,慎吾分明看到淺鳳和霍韻言互相擁吻着;霍韻言身上的衣服還只是有些凌亂,淺鳳身上已經露出了不少白皙的肌膚了。
慎吾邁進結界不過三步,此時已然停下了腳步;他擡眸靜靜的注視着兩人,眸中一如既往的冷靜。
擁吻着兩人似乎十分投入,直到霍韻言換了個姿勢、要繼續和淺鳳接吻之時,彷彿才用眼角餘光看到了慎吾;他頓時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也就沒有再繼續跟淺鳳親吻下去了。
淺鳳雙頰粉紅,擡頭眼神迷離的注視着霍韻言;看清霍韻言的表情後,她順着霍韻言的視線,這纔看到了站在結界邊的慎吾。
慎吾眸色冷淡的和她對上了視線。淺鳳眼中的迷離之色消去不少,她先是一皺眉,然後又漸漸舒展開了眉頭;她微揚着下巴,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着慎吾,語氣十分驕傲的說道:“你怎麼來了?”
不待慎吾回答,她又說道:“你來了也好,我們就在這裡把話說清楚吧;所幸這裡是個結界,所以只要你出去之後不要亂說話,應該也不會有人看到你的狼狽的。”
“這次我父皇表的態已經夠明顯了的吧?我不知道你到底使了什麼手段,讓我父皇忌憚成這樣,甚至不惜將我說成是魔狼元帥的女兒——當然,我想告訴你的只有一點;那就是:我父皇顯然是非常不認同你的,所以纔會當衆放出這樣的話來,讓你的陰謀詭計無法施展。”
“就算你是小狼王,想要跟‘姐姐’來段姐弟戀的話,魔狼元帥也丟不起這個人。”
淺鳳的表情不再是慎吾之前見到過的任何一種神態,溫柔的、平靜的、淡然的、冷漠的……她現在的表情十分的驕傲,並且用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的神情看着慎吾。
她身邊的霍韻言本來是想要避開這兩人對話的場景的,奈何淺鳳彷彿昭示所有權一樣的、緊緊摟住他的腰。不知爲何,霍韻言卻是一時無法掙開她。
慎吾眼神冷靜、甚至是有些冷淡的看着這兩人,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的平靜。慎吾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有心思來分析淺鳳剛剛說的那段話,他這樣的心情是否符合一個正要和姐姐相認、結果卻被對方冷傲拒絕的弟弟心理。
淺鳳說的那句陛下非常不認同他的話,大概是對於之前在問心陣之後的次日、他說的那句陛下其實對淺鳳有所不滿,這句話的“回敬”。陛下是否真的不認同慎吾,慎吾不知道;但從他昨天瞭解到的訊息來看,陛下似乎只是說明了淺鳳和魔狼元帥的關係,並未有其他方面的暗示?
還有那個“姐弟戀”的,慎吾一直都不太明白,就算是有人在旁邊煽風點火,爲何淺鳳卻信得如此徹底?彷彿篤定了他一定是因爲喜歡她、所以纔會接近她?
