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地緊緊盯視中。玉紫低下頭來,她盈盈一福,道,“天下權貴,人人都是深受鬼神眷顧,妾不過一婦人,當不得此獎。”
確實,在這個女人等同牛馬,只是附屬品的時代,他說公子出擁有玉紫,是有福氣的話,確實是不合時宜的。
面對玉紫半陰半陽的反駁,公孫寧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他徑自盯着玉紫。
深深地盯了幾眼後,他從一側的侍婢手中接過酒斟,然後,把手中的爵強行塞入玉紫的手中。就在他溫熱的手掌與她的相接觸時,他的尾指,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在她的掌心輕輕一勾。
這一勾,一陣酥麻突然而來。
不過。玉紫可不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普通姬妾。
她的臉上,依然掛着盈盈淺笑,接過爵的手,也穩穩當當。
“玉姬,請飲。”
“謝公孫。”
玉紫舉起爵,仰頭抿了一口。
這一口入咽,她便是一怔。
感覺到玉紫的怔忡,公孫寧燦然一笑。
玉紫又抿了一口。
沒錯,這是她的美漿,可是這美漿中,卻加入了蔗糖!美漿的味道本來便清香爽口,這一加入糖,便增了一分甜滑。與這個時代別的漿相比,已是別具風味。
玉紫慢慢地放下爵,詫異地看向公孫寧,她嘴脣動了動,想要問一問,卻又閉上了嘴。
公孫寧晃了晃手中的酒斟,笑眯眯地問道:“玉姬以爲,此漿如何?”
玉紫盯着他,答道:“甚善。”
“哈哈,”公孫寧朗朗一笑,這一笑,他嘴角的兩個酒渦,更深了。
笑聲中,公孫寧卻不答話,便這般轉過身。向胡公走去。
公孫寧是何等身份,他這一動,便有十數個人圍上了他。
玉紫盯了他的背影一眼,轉頭尋到自己的塌位,坐了下來。
玉紫的位置,在右側,衆權貴後面,衆商戶之前。能被胡公邀請來的商戶,個個都是一方豪強。在這個時代的豪強,手底下都養着一大堆人,那些人多爲奴隸,在沒日沒夜的爲他們創造財富。
如果以創造的財富而論,玉紫是沒有資格來到這裡的,連陪末席也不夠。可她一是女人,二來,她那‘滿地開花’的手段,令得衆人嘆而觀止。因此,纔有了今天這一席。
胡公自己只是一個商人,幾乎沒有什麼規矩,吵吵攘攘中開了宴,一開宴。狗肉,羊肉,野獸肉,各種漿,各種酒,如流水一般布了上來。只是一轉眼,玉紫前面的幾,便被酒肉給擺滿了。
與酒肉同時上席的,還有來自各國的美人。這些美人,如流水一樣,走到殿中每個人的面前。轉眼間,殿中的男人已是左擁右抱,嘻笑不已。
玉紫垂眸,抿了一口漿水,暗暗想道:這地方,還真不適合女人前來。
以前跟隨公子出出宴,那宴席中,雖然也有美人投懷,可不會這樣毫無顧及,不會有人在塌上動手動腳,行爲猥褻。
就在玉紫皺眉時,坐在她身後的一個劍客伸過頭來,低聲道:“玉姬,回罷。”
玉紫轉頭看向他。
那劍客對上玉紫的目光,徐徐說道:“公子若知,會不開懷的。”
玉紫輕哼一聲,她撅着嘴,“公子令你守緊我?”
那劍客笑了笑,道:“姬乃公子看重之人。”
正在這時。玉紫身前一暗。
卻是一個劍客來到她面前,他朝着玉紫雙手一叉,道:“玉姬,我家公孫有請。”他朝公孫寧的方向指了指。
玉紫站了起來,盈盈一福,“請帶路。”這個公孫寧,給了她一杯放了甘蔗的美漿,也不知是啥意思?
公孫寧正與胡公幾人,圍在一起飲酒鬨笑,看到玉紫走近,他站了起來,雙手一叉,直直地盯着玉紫,笑道:“姬,高人也,請上坐。”
這一席中,無數哪一個,都是臨淄城的鉅富,放在後世,那可都是能與中央首長一起出國的企業矩子,站在他們身邊,她都心虛,哪敢上坐?
當下。玉紫連忙行禮辭過,來到右側下首,最不起眼的一個位置上跪坐下。
她這個位置,恰好在公孫寧的身後,光從外面看來,彷彿她玉紫是公孫寧帶來的姬妾一般。
這時,胡公說到了什麼事,幾個人與他一道仰頭大笑起來。
公孫寧沒有笑,他轉過頭來,目光明亮地看着玉紫,笑道:“姬以爲。那漿味道如何?”
