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
公子出翻動竹簡的聲音。給靜謐的大殿,添了一份異常的安詳。
突然間,一個腳步聲傳來。
一個劍客刻意壓低了聲音,在殿外說道:“臣,有急事稟過公子。”
“進來。”
“諾。”
那劍客一踏入,便朝着公子出雙手一叉,道:“公子,燕姬與劍客建歡好,被我等發現,此刻兩人已然逃逸!”
什麼?
玉紫一怔!
公子出雙眼一眯!
公子出向後倚了倚,右手輕輕地叩擊着幾面,緩緩說道:“燕姬與建歡好,被你們所睹?”
“然也。”
“何時?”
“半個時辰前。”那劍客朝着公子出悄悄地看了一眼,低下頭繼續說道:“臣等原欲稟知公子,豈料公子外出。思量之下,臣擅自下令,將這兩人捕獲後交由公子處置,豈料一時不慎,竟被兩人逃脫。臣等遍尋不見,前來稟知公子。”
安靜的大殿中,只有公子出叩擊幾面的聲音傳來。
片刻後。他揮了揮手,示意那劍客退下。
那劍客剛剛退到殿門口,公子出突然說道:“不必尋了,若見到建,便說,我將燕姬賜給了他。”
那劍客霍然回頭。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公子出,那個燕姬一來,他們這些男人便都在暗中點評,不知有多少丈夫,已爲燕姬的美色傾倒。也正是因此,在突然見到建與燕姬滾在牀塌上時,他們憤怒妒忌超過了理智,竟沒有稟過公子便大叫大嚷地衝了過去。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絕頂美人,公子出也是說舍便舍!
那劍客愕然地看着公子出,片刻後,他朝着公子出深深一揖,顫聲說道:“公子當真重士!燕姬如此美人,建如此行爲,公子亦能成全,臣,臣感動莫名!”
他確實是感動,無比地感動。天下間,有多少權貴王孫,嘴裡說着重士,重才,可在美色面前。那所謂的士,所謂的才,都要靠一旁站去。天下間,想來只有自家主公能做到這個地步吧?如此寬仁,如此重士啊!
那劍客朝着公子出再次深深一禮後,低頭退出。
玉紫有點不相信。
她皺着眉頭,尋思起前幾日見到燕姬時,她看向公子出的眼神,那眼神中,分明有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在閃耀。這樣的燕姬,自身又是絕色美人,她怎麼可能會捨棄堂堂趙公子出,而與一個尋常劍客歡好?就算她奈不住寂寞,也要等地位再穩妥了,再隱密地做這種事啊!
就在玉紫深深疑惑之時,公子出沉聲命令道:“來人!”
一個侍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門口。
公子出淡淡地說道:“將伺侯燕姬之人,帶來見我。”
“諾。”
不一會功夫,二個侍婢,幾個平素在院落裡幫忙的傭婆進入殿中。
這些人一對上公子出的眼神,便是雙股戰戰,他目光一擡。幾個婦人雙腿一軟,不由自主地同時跪下,伏在了地上。
看着伏在地上,如同抖糠的幾人,公子出皺起了眉頭,他向玉紫看來。
玉紫接收到他的眼神,轉過頭盯向幾女,清脆地問道:“這幾日,可有外人找過燕姬?”
“有,有,是一位嬌嬌。”
“是公叔家的嬌嬌,端方有禮的貴女。”
端方有禮?莫非是那個夕女?
玉紫向公子出瞟了一眼,又問道:“燕姬這幾日,可有異常?”頓了頓,她還是說明白一點,“可有時哭時笑,或怔怔不語,或坐立不安等?”
兩侍婢連忙點頭,一人說道:“然,然也,昨日晨時,姬還泣了許久呢。”
“噫,奴記得,那嬌嬌一去,姬便把酒斟掃落在地,還叫着,叫着:令我近他分寵的是你!可如今,如今你卻叫我。。。。。。”那侍婢聲音一尖,模仿着燕姬的語氣說到這裡後。訥訥續道:“姬說到這裡,便不再言語了,連晚餐也不曾食。”
玉紫看向公子出,見他眸底盡是冷意,便轉過頭喝道:“退下吧。”
“諾,諾諾。”
唯唯諾諾中,幾女慌不迭地退出大殿。
殿中,恢復了安靜。
公子出仰着臉,怔怔地望着穹形殿頂,半晌半晌,他才低低地喚道:“玉姬?”
“然。”
“你說這婦人,幼時明明可親,怎地長大後,卻一個二個的,變化殊多,令人厭憎?”
玉紫垂下雙眸,半晌半晌,她才低聲應道:“妾,不知也。”
公子出顯然有點失神,他閉上雙眼,低低地說道:“我平生,最恨他人欺我!”