不管這些問題的答案是什麼,現在的慎吾很想保持沉默;但就目前看來,他還是不能就這樣毫不言語、毫不作爲的。
“你想太多了,”慎吾明白的,從他再一次見到淺鳳那刻起,他就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已經出現了隔閡;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淺鳳會被煽動得如此徹底,幾乎是沒有動用頭腦的、就相信了旁人的片面之詞。
淺鳳還要說話,慎吾卻搶先她一步,說道:“還有什麼問題的話,等你見到魔狼元帥的時候,他自然會爲你解答清楚。”現在,請你們先出去。當然慎吾也知道他這後面一句話是不現實的;這個地方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能呆,這個結界也不是他設的,淺鳳和霍韻言根本無需按照他的要求來,而這個結界自然也不會聽從他內心的意願、將兩人驅逐。
所以慎吾並沒有將後面那句話說出來。但是在下一秒,他驚訝的微微睜大了雙眼。
對面的淺鳳張張嘴巴,卻未見她發出任何聲音;因爲在她正要發聲之時,她和霍韻言忽然從原地消失了。
慎吾怔怔的看了對面一會,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猛地迴轉過身,往後方看去時,正好看到了結界的對面、淺鳳和霍韻言呆滯的臉龐。
外面的學生在反應過來後,便是一陣驚呼聲。“他們兩個怎麼出來了?”“難道是被小狼王趕出來的?”“……”“不過這霍韻言還真是把淺鳳給追到手了啊!瞧他們兩個現在的模樣,嘖嘖……”“……”
慎吾沉默着看了一會,也聽了會外面的議論聲。他轉身往書架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在腦海中呼喚道:【彼吾,剛剛……是你做的嗎?】除去彼吾之外,他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來了。
【……可以這麼說。】彼吾很快響應了他的想法。
慎吾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謝謝你,彼吾。】還是頭一回,有人這麼明確的護着他;以前就算受了委屈,也從不會有人跟他說過什麼。包括魔狼元帥。
彼吾這次沒有迴應他的話了。慎吾也沒有多做思想,隨着他的移動,他也算是將這書架上的書的書名都細細看了一遍。只是,讓慎吾奇怪的是,這些書似乎都沒有書名?
慎吾稍作沉吟,便直接從書架上抽了本書來看。只是慎吾的手一碰到書,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拿下來一看,果然是本草書。
慎吾直接就在原地上坐了下來,他往後挪了挪位子,靠在牆壁邊盤腿坐着看書。慎吾手裡的這本書,竟然是用“書草”的葉子做成的書。“書草”葉如其名,是可以用來書寫的葉子;其實“書草”應該已經不能被稱之爲“草”了,它的草葉非常的大,而且很薄;遠遠看一株“書草”的話,多半會把它看成一朵綠色的花。
這種草之所以會被冠以“書”名,便是因爲它可以用來書寫。遠在兩大帝國之前的時代中,“書草”作爲一種可以用來書寫的草,非常受歡迎;即使是在兩大帝國的現在,它也還是被用作許多邊緣小城鎮的書信用“紙”。
慎吾也只是略略驚訝於這藏書閣中的書本居然是用這種“書草”做成的,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迴歸到了書本的內容上了。慎吾手上的這本書,封面非常的簡單,上書幾個大字:《馭獸師•隨筆》。
飄逸的字體,讓慎吾很是感嘆:居然有人能寫出這麼漂亮的字來!他覺得這字有些眼熟,但也沒作多想;慎吾直接翻開了書本,書本內頁第一行字映入他的眼簾。
<馭獸師者,以心馭獸。>
恩,這應該就是現在的馭獸師理論吧;越是擁有強大的內心,越能夠召喚出強力的獸魂。慎吾心裡想着,他繼續往下看。
<何謂‘馭獸’?‘馭’爲駕馭、馭使;‘獸’爲心獸、冥獸。>
“馭獸”?不就是駕馭獸魂嗎?這“馭”的意思他還能理解,但是這“獸”的意思——慎吾帶着這樣的思考,繼續看下去。
<駕馭心獸、馭使冥獸,達成兩點者,方算達‘馭獸’之大成。所謂‘心獸’……>
慎吾收斂心神,細細閱讀起來。看得越多,慎吾心中的驚詫之意便是越盛,也就越忍不住看下去的慾望了。
慎吾曾去過的大殿中,彼吾依然坐在大殿上方的皇座之中,那道看不清面目的身影此時就飄在彼吾的座位旁。他們的面前,赫然是一面極大的水幕,上面映照出來的、正是慎吾捧書細讀的場景。
那道看不清面目的身影此時率先開口說道:“真不愧是我這時空出來的人!居然已經能引動‘絕對禁界’了。”
“恩。”彼吾語氣淡淡的應了聲。
天道意識若是真有面目的話,這時應該是眼珠子轉了一圈——祂不懷好意的看了彼吾,一邊說道:“明明是同源,爲什麼我這時空中的人就是比其他時空中的人要厲害得多呢?”祂一面搖頭晃腦。
彼吾語氣依然很平淡,“都是同一個人,你在誇他,不就是在誇吾嗎?”