騰騰火焰中,玉紫嫣然一笑,被火光逼紅的雙頰,豔美明亮。她迎上公孫寧瞬也不瞬的目光,說道:“漿的味道,自是極美。加了蔗糠之後,更添香甜。”
她說到這裡,好奇地問道:“然後,妾不知,以公孫之富,爲何會對這美漿有興趣?”漿是小利,不值得公孫寧去伸手。
玉紫的聲音一落,公孫寧已是呵呵一笑。
他笑起來,雙眼彎成一線,酒渦若隱若現,整個人看起來,有種特別的隨和,隨和得讓玉紫有種錯覺,眼前這個公孫寧,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什麼公孫,而是她前世的一個男同學。
這是一種很平等,很隨意地感覺。從玉紫到了這個時代後,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個這樣的人,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感覺。
笑聲中,公孫寧向玉紫湊近了少許。
他在離她不過數寸的距離時停下了,他吸了一口氣,也不知是呼吸着屬於玉紫身上的芳香,還是隻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對於一個這樣沒有壓迫感的人,玉紫沒有避開,她只是繼續好奇地看着他,等着他地回答。
公孫寧的笑容更燦爛了。
他目光灼熱地盯着玉紫,輕笑道:“姬不知麼?非是爲漿,實爲姬耳!”
非是爲漿,實爲姬耳!
他說,我不是對漿感興趣,讓我感興趣的,是你玉姬!
這麼直白。這麼肆無忌憚!
玉紫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眉眼彎彎,饒有興趣地回道:“妾,是公子出之姬。”
公孫寧點了點頭,道:“無妨。”
無妨?
玉紫睜大了眼。
公孫寧這般靠近她,依然睜大眼,目光直直地掃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脣,他低低地說道:“姬,實蒙塵之玉,沙中之金。只要姬願意,我願向公子出求娶於你。”
頓了頓,他緩緩地說道:“願爲夫人。”
公孫寧的話剛一落下,便詫異地看到玉紫搖頭了。
她搖着頭,笑了起來,“妾何德何能,竟被公孫許以夫人之位?”夫人很了不起麼?公子出也許我以夫人呢。
公孫寧收起臉上的笑容,他嚴肅地看着玉紫,說道:“姬這數月中,所作所爲,我已瞭然於心。我雖是公孫,實是一商人。願娶得姬,與姬一道行商。”
玉紫看着他。
這話,她不怎麼相信。這個公孫寧,相信他的財富,已累積到了一個極高的高度,娶不娶自己,對他來說,應該是完全無所謂。
在玉紫尋思時,公孫寧只是看着她,顯然,他在等着玉紫想通。
玉紫尋思了一會後,突然問道:“敢問公孫,你的另外幾位夫人,都是何等身份?”
公孫寧沒有想到,她問的會是這個。當下他怔了怔,在玉紫地盯視中,他呵呵一笑,卻是不答。
對上他的笑容,玉紫也笑了。她朝着公孫寧眨了眨右眼,笑嘻嘻地說道:“妾從小便相信,這世間,不會有狗肉從天下掉下來。公孫之意,妾心領了。”
說到這裡,她朝公孫寧一傾,低低地說道:“若公孫有能賺巨金的門路,妾願共謀之。”
她這句話中,帶着低低的笑意,也帶着一分認真。
說罷,她朝着公孫寧盈盈一福,轉身向自己的塌幾走回。
她的背影,懶散,輕盈,整個人透着一種異於世間所有女性的風情。這種風情,是來自於人人平等的世界纔有的疏懶和從容,也是相信自己不會輸於任何人的自信和張揚。公孫寧盯着她,頭一仰,把斟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當他把酒斟重重放在几上時,胡公從一側湊過頭來,低聲笑道:“爲君請了美人來,她卻是不願麼?”
公孫寧燦然一笑,道:“現是不願。”
“哈哈。”胡公放聲一笑,再次壓低聲音說道:“公孫太過吝嗇,若是許以正妻之位,也許美人便願了。不過,區區一姬,還當不得公孫正妻。”
公孫寧笑了笑,他的目光,依然灼灼地盯着玉紫,追隨着她的背影。他抿了一口酒水,低低地對自己說道:“許以正妻?”
當玉紫回到塌上時,這時的氣氛,與剛纔比,已變了許多。絕大多數的商戶,都放開了懷中的美人,三五成羣地討論,商談起來。想來也是,這些豪商,哪個府中不是有幾十百來個美人的?用得着在這種場合上猴急麼?當務之急,還是與同行多做溝通,多多相處的好。
在玉紫而言,她是很想融合到這個羣體中去的,與這些人多打交道,對她實是有益無害。
可她坐在塌几上,聽了又聽,卻總是提不起湊堆的興趣。她前世只是一個普通的白領,還真沒有這種周遊交際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