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便到了商隊出發的日子。
父女倆整理了一下包袱,所謂包袱,不過就是幾身衣鞋。不過這一次,玉紫的行李中,添了二百刀幣的鹽,背在身上,還挺有點份量。
父女倆來到商隊時,商隊已經整裝待發,只准備出發了。
呈現在玉紫眼前的,是一個有着十五輛馬車,二十輛牛車,三十輛驢車的大型車隊。
這個車隊中,光是如宮一樣的劍客,便有三百人。這三百人中,只有五六十人是商隊臨時僱傭的,其餘都是商隊伺養的。
浩浩蕩蕩的隊伍,擺在官道上,足足延綿了二里遠。
“此子,便是宮老所撿的乞兒?”
十幾個騎馬的劍客,都在灼灼地盯着玉紫,朝着她上上下下打量。這些人,都是曾城附近,與宮老有過交往的被僱劍客。
盯着盯着,一個二十五六歲,臉黃而長的青年人伸出手,在玉紫的肩膀上重重拍去,笑道:“小兒雖黑,膚卻細嫩,五官更好,頗類處*女。”
青年的聲音一落地,衆劍客便是一陣哈哈大笑。
鬨笑聲中,另一個劍客大笑道:“然也,如此人物,真不似乞兒。莫不,是哪位貴人的後苑逃出來的童男?”
這人的話,便帶上了幾分猥褻了。說玉紫是貴人後苑的童男,那可是在笑話她是貴人的孌童啊。
鬨笑聲更響了。
這時,一個青銅色皮膚,雙眼狹長,五官頗爲陽剛俊郎,卻刻意留着一把絡腮短鬚,於俊朗中透着一股滄桑的青年劍客歪着頭,朝着玉紫盯了一眼後,突然間,他右手閃電般地伸出,竟如老鷹博兔一樣,緊緊地扣向玉紫的下巴。
而這時,宮老遠在百步之外!
玉紫大驚,迅速地向後退出一步。可她手無縛雞之力,這一退又能退出多遠?轉眼間,她的下巴便被這青年牢牢地錮制在掌心!
鬨笑聲更響了。
宮老的憤怒的喝聲傳來,“亞,你欲何爲?”
宮老的憤怒,衆劍客一點也不在意。劍客亞擡起玉紫的下巴,朝着她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後,朝着左右衆劍客嘿嘿一笑,道:“宮的兒子,嫺靜若處子,又生得好細白牙齒,渾不似我等汗臭丈夫,真是讓人心動。”
亞的聲音一落,衆劍客更是呼嘯連聲,大笑不已。
鬨笑聲中,宮老氣急敗壞地向這邊趕來。
鬨笑聲中,玉紫靜靜地盯着亞。
她的目光平靜中帶着一種冷意,直直地盯着亞,玉紫伸出手來,慢條斯理地把他的大掌扳開,說道:“君堂堂丈夫,還請慎言。”
亞和衆劍客還在哈哈大笑,也許是被玉紫的冷漠所鎮,他的笑容一怔,眉頭一挑,竟是任她扳開了自己的手掌。
玉紫一得到自由,理也不理笑得正歡的衆劍客,徑自轉身,朝着宮老走去。
她迎上了急急而來的宮老。
擋在宮老面前,玉紫伸手按在宮老揮舞着的青銅劍上,微笑道:“父親不必動怒,亞不過是與孩子玩鬧。”
宮老一怔,對上了玉紫的雙眸。
這雙眼睛,清澈如水,明淨無波,讓人一見心靜。
宮老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他盯向亞,又盯向鬨笑聲兀自響亮,還在盯着玉紫唿哨連連的衆劍客,聲音一提,沉聲喝道:“諸君,宮雖老,爲了我兒,不敢怕死!”
這是警告!
衆劍客對上宮嚴肅的表情,聲音一靜。這時,一劍客嘻嘻笑了起來,“宮老雖然不惜死,可你兒懦弱好欺,我等。。。。。。”
他只說到這裡。
一旁的亞,緩緩搖了搖頭。
亞顯然是這些劍客的首領,他一搖頭,那人的話便戛然而止,嘿嘿直笑。
宮老喘了幾口粗氣,他瞪着那開口的劍客一會,回頭看到玉紫,終於按下怒火,把手中的劍,緩緩歸鞘——若玉紫真是兒子,受了這樣的侮辱,自是不死不休,可她畢竟是一個女子,衆人所言,算不得太過份。
宮牽着玉紫的手,沉聲道:“兒隨父來。”
目送兩父女遠遠離去後,亞低下頭,瞅着自己的手掌,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目光來。
這時,那臉黃而長的青年笑道:“亞,莫非你相中了宮老此子?宮老雖勇,終已老朽,你若相中,將此兒弄來玩耍一番,也不是不可。”
那青年說到這裡,冷冷一笑,“宮老仗着武勇,管了不少曾城的閒事。真想知道,他的兒子若成爲兄長胯下孌童,他舍不捨得一死以謝!”
亞靜靜地瞅着自己的掌心,微微一笑,曬道:“此事以後再議。”
那臉黃而長的青年有點不甘心,他望着亞,見他表情堅定,當下扁了扁嘴,應道:“諾。”
宮牽着玉紫,一邊在人羣中穿行,一邊說道:“我兒,劍客皆是悍勇之士,你不可輕易服軟。”
宮說到這裡,長嘆一聲,補充道:“幸我兒識字,以後可躲之避之。”
玉紫笑了笑,她看着爲自己憂心不已的父親,輕聲說道:“父親,兒可以應付,你不要憂慮了。”
她不是宮,不是這個時代的血勇之士。這時的人,會爲了尊嚴,輕易地用命去博。她不會,她信奉韓信,認爲人處於弱勢時,是應該忍受跨下之辱的。何況,這些人只是口頭上戲弄她,又沒有實質的傷害她,不算什麼。
宮老看向她,呵呵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一臉慈愛歡喜。
兩人來到一個臉白而瘦,生得又瘦又長的管事前。
這個管事,已不是昨日僱用玉紫之人。
他盯着玉紫打量半晌,問道:“你識字?”
玉紫叉手應道:“然。”
“善。”那人點了點頭,朝玉紫身後一指,道:“從今日起,你歸於驢車隊中,份同雜工。”
“份同雜工?”
宮老一急,上前便想爭辯。玉紫扯住父親,搖了搖頭。
這時,那管事盯了宮老一眼,從鼻中發出一聲冷哼,又瞟向玉紫,說道:“然,衆人若有疑惑,你需解之。”
玉紫低下頭來,叉手道:“然。”
那管事揚長而去。
宮老看向神態自若的玉紫,乾巴的脣蠕動了下,卻只是嘆息一聲。
這時,一個吆喝聲響亮地傳來,“起行——”
聲音一落,百步外,另一個劍客策馬上前,接着高喝,“起行——”
“起行——”
“起行——”
一個聲音落下,百步外的另一個劍客馬上跟着高喝,於是高喝聲連續而起,不一會功夫,二三里長的隊伍,便都傳遍了。
商隊開始動了。
宮老看着玉紫轉身步入驢車隊後,才轉頭走向他自己的位置。
宮老畢竟年邁,雖是有名的武勇之士,可他也只是驢車隊中的一個普通劍客。地位雖然不高,但父女倆能呆在同一個車隊中,心裡也是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