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出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他含笑瞟過衆人,站了起來。
隨着他一站,滿殿喧囂聲頓時一止。
燈火通明中,趙出嘴角一揚,聲音一提,說道:“我趙出,曾被奸佞所害,不得不流浪諸國。”衆人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都是一愕。
趙出的聲音,在穹形大殿中繼續朗朗傳來,“於種種危難之時,孤的身邊,始終有一婦人身影”
玉紫嗖地擡起頭來看向趙出。
這時,趙出也回過頭來看向她,他朝她伸出了手。
玉紫的脣顫抖了一下,她慢慢地向他伸出手,慢慢的站了起來。
她與他,並肩站在大殿當中,王塌之前
趙出牽緊她的手,續道:“她,便是玉姬。這些年來,她與孤不離不棄,患難與共。”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一啞,徐徐地說道:“孤一直記得她曾經對孤說過的一句話,‘妾或許無福與君共富貴,若有患難,願同生死’。“
四殿俱靜
齊太子脣動了動,喃喃說道:“若有患難,願同生死若有患難,願同生死這個婦人,她也曾經這麼對過我吧?”
這時,他身側的齊公主,喃喃說道:“這個玉姬,怎地福澤如此之厚?”聲音雖低,卻是咬牙切齒。
殿中響起的嗡嗡聲中,重複這一句的不在少數。這個時代,雖然人人要求丈夫忠義,雖然史冊上的忠義之婦也層出不窮。可是,當他們親耳聽到這樣的話時,還是被這話給感動了。
趙出一笑,他提起中氣,朗朗地說道:“孤那時便想着,這樣的婦人,孤自當要與她共富貴。”
衆人一凜,知道他提到要點了。
果然,趙出轉向玉紫,他捧着她的手,認真的,誠摯地說道:“孤願立玉姬爲孤的王后,令她此生此世,都能站在孤的身側,與孤富貴與共”
趙出大聲說到這裡,向身側喝道:“將此事記於文碟”
“諾。”
趙出又看向殿中衆人,舉起酒樽道:“孤立後之日,願與諸君一醉。”
衆人同時舉起酒樽,回道:“不敢”
趙出把樽中酒一飲而盡後,這才牽着玉紫的手重新坐下。
又是一輪歡飲後,做爲最親近交好的國家的使者,齊太子率先走到王塌前。他朝着趙出深深一揖,朗聲笑道:“大王后位已設,然,夫人位空虛。某不才,願代吾王,向大王提出姻親之好,願趙國與齊國,永成姻盟”
齊太子的聲音響亮之極,引得大殿嗡嗡聲不絕。
對齊太子來說,他攜齊公主前來,本來便是爲了齊趙聯姻之事。只是世事多變,他萬萬沒有想到,聯姻這麼簡單的事,居然弄得這麼複雜了,不但新納的夫人被活活燒死,連他自己也差點身敗名裂。
現在,他好不容易恢復了些元氣,這聯姻之事,於情於理是應該再提一提的。
嗡嗡聲中,不管是齊人還是趙人,都是一臉不以爲然。大夥都知道,齊太子率先提出這事,只是爲了扳回顏面,趙王答應的可能性已經不大。
這一點,齊公主也知道。。。。。。她只是垂首着,半晌半晌,無聲的胡亂地搖了搖頭。
只有玉紫,心下一沉,她咬了咬脣,知道齊太子開了這個頭,趙出再納夫人之事,便會被衆人再次提起。
又是一個使者走了過來,他也朝着趙出深深一揖,朗聲道:“臣不才,願代吾王,與大王訂立姻盟,願我楚國與趙國,永世相好”
這殿中,只有這兩個使者,因此他們說完後,便再也沒有使者上來了。
玉紫垂下雙眸,她心中實在鬱悶難當,情不自禁地低嘆一聲。
趙出回過頭來。
他朝着玉紫盯了一眼,見到她不知不覺中,竟是向後退出一步,雖是一步,她的臉,卻從剛纔的光亮當中,重新回到了陰暗處。隱隱中,他望到了她眼角的淚珠。
這時,齊太子的聲音傳來,“趙王以爲如何?”
楚臣也在問着,“大王意下如何?”
