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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紫的沉默中。公孫華側過頭,徑自說道:“華剛來隔地,無甚居處,卻不知姬可否安排一二?”
他說這話時,語調緩慢,似是在一字一句地背誦。
玉紫有點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她輕咳一聲準備開口,公孫華已正襟危坐,搶先說道:“昔日得姬一言,華便趕回國內。恰值那時,齊秦大戰,華不才,通過轉運糧草和鹽,賺了二百金。三月前,聽得姬的音迅,華特從秦地趕來赴昔日之約。”
他說到這裡,抿脣微笑道:“華與姬,實是齊地故人。嚴冬之時,故人冒寒前來,姬竟不捨得空出房舍,容華暫居麼?”
玉紫擡起頭來。公孫華對上了她的目光,瞬時,他的俊臉再次一紅,剛纔還言辭侃侃,這一刻,竟是目光躲閃,手足無措,都不知要躲到哪裡去的好!
玉紫看到這樣的公孫華,不由抿脣一笑,彎起了雙眸。不知不覺中,她溫和地應道:“好罷。”
這話一出,公孫華綻顏一笑,俊俏的白臉瞬時明亮了。
這時,亞的大呼小叫聲從外面傳來,“玉,談得怎樣了?”
“吱呀”一聲,房門被他重重推開,一股寒風嗖嗖吹入。
玉紫站了起來,她微笑道:“事已談妥。”她朝公孫華看了一眼,聲音清朗而溫雅,“公孫初來隔地,便住在北苑吧。”
亞哈哈一笑,道:“甚好!既然事情已了,便一併回去罷。”他說到這裡,見到公孫華在盯着自己上下打量,目光有點怪異,不由右手一伸。朝着他的肩膀上重重拍去。他的手才伸到一半,便懸在半空。
亞嘿嘿一笑,手臂一轉,朝着自己頭皮上搔了搔,笑道:“我與那些匹夫打鬧慣了,竟差點她唐突公孫!”
公孫華笑了笑,道:“無妨的,伯亞性情中人,甚好。”
亞得到他的讚美,哈哈大笑。
三人轉身,坐上馬車朝着府中返回。
玉紫直把車簾拉下,才擋住公孫華不時投來的目光。
一回到府中,玉紫便連下命令,調派侍婢劍客傭工,準備防寒物品,準備塌幾等,轉眼間,空蕩蕩的北苑,便變得人氣十足。
現在的玉紫,拖着一個大肚子,稍微忙活了一會便有點累。她軟軟地倒在塌上。不一會,便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得公孫華清雅的聲音傳來,“玉姬可在?”
“姬已入睡。”
“是麼?”公孫華的聲音有點失望,“今晚明月當空,最是好景,可惜了。”
玉紫睜開眼來。
她聽着公孫華越去越遠的腳步聲,重新閉上了雙眼。
第二天一大早,玉紫便醒來了。
這一天,公孫華也來找過她幾次,不過玉紫都有意地避開了。她感覺到,公孫華與亞不同,亞那人,心野心粗,他雖然癡慕着自己,可終是一個放蕩不羈的匹夫,他的骨子裡,便沒有爲愛守貞的概念。像他心情愉快時,便會與偶爾相遇的嬌嬌和村姝們,來個一夜狂歡。
又到了傍晚了。
一縷縷豔紅的殘陽抹在白雲上,那縷紅,是如此的豔,如此的觸目驚心,直似鮮血。
玉紫倚在樹幹上,怔怔地望着天空。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一個人坐在了她身邊,他看了一眼似血的殘陽,低聲說道:“這夕陽真美。”
玉紫慢慢收回視線。看向俊俏白淨的公孫華。
她笑了笑,低低應道:“然,甚美。”她這才發現,公孫華竟是這學着她,這般塌也不鋪便席地而坐。
玉紫望着他,笑道:“君這般行徑,可不似堂堂公孫!”
公孫華露出雪白的牙齒,有點羞澀地笑了笑,“公孫只是虛名,不似便不似。”他說到這裡,雙眼亮晶晶地看向玉紫,低低說道:“姬腹中孩子,是趙出的,不是伯亞的!”
