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外人在場,白裔食不知味,從吃第一口飯到最後一口,他一直在猜測宦璃此番要談的買賣。反倒是阿婉和陶歆,一副天塌下來有聰明者頂住的模樣,憨吃憨喝、不錯過每一口飯菜的滋味。
“這個餅子好香!”阿婉翕動着小巧的鼻翼,眼睛陶醉的半眯起。
“那是當然!這是用最嫩的藕節擦成細絲,絞乾了水分,絆上鵝蛋清、鹽巴,用兌了麻椒末的熱油煎出來的,不僅麻香解饞、開胃清熱,還滋補養『性』呢!”
“這個呢,是什麼蘑菇?我好像在林子裡見過,吃起來還有一絲肉味呢!”美食當前,阿婉吃得手舞足蹈,早忘記先前的不快,她甚至覺得陶歆憑着這驚人的手藝,再幹出什麼過分的事兒也值得原諒。
“這是杏鮑菇。你既開始修煉,飲食均要清淡,尤其第一日,最好不要吃肉。我怕你不禁饞,特意選了這種有鮑魚口感的蘑菇。”陶歆終究還是覺得對阿婉有虧,難得耐着『性』子給她解釋。
阿婉聽得入『迷』,完全不知何時臉上粘了飯粒。飯畢,覺得不適,才伸出舌頭快速地『舔』一下臉頰。
好熟悉的一幕!宦璃心頭一緊,他記得清清楚楚:昨夜,他曾見白瑕有過一模一樣的舉動。
那麼多年過去,白瑕的單純善良沒有變,對塵俗美食的熱愛沒有變,唯一改變的只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戒備而疏離,就像他們之間隔着天塹深溝,永遠無法逾越,這種感覺叫宦璃絕望而痛不欲生。
昨夜,宦璃看着白瑕吃飯還抱緊“嬰兒”,給“她”餵飯、幫“她”順氣……他終於意識到白瑕對孩子的愛和執念。剎那間他想明白一件事情:與其用美食和回憶來慢慢修復他們之間的關係,倒不如用一個孩子,直接敲開她緊閉的心門——哪怕那個孩子是她同那個凡人生下的野種!他突然覺得慶幸,還好當年白瑕欺騙了他,爲他們可能的將來埋下希望的種子。
“公子要談什麼?”白裔心裡貓抓般好奇,但面上始終不動聲『色』。直到目送阿婉、陶歆離開,他纔開門見山的提出問題。
“掌櫃的可有擴大食肆經營的打算?調鼎坊雖在三界打出名堂,但每日所做飯菜卻僅限於凡塵之物,這對於仙妖兩界未免少了些吸引力。若是你們能依據客人體質,烹製不同食物,那效益豈不加可觀?”
“做買賣的哪裡會嫌利厚?店鋪規模倒還好說,只那仙草、瓊果又豈是我等微芥可以宵想的?”白裔明明心動不已,卻故作惋惜的感慨。開店之初他不是沒有和陶歆商量過店鋪的規模,但沒有仙妖兩界尊師級的關係做遮掩,他們連食材來源都說不清楚。所以,只能從不起眼的人界入手,憑着飯菜『色』味先行攬住一衆老饕。
“若仙界食材採集都交給我呢?”宦璃負手而立,眼眸深邃而堅定。
“你要什麼報酬?”白裔纔不信宦璃會無私奉獻,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曾發生過齟齬。
“我曾和貴坊小二打過幾次交道,覺得那小丫頭很合我眼緣,不如掌櫃的把她讓於我呀。”宦璃隨口說來,就像買東西般隨意。
“不可能!”白裔沒想到宦璃竟把主意打到阿婉頭上,他毫不猶豫的張嘴回絕。話纔出口,他就後悔了:這麼說豈不是欲蓋彌彰,越發顯得阿婉的重要?
“咳,想當初我們選擇店小二時也是經過多方考量的,她不僅合了我們眼緣,更有做菜的天賦,這些天相處下來,我們早把阿婉當做家人了……”片刻靜默之後,白裔又斟酌着找補幾句纔算心安。
宦璃眸『色』深沉,他想完全沒料到白裔會拒絕的這麼幹脆而毫無迴旋餘地。他一下一下用笛子敲打着手心,思量着怎麼退而求其次。
要用阿婉敲開白瑕的心,那就得先得到阿婉的喜愛和信任。能把阿婉調至紫洲日夜守護、朝朝相對,那效果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呢?那就只能儘可能多的創造接觸的機會……
沉『吟』半天,宦璃終於再次開口:“強人所難自不是我的風格。如果掌櫃的覺得這個條件不能接受,那就再換一個:我用仙界食材換取在調鼎坊吃飯的永久免單可以嗎?”
“僅限於你一人的量?”白裔可不想每日開門迎來一屋子人,忙活一夜卻被宦璃一聲招呼給抵了——他們又不是宦璃的私人廚子。
“那是自然。”宦璃微微一笑,狹長的眼眸彎成一線,越發叫人看不清楚他心中所想。
白裔狐疑的打量着宦璃,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麼聽着這買賣是穩賺不賠啊!可是越是這麼着,他越心底不安。割讓這麼大的權益,宦璃一定背後大有所圖。可是圖什麼呢?真的是他之前提出的阿婉嗎?阿婉對宦璃又有什麼重要?
一時間,白裔愈發不想答應宦璃的條件。可是,正如他之前所擔憂的欲蓋彌彰,若是這麼優厚的條件他都不答應,要麼是他腦子有『毛』病,要麼就真印證宦璃所想——阿婉很重要。
“好,成交!”權衡利弊,白裔最終還是點頭答應。至少阿婉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即使宦璃和她接觸,也是明面可以掌控的範疇;藉此機會,他甚至可以調查出宦璃接觸阿婉的目的。
送走了宦璃,白裔招呼陶歆和阿婉過來,給他們說了他和宦璃合作的決定。尤其當着阿婉的面,強調了宦璃對她的覬覦。
“那個臭小子按得什麼心!我會對他的眼!鬼才信嘞!”阿婉果然一聽就怒了,堅決要與宦璃畫清界線。轉臉,她又笑眯眯的,親暱的挽起白裔的胳膊,放肆地用『毛』絨絨的腦袋抵着他的胳膊:“還是掌櫃的好,沒轉手把我賣掉!”話說那個“家人”一詞叫她好生心動!
看着阿婉對調鼎坊更加死心塌地,對宦璃越發厭惡,白裔鬆一口氣。再看陶歆,卻發現他神『色』不虞。
“擴大經營是好事,可怎麼對客人分門別類?要他們自報凡人、妖怪或神仙嗎?再說,就我一個人做菜,怎麼應付得來?”
陶歆的話叫白裔也犯了思量:擴大經營是調鼎坊的必然走向,而陶歆提出的問題又現實而尖銳,都是他們必須直面、無可規避的。怎麼解決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