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出擡起頭來。他目光明澈地望着筇程,說道:“筇叔,傳我旨意,無論何國之人,無論何種身份之人,覓到玉姬者,賞邑千戶!提供她的所在的,賞金五百金!”
他說到這裡,眉頭微皺,站了起來,“不妥,不妥。。。。。。如今,有不少人知道連弩和牀弩是她所創,何況,她有使稻田豐產之能。我這旨令一旦傳出,只怕天下諸國,都會尋找於她,卻是不妥。”
他在房中踱起步來,自言自語地說道:“可是,不下這一旨意,又如何能找到她呢?怎辦,怎辦?”
筇程皺眉尋思了一陣後,認真地說道:“臣以爲,此令可下。”
他迎上趙出詢問的眼神,道:“就算諸國都在尋找於他,可是天下間,又有幾人真正識得玉姬?如果玉姬不承認,他們找到她也是無用。”趙出點了點頭。
筇程繼續說道:“現在的關健是,讓那些知道玉紫身份的人,不會傷她棄她害她。”
趙出大步走到塌前,提筆在帛書上寫了起來。筇程望着燭光中,趙出那已完全恢復自然的俊臉,心中大定。
趙出放下筆,目光呆呆地望着帛書上的印章,恍惚中,玉紫的面容清楚地出現在帛書上。他呆怔了一會,重重閉上了雙眼。
藍眼睛領着玉紫走向房屋後面。這裡的房屋,玉紫下令再築時,便在後面加了二三排。房屋與房屋之間,設有水井之物。
當玉紫走到第二排房屋後面時,迎面便是一陣熱騰騰的火焰撲面而來。只見幾千人夷族漢子,正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起,翻燒着全羊和各種野獸肉。他們肆無忌憚的大叫大嚷着,有的正敞開衣襟,坦露着滿是茸毛的胸脯,扯着一隻腿在那裡大吃大嚼。
在看到藍眼睛走來時,好幾十人同時叫道:“少族長!”這些人朝他身後的玉紫瞟了一眼,目光沒有停留便急急轉開。看來對藍眼睛這個少族長頗爲尊重。
藍眼睛扯着玉紫來到一個火堆旁坐下,他從火堆下取下一條兔子的腿遞給玉紫,道:“餓了吧?吃!”
玉紫伸手接過。她還真是餓了。
藍眼睛見她吃得香,便給自己也削下一塊兔肉,他一邊大口地吃,一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玉紫低聲說道:“妾,名魯姬。”
“你是魯國婦?”藍眼睛拿刀三下兩下削斷一條野豬腿,道:“怪不得如此聰慧。”他說道:“我名蒙薄。”他把一塊足有兩斤的後退肉削給玉紫,道:“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魯姬。”
玉紫正在喝漿,聽到這句話,一口痰卡在咽喉中,不由嗆咳出聲。
她直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順了氣,擡頭看到蒙薄那面無表情地盯視,便連忙低下頭來。
她狠狠咬下一塊豬肉,這野豬肉很難咬,玉紫一邊用力地咀嚼,一邊暗暗忖道:得想個什麼法子脫身才好?
想到脫身一事,她不由又想到了趙出。
當初在趙出身邊時,她表面上無所謂,內心深處卻一直鬱恨難消。這鬱恨,從他把她強行帶回,還以孩子爲威脅時便已種下,到他反悔取消賭約時,已經強烈得讓她生恨,讓她根本就無法心平氣和。有時想到恨處,真是想毫無理智的,瘋狂地做出什麼事,好讓他放自己離去。至於離去後會不會後悔,她已無暇多顧了。
曾經有過無數次,她強烈地渴望着,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哪怕是個黑暗的房間,那麼清靜幾天。她非常非常地渴望,渴望能找到一個沒有趙出的地方,喘息一下。這陣子,她真是掙扎得心力交瘁。
當日,在完全脫離他地掌控時,有那麼一刻她感覺到很輕鬆的。。。。。。縱使她的內心深處,有着隱隱的自責,也有着對孩子的思念,對趙出的不捨,可她,還是感覺到了輕鬆。
現在,趙出應該派人四處搜尋自己了吧?想到這裡,玉紫的心中一陣絞悶,這種難以言狀的絞悶中,夾雜着她自己也說不出是悔,是不捨,還是絕決的情緒。想着想着,她恨恨地咬了一下手中的腿肉,用力地把它們吞下,忖道:不管如何,我既然做出了選擇,便堅持走下去吧。現在趙國有了那些機關利器,勝利只是遲早的事,孩子又有闢的照顧,再說王后已經失勢,以趙出的性格,她不管做什麼事都會被關注,孩子安全是沒有事的。我,我都選擇離開了,何必多想,多想也無益啊!
