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幕之中,無爲靜靜立於夏風之中不爲所動,抱臂冷眼看着夜靈兒:“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如果你想設計害我,豈不是正中你的圈套?”
無爲到是有些吃驚於眼前女子的淡定從容,彷彿對此事早有準備。
若不是看到白仙兒眼中那絲恨意,他真以爲這是有人故意要設計好讓他跳起圈套之中。
夜靈兒從滾燙的銅爐中拿出熱酒,往兩個杯子中輕輕斟滿,轉身將杯子十分從容地放到了石桌上,並再一次盤膝坐在琴邊。
那根斷絃已經沒有辦法接了,可是她仍然有辦法用其他的絃音補足缺口,讓曲調仍然悠揚清麗。
無爲抱劍看着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畫,雙睛如水一般清澈,除過那淡淡的失落,就好比天上仙子下凡一般動人美麗。
他可以做到不動凡心,但卻不由得不佩服她此刻的淡定從容。
“你知道有人要殺你?”無爲的聲音穿插在悠揚琴聲這中,大步走過去端起桌上那杯溫酒一飲而盡。
夜靈兒一隻手拔弄着琴絃,另一隻手端着酒也仰天一飲。
“我知道,但不知道是誰,不過此時是誰都沒有關係了,能死在大俠的劍下也是一種榮幸,最起碼不會被人恥笑死在無名之輩的手中。”夜靈兒溫婉一笑,再次停弦拿起酒壺斟酒。
無爲低頭凝思,又擡頭說道:“你以爲說幾句恭維話,我就會放過你,是嗎?”
夜靈兒卻輕輕撫琴低吟:“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既然總有一死,哪種死到不足計較了,酒也喝了,曲也唱了,大俠要殺就殺吧。”
說完,她輕輕閉上眼睛。
以爲做了皇后就無所不能,就會覺得開心快樂了,可是現在感覺並不是那樣的。
這時候,環翠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皇后娘娘,還不歇着嗎?”
無爲十分輕快地躲在了涼亭的頂上,環翠這時候咕噥道:“真是奇怪,剛纔還滿院子巡邏的護衛怎麼一個也不見了。”
無爲在房頂動都不動,手卻停留在劍柄之上,隨時準備將亭內的兩個人都殺
掉。
夜靈兒看到環翠過來,不由皺了皺眉頭:“不是說了讓你去睡嗎?怎麼又跑過來了?”
環翠有些惶恐回道:“奴婢聽着琴聲停了,怕娘娘一會回的時候路黑瞧不見,所以拿燈籠過來照明。”
夜靈兒沒有看環翠,只開口叮嚀:“燈籠放下,你先回去吧。那些護衛估計正好在換班了,你回寢宮先幫我放些水,本宮要沐浴。”
環翠聽了夜靈兒的囑咐,想到燒水且得費事,所以慌忙折着身子離開了涼亭。
環翠剛走,無爲翻身下來疑惑地看着她:“你剛纔爲什麼不同她一起走,或許能逃一命。”
夜靈兒苦笑擡頭與無爲眼神相對:“我今天離開了,就能保證你明天不再來殺我嗎?再說了我不想累及無辜,那些護衛呢?你沒有殺他們吧?”
這個時候了,聽到夜靈兒關心的卻是那些護衛,無爲不由有些欽佩起眼前的女子來。
手中的劍柄已經變得溫熱,可是,他仍舊沒有出手,這對他來說絕對是史無前例的。
“沒有,只是將他們打暈了扔在一處偏僻的箱房裡,你不怕嗎?”
“我怕,怕的要死,但一想到馬上要死,也就不那麼怕了。”夜靈兒自嘲地笑了笑,然後直直地看着無爲:“天就要亮了,大俠還是請動手吧,若不然一會你殺了我也離不開皇宮了。”
無爲不由的更加迷惑起來,眼前的女子臉上自始自終都沒有顯現出害怕來,難道她真的是一點都不怕嗎?
他素來有規矩,只要劍一出手,那被殺的人一定不能活在人世了。
他猶疑着,因爲他看到了夜靈兒臉上那絲與世絕別的氣息,她可真算是女中豪傑,就沒有遇見過被殺的人不害怕,不落淚的。
“好吧,我決定不殺你了,但爲了不辱我的名聲,我必須帶你離開皇宮,你可願意?”無爲看着已經閉上眼睛,等着死亡降臨的夜靈兒說。
聽到殺手說出這樣的話來,夜靈兒心間也是一震。
素聞江湖中的規矩,一旦被殺的人見到殺手面目就不可能再活着了。
今天無爲出現的時候未層遮面,更沒有一絲的慌亂與急燥,所以夜靈兒纔要喝完那杯送自己上路的熱酒,爲自己的一生奏那曲自譜的琴曲。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讓人吃驚的話來,他竟然要帶着自己從皇宮離開?
“你是說真的?”夜靈兒反問着,眼中帶着一絲狐疑,也或許他在宮中殺人不便,更或許是因爲他的僱主要求他帶着她離開皇宮後再殺。
可是卻聽得無爲十分堅定肯定地說道:“是的,我要帶你離開皇宮,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否捨得下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
回想起這些時日的落寞,夜靈兒想也沒有想便重重地點頭。
或許,就這麼離開皇宮對她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總好過迷失在自己所製造的困惑之中要好。
正在思忖間,不由地望了一眼被燈燭所籠罩的寢宮。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這諾大皇宮中是否還會有人惦念她的好。
無爲對自己的唐突決定也有一絲詫異,不過轉眼也就想明白了,眼前的女子畢竟是千古難逢的奇女子,爲她作出如此有違常規的決定也不足爲奇了。
無爲輕攜夜靈兒的右臂,雙足點地縱身一躍,就帶着她在皇宮鋪滿金色琉璃的宮殿頂端如履平地。
不出一個時辰,兩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夜禁了的京都大街。
家家門窗緊閉,燭火盡熄,無爲攜着夜靈兒到了一家客棧門口,將夜靈兒身上的披風往頭上一蓋就進入了客棧。
夜靈兒被蒙着頭臉,只能任由無爲的牽引。
只隱約看到了櫃檯的底端,聽到無爲敲着櫃檯大叫道:“掌櫃的,來一間上等客房。”
睡着眯眯糊糊的客棧老闆聽到半夜來了客人,咕噥地說了幾句不滿,然後從櫃檯下抓了一圏鑰匙眼睛都沒有擡一下的走上二樓的樓梯。
“客官隨我來吧,上等客房都在二樓。”掌櫃的打了一個呵欠,然後手扶着黑跡斑駁的樓梯一步一步往上走着。
無爲手上下了一些力道,扶着夜靈兒往樓上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