天道意識呆呆的看着彼吾,好半天腦袋才轉過彎來:事實確實就是彼吾說的這樣。天道意識回神過來,也不生氣,就是有些鬱悶;祂悶悶不樂的說道:“你說說,爲什麼‘他’就把你給帶過來了?怎麼不帶上我在那個時空中的‘小夥伴’呢?”
彼吾有些好笑的給了祂一個眼神,說道:“你當時空那麼好穿越,想穿越就穿越?‘他’想回到這個時候,不也費了老大一番力氣?結果回的還不是他曾經熟悉的那個時空。”
天道意識勉強接受了彼吾的這番安慰——如果祂真的有人的五官的話,這時候大概是嘴巴撅得老高了。
他們都不再說話,只靜靜看着水幕中的發展。
慎吾足足用了兩個時辰,才把這書完完整整的、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他放下書本,整個人都懶洋洋的靠坐在牆邊;這本書的內容有點多,他需要時間來消化一下。
按照這本書中的說法,有些獸魂似乎只能在某些特定的人身上出現,比如淺鳳的黑鳳獸魂,還有追月帝國的龍辰皇子的黑龍獸魂;一般的人能擁有獸魂圖騰,似乎只是暫時引起了某個獸魂的關注?
“心獸”——慎吾用他的詞彙,將這個詞語解讀成更加容易理解的詞彙;就是指人的內心慾望,或者說,是人內心的陰暗面。按照此書中所說,之所以會在背上出現獸魂圖騰,其實是因爲某一個瞬間人內心的陰暗面被完全誘發出來,從而引起了某一隻“冥獸”的注意;獸魂圖騰便是該“冥獸”在那個引起它注意的人留下的一種,可以隨時將“冥獸”從它本來居住所召喚過來的法術。
“冥獸”——按照此書中所描述的,便是一種冥界生物……
慎吾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這本書透露的信息太多,但又在關鍵的時候戛然止住了。比如慎吾一直以來的疑問,那些悄無聲息消失了的馭獸師們到底去了哪裡;現在似乎有了一個解釋了,那就是:他們去了書中所提到過的“冥界”。
但是,“冥界”是什麼?它在哪裡,它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等等,這些問題,這本書都沒有給出解答。
看來還需要自己去尋找答案呢。慎吾擡眸看了眼填滿了書本的巨大書架,只覺得眉頭突突跳着;這裡的書,也太多了吧——該不會有大半都不是自己要找的書吧?慎吾覺得心裡非常的苦澀。
但好賴也是有事可做了;慎吾心裡這樣安慰着自己。他重新坐直了身體,他手裡的書本維持着被他翻閱完、正好合上的狀態,而正對着慎吾的,則是書本的背面了。
慎吾伸手要去書,卻發現這書的背面頁上似乎有着古怪的痕跡。他仔細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這些深淺不一的痕跡似有藏有什麼重大的秘密。慎吾心裡略一沉思,他試探性的、將手覆上了這書的背面頁,一點一點的試圖用觸感來還原這些古怪痕跡的本來面目。
慎吾的手指從上到下,慢慢的撫過背面頁;但讓他失望的是,這些痕跡似乎就只是一些普通的、不經意間弄上去的劃痕罷了。
慎吾沉默了一會,手指上下來回的撫弄着那些痕跡。三分鐘後,他停下了動作,拿着書本起身,將書放回原處之後,慎吾離開了這裡。
他出去的時候,藏書閣二樓依然大有人在,淺鳳和霍韻言卻是早已離去了。偶有人瞥見他出來,也只是小聲討論;更有少部分人朝慎吾露出一抹微笑,慎吾一一點頭回應,神色如常離開了藏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