就在她尋思之時,又有一個褐色眼睛的夷人大步走來,蒙薄看到他,當下站起身迎上。玉紫低着頭認真聽了聽,隱隱約約間聽到了幾個字,“趙人,秦人,退兵。。。。。。”
因周圍喧囂太盛,玉紫聽得一點也不清切。不過那夷人說了一陣後,便與蒙薄轉身離去。
蒙薄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這時刻,夜漸漸轉深,火堆漸漸熄滅,玉紫朝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理會自己,甚至,這麼多血氣方剛的壯漢,都沒有正眼朝自己打量,心中暗定。她站了起來,朝着前方走去。
不一會,她來到第一排房屋前,把每個房間看了看後,玉紫想了想,來到最後一間,走了進去。這間木屋現在無人居住,牀塌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房中堆了不少東西,多是一些被褥棉服,隱隱還可以看到小兒的裳服。玉紫拉出一塊錦,撒下半米方圓後,她拿出從火堆中撿來的火炭,在上面繪起圖來。
她的圖很簡單,便是一個女人的臉,與一個男人的臉並排放在一起。玉紫沒有什麼畫畫的天賦,這一男一女,都是一張不規則的圓臉,五官更是歪扭可笑。要不是頭髮裳服有點像,根本無人能從面目上看出這是一男一女。
畫好後,她把那錦掛在門外。半米長的錦,把整個房門都給蓋了個結實。
掛好後,玉紫便把房門帶上,慢慢轉悠起來。
這地方,她來過不止一次,這裡的一草一木她都非常熟悉。玉紫望着山腳下隱隱出現在的火堆,還有那一雙時不時朝這裡盯來的眼睛,狠狠咬一咬牙,才剋制自己想就此下山的衝動。
她慢步來到木屋旁側。這裡,是一條草木森長的溝壑,這般的夜晚,風一吹草木齊動,頗有陰森之態。
玉紫走着走着,突然間,她腳步一頓!
方纔,她清楚地聽到,那溝壑中,她身後不足十米處,清楚地傳來一聲小小的‘滋拉’布帛被樹枝扯破的聲音!
月光下,玉紫的眼珠子轉了轉,她沒有回頭,而是慢慢地向前跨出一步,喃喃說道:“若是伯亞在此,就好了。”
她的聲音雖然不響,卻也不低。
黑暗中,四野一靜!
在玉紫豎起耳朵傾聽時,一個小小的聲音從溝壑中傳來,“婦人是誰?”
玉紫嗖地回過頭去。
她朝左右看了看,見最近的一個守衛,也離自己有百步之遠,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回走着。她擡起頭,低低地說道:“我是玉姬,伯亞的玉姬!”
一陣壓低的驚呼聲傳來。
驚呼聲中,那人急急地說道:“玉姬,我是狼鏢中人,名叫吳確。我。。。。。。”他剛說到這裡,一陣喧囂聲響起,無數燃燒的火把光中,蒙薄大步走上山坎。
玉紫連忙壓低聲音,急急地說道:“把我在這裡的消息速速傳給伯亞,另,這裡的首領名叫蒙薄,是一個少族長,他們想摻合秦趙之戰。”她只能說到這裡,因爲蒙薄一走上山腰,他身周身後的火把便照亮了整個天空,連她這個角落也變得顯眼起來。
玉紫朝着山腳上,那星星點點,處處散落的火堆望了一眼,大步向蒙薄走去。在她的身後,那遊俠兒吳確低低地應道:“諾!”
玉紫剛剛走出五步,整個人便出現在強光之下,也出現在蒙薄的視野中。蒙薄盯着她,藍眼睛中帶着笑意,他慢條斯理的用趙地口音問道:“我的人遍佈整個山頭,姬若是想要逃離,怕是不易。”
他說這話時,嘴角是帶着笑的,眼睛卻是冷着的。
玉紫停步,便站在那裡朝着他福了福,微笑道:“妾倦矣,不過覓房歇息。”她說到這裡,身子一轉,竟是理也不理蒙薄,便朝那蒙着畫的房門走去。
蒙薄的目光跟着她的腳步移動,在瞟到那房門時,他驚噫一聲,不由大步走了近來。
不一會,他便站到了房門外。
蒙薄歪着頭,伸手扶着那畫細細地看了又看,突然哈哈一笑,喚道:“婦人,這是何意?”
玉紫有點羞惱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君怎會不知?”
蒙薄笑得前仰後俯,拍着大腿樂道:“有趣,有趣!婦人,你畫的這個女子,是你吧?那丈夫,可是我?你是在告訴衆人,這是你我的房間,是也不是?”
玉紫抿着脣,她雙手相互絞動着,臉上卻微笑着,聲音也清脆有力,“妾以爲夷人多蠻夫,又懼他們不識字,特畫圖以警告之。”
“哈哈哈哈。。。。。。”蒙薄笑得更歡了。
他的藍眼睛中,閃動着興奮的光芒,一邊大笑,他一邊伸手推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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