他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後,便坐直身子。重新翻閱竹簡起來。他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平靜從容,似乎剛纔的失神,只是一個幻覺。
睡覺時,公子出一直摟着玉紫,不曾放開少許。現在已到了夏末了,他這般抱着,還是有點熱的。可隱隱中,感覺到他有着失落的玉紫,還是任由他這般摟着自己。
被一陣鳥啾聲驚醒的玉紫,洗漱過後,來到紗窗前。
隨着紗窗一打開。一股清涼的氣息便撲面而來。望着外面鬱鬱蔥蔥的綠色,玉紫展開了一朵燦爛的笑容。
一陣腳步聲傳來。
一個侍婢來到她身後,她朝玉紫福了福,低着頭,雙手捧着一個木盒,清聲說道:“玉姬,公叔白府派人送來此物。”
公叔白府?
玉紫嗖地轉過頭去。
她伸手拿過那木盒。盒子很緊,玉紫費了一下功夫才把它打開。
盒子中,有一卷帛書,玉紫拿過帛書,上面用趙國字寫了一句話,“姬有大才,夕甚敬之,此生唯願與姬結爲姐妹誼,共輔夫君。燕姬不敬,替姬逐之!”
‘燕姬不敬,替姬逐之!’
玉紫把這行字,細細地看了兩遍後,啞然一笑。她把那帛書拿到煮酒的炭爐中,扔進去燒了。
她這個動作一做出,那個站在殿外,正向裡面瞅來的侍婢頓時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笑容來。
玉紫把空了的盒子重新蓋好,遞給侍婢,“交給原主。”
“諾。”
目送着那侍婢離開大殿,與侯在殿外的一個陌生面孔的侍婢會合後,玉紫收回目光。
她的嘴角,噙出了朵笑容來: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夕女會向她示好!而且她還說,是爲了她玉紫,才趕走燕姬的!也不知燕姬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中,可以任由她想送就送,想要她勾引男人,她便勾引男人?如此看來,那晚燕姬與建在一起翻雲覆雨,還是得了夕女命令,故意讓衆劍客發現的。
這個夕女。真是不簡單啊!可惜,她低估了公子出!也低估了她玉紫!
想着想着,玉紫長嘆一聲。她眺望着外面的浩瀚的天空,低低地說道:“玉紫,明明歡快之時,因何心底鬱郁難歡?”
她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在紗窗的邊沿輕輕地描畫着,心腸百結。
只是感慨了一會,玉紫還得出去忙活。
坐在馬車上,邯鄲城中,人流已是增多了不少,擠擠攘攘中,許多馬車穿來梭去。
四十幾處酒家,隨着時間地推移,那生意是越來越好。光是那油脂入鍋煎燒時傳出的香味,便是飄多遠,便把廣告打出多遠。
可生意太好也不是一件事,無數的權貴都點名要炒菜,而且派出請貼,想與她見一面,或派出家中的皰丁,想向她學習的不知凡幾。不過好在那些人也知道,公子出府還處於高壓中,不敢過於強求。
酒家中,吃炒菜都要排隊了。不管弄出多少,都是一搶而空,原料地供應,已越來越緊張。
因爲這個,玉紫已派出了百人隊的遊俠兒專門上山打獵。現在的她,真是迫切需要大量的家獸。到得那時,她就可以擴大生產了。
至於美漿,生意也很不錯。
“格支格支”的馬車行進中,玉紫突然聲音一提,喚道:“停車!”
馭夫連忙急喝一聲,強行拉停奔馬。
玉紫掀開車簾,一跳而下,她朝着右側路中的一箇中年人叫道:“瀵君!”
那中年人腳步一頓,回過頭來。
他迎上了玉紫笑意盈盈的臉,她笑得那麼溫和,那麼友善,這樣的笑容,讓魏人瀵的心中稍稍一定。
他猶豫片刻,終於向玉紫走來。
玉紫朝他福了福,指着一側的酒家,笑道:“得與君遇,不勝榮幸,可飲一斟無?”
魏人瀵神色複雜地看着她,聞言笑了笑,還以一禮,道:“不敢,不敢。”
兩人一前一後向那酒家走去。
在塌上坐好後,玉紫以袖掩嘴,輕輕一笑,道:“君實過慮了。你與妾都是商戶,商戶便說行商之事,何況扯上他人?”
魏人瀵雙眼一亮。他持起几上的酒斟,一飲而盡後,自失地一笑,“然也然也,正是商戶便說行商之事。”頓了頓,他壓低聲音說道:“聽聞高不戚被仇人殺死了,可知?”
玉紫點了點頭,道:“聽過,高不戚此人光明磊落,誠義士也。”
魏人瀵連連點頭,長嘆道:“然也,誠義士也。哎。”說到這裡,他苦笑了聲,不好意思地說道:“若不是聽聞他出事了,我也不敢回到邯鄲來。”
玉紫呵呵一笑,她持起酒樽,給他在斟中倒滿酒,盈盈一笑,道:“幸好君來了,如此,我纔可以與君談合作之事。”
魏人瀵聞言也是哈哈一笑。
兩人曾有過基礎,這一談便很容易了。不過半個時辰,玉紫便與他草擬了幾項章程,決定他在魏國,玉紫負責在趙國,同時聯繫齊國內的人,互通有無,並進行走私之事。
這樣一來,聯繫亞的事,也提到了日程表上了。
送走魏人瀵時,玉紫一臉滿足。與這個人和亞合作的事,她依然準備私下進行,儘量瞞着公子出。
十二月到了尾聲了,淚,求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