他的語氣中,藏着喜悅。
頓了頓,他又說道:“玉姬,你現在是自由之身。”
玉紫看着天邊的夕陽,認真地問道:“君子因何重我?”她笑了笑,續道:“我玉姬,可不是絕色美人。”
公孫華打斷了她,認真地說道:“這世間美人多矣,姬與她們都不相同,都不相同。初見姬時。華便覺得姬容光懾人,進退之際,張揚顯目,是華平生僅見。”他說着說着,伸手覆上了玉紫的手。
玉紫剛剛準備把手抽回,公孫華已是急急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低着頭,從地上扯出一根野草,訥訥地說道:“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巧笑倩兮。。。。。。玉姬,那一人便是你啊。你與世間婦人殊異,華,甚爲傾慕。”
說罷,他雙手捧着那根草,呈送到玉紫面前,然後,雙眼眨巴眨巴地望着她。
在這個時代,男女相悅,路邊的芳草和野花,都是傳遞情意的禮物。
在公孫華眼巴巴地渴望中,玉紫笑了笑,她嘴脣動了動,她實在不知道要如何措詞,如何來面對眼前這個靦腆如少年的公孫。在她的猶疑中,公孫華垂下雙眸,把那根草慎而重之地放在地上,低低說道:“我見過他。”他喃喃說道:“我見過趙出。賢公子出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世間公子雖多,可論風采,無人能出其右。”
公孫華的聲音在夜風中飄拂,“在齊宮南苑時,我一見姬,便覺得歡喜悅目。然而,知道姬是公子出的婦人後,華便不敢多想。後來,華回到了秦國,不知怎地,每與婦人遊玩,便會想到姬。三月前,我得知姬離開了趙出後,心中歡喜莫名,當日便收拾行裝,趕來此地。”
他看向玉紫,雪白的牙齒咬着下脣,認真地說道:“華的風采,是遠遠遜於趙出。然而。華的真心,天日可表!”
他無比認真地看着玉紫。
玉紫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對於玉紫來說,這個時候,她是一點也沒有心思談戀愛,認識另一個男人的。可在同時,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吶喊:想要完全地拋開趙出,忘記趙出,她一定要嘗試接受另一個男人,開始另外一段生活。
亞那個人,她與他相處,半點感覺也沒有,而且,對玉紫來說,亞便是她的親人,她不能也不忍去傷害他。
而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公孫華,極適合她的選擇,也許跟他在一起,她可以把趙出忘記。
這個念頭剛剛涌出,突然間,玉紫對自己嫌惡起來。
在公孫華期待的眼神中,玉紫低聲說道:“我剛到隔地,根基末穩,又懷有孩兒,實無此種心思。”
公孫華俊俏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
天邊的殘陽,慢慢地黯淡。也不知過了多久,公孫華說道:“姬無夫,華無妻,願與相約。”
他說,你沒有丈夫,我沒有妻子,我們可以約定,如果需要便選擇對方。
玉紫慢慢擡起頭來,她看着公孫華,對上他期待的,認真的雙眸,她張了張脣,那本來就要脫口而出地應諾,終是沒有出口。
公孫華自從那晚表白後,不時會過來一下,與玉紫說說話。
這一天,公孫華坐在玉紫的身側,玉紫正在用牛皮縫製一雙鞋子。她的手有點笨拙,那持針地動作,怎麼看怎麼彆扭。
公孫華靜靜地看着她白嫩的十指,突然說道:“這種事,非姬所爲。”
玉紫聞言,朝着公孫華眨了眨眼,嘻嘻一笑,道:“華是笑我笨吧?我也是笨哦,只不過是一雙鞋子,我折騰了一個月,還是怎麼也成不型。”
她這一眨眼,這一笑,公孫華不由癡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玉紫,直盯得她低頭避開。
就在這時,一個侍婢的聲音傳來,“伯亞,怎地不入院?”
亞來了?
玉紫嗖地擡起頭來。
公孫華也向亞看去。
玉紫只是一眼,便皺起眉頭,擔心地問道:“亞,你可有不適?”亞正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他的左腳剛剛跨入院落,整個便如定在那裡一樣,只是呆呆地望着她,望着他們。
玉紫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亞動了,他沉着臉大步走來。
亞徑直走到離玉紫只有五步處,然後他盯向公孫華,問道:“你也喜歡玉?”
這話一出,不管是玉紫還是公孫華,都給呆住了。
亞雙眼一瞪,大喝道:“堂堂丈夫,喜歡便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怎地猶疑?”
公孫華聞言站了起來,他目光清亮地迎上亞,叉手說道:“然,我喜歡玉姬。”聲音朗朗。
亞瞪着他,沉喝道:“出來!”
說罷他騰地轉身就走。
玉紫看到公孫華果真跟了上去,連忙叫道:“亞!”
亞嗖地回過頭來看着她。
玉紫對上亞那雙通紅的眼眸,心中閃過一抹愧疚。她抿着脣,對上亞和公孫華,聲音清朗,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此時,並無意再尋丈夫!”
她說到這裡,轉向公孫華,認真地說道:“已到了春時了,君不是有貨要轉輸魏國麼?何必爲了我這個婦人,耽擱了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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