趙出擡起頭,他目光炯炯地掃視過衆人,再從殿中衆人的臉上,轉向殿門外的天空。天空很暗,他能看到的,只有那遙遠之極的一顆星宇。
趙出收回了視線,他從宮婢手中端過酒樽,朝着齊太子和楚臣敬了一杯,微笑道:“此事稍後再議。”
“敬諾”
飲完酒後,齊太子和楚臣退去。
他們一退,趙出低沉的命令聲傳來,“玉,坐上前一點。”
玉紫低着頭,輕輕地應了一聲,把塌拉上一點。她的應承聲極低,可是趙出清楚地聽到,那聲音中的哽咽和無力。
轉眼間,宴樂到了晚聲。
這時,趙出的聲音傳來,“玉,走罷。”
玉紫輕應了一聲,她回過頭來看向趙出。
她的目光有些奇異,趙出一見,眉頭不由深皺。他呼地一聲伸出手來,扣緊了她的手臂。
他扣得太緊,直緊得玉紫生痛,她輕叫道:“大王?”
趙出慢慢地鬆開了手,他深深地盯了玉紫一眼,長袖一揮,輕喝道:“走罷。”說罷,大步離去。
玉紫望着他的背影,揮手召來一個劍客,對他低聲吩咐了幾句,這纔跟着趙出離開。
那劍客很快便追上了楊宮,他對着楊宮一叉手,壓低聲音,恭敬地說道:“叟,玉姬有言,以有心算無心,最是難防,叟萬不可過於在意。”
亞嗖地伸過頭來,詫異地問道:“什麼有心無心?”
楊宮沒有理他,他只是叉着手,朝着那劍客慎而重之地還以一禮,沙啞地感動地回道:“請轉告玉姬,父不在意,父不在意了。”
“然。”
楊宮目送着那劍客遠去的身影,突然轉過頭來對着亞,認真地說道:“亞,老夫這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有了這麼一個女兒。”
亞瞪了他一眼,哼道:“來時你已吹噓過”
楊宮正要回話,眼睛一瞟,老臉突然漲得通紅。
亞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驚噫一聲,不解地說道:“你這老頭,目灼灼盯着齊國公主作甚?”
楊宮根本沒有聽清他的話,他右手朝腰間一按,大步朝着盧可兒走去。
堪堪走出幾步,楊宮又是一頓,亞好奇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宮,你在做甚?”宮慢慢的,慢慢地向後退出一步,他喃喃說道:“我不能令得玉爲難。”
這時,亞扯着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說道:“宮,你現已老邁,那美人兒一國公主,你瞅也無用。”
楊宮朝他瞪了一眼,低聲道:“那婦人心如蛇蠍,方纔在酒中下毒,差點害到了玉”
亞一驚,俊朗的臉上瞬時鐵青。
楊宮見狀,連忙扯着他的衣袖,說道:“這婦人是齊國公主,如果她在趙地出事,多半會連累大王和玉,不可衝動。”說到這裡,楊宮又恨恨地咬牙說道:“想老夫在王宮中呆了三十年,竟差點被她所算,親手害了我的女兒”
亞喘了一口粗氣,停下了腳步。也許是感覺到他目光中的殺氣,這時刻,齊公主嗖地擡起頭來,望向了他。
四目相對,亞不由自主的朝着齊公主狠狠一瞪,而盧可兒,卻是微微一笑,這一笑極爲雍容燦爛,彷彿她眼中的亞,正是與她相知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對上笑容滿面的盧可兒,亞騰地一聲轉過身去,背對着她。這時刻,他放在腿側的雙手,正緊緊握成拳頭。
把亞的動作都收入眼底的齊公主,見狀輕蔑地一笑,可是那笑容剛出,卻又僵住了。她低下頭,跟在齊太子身後上了馬車。
齊太子顯得心事沉沉,他一直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夜空出神。
齊公主走在他身後,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冷意,感覺到這夜間的空曠,突然間,一個想法浮出心頭:那玉姬,她呆在趙出身邊時,定然不會如此寒冷吧?真不明白,她也是一個無根無底的婦人,怎地便這麼好的福氣,便能擁有那麼好的丈夫,享受這世間最大的尊榮?
王宮中,沐浴過後的趙出,一踏入殿中,便揮手喝道:“抱出大子。”
“諾。”
他大步走到玉紫面前。
玉紫也是剛剛沐浴過,長髮溼溼地披在肩後,清麗的臉上還閃爍着水珠的光澤。趙出在她身側坐下,伸手摟着她的腰,湊上前輕輕一吻,低聲問道:“何所思?”
玉紫眨巴着眼睛,可憐兮兮地望向趙出,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說道:“夫主,我,我心中好生鬱悶。”她拿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趙出不緊不慢地隔裳摸着她的胸乳,笑了笑,“怎地不痛快?”
玉紫眼珠子一轉,恨恨地想道:明知故問
她探身上前,伸手摟着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前。摩挲了兩下後,玉紫突然說道:“大王。”
“恩?”這婦人又叫他‘大王’了,必有所求,當小心應對。
玉紫軟軟地在他胸口蹭着,道:“這一次能夠勝魏,妾的功勞很大吧?怎地不見大王封賞於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