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 我們……真的要去找屠冥教嗎?”
寒筱窩在被子裡,環住阿狸的一隻胳膊,將額頭貼在她的肩膀上。
“這該是找到師父身世最快的辦法了。”
阿狸翻身去吻師父的臉頰, 聲音有些黏黏膩膩的。
“師父在擔心什麼呢?”
寒筱任阿狸吃着豆腐, 長長的睫毛蹭到阿狸的皮膚。
他有些不敢說, 怕說出來之後, 一切都會變成真的。他怕自己真的與屠冥教有所瓜葛, 怕他會給阿狸帶來新的麻煩。畢竟如今,兩個人能這樣安安穩穩地在一起,他已經很滿足了。
阿狸靜靜等着寒筱的回答, 見他久久不語,便兀自接了下去。
“其實, 我一直都很很想見見師父的爹孃的。”
寒筱睜開有些迷濛的眼睛, 美麗的丹鳳眼眸靜靜地注視着她。
“因爲倘若沒有得到他們的首肯, 我便總覺得是自己罪大惡極,將師父誘拐到了這裡, 然後……吃幹抹淨了。”
阿狸說着,眨眨眼。
寒筱聽了阿狸的話,微微有些臉紅,頓了頓,纔開口:
“其實, 我是自願的。”
“嗯?”
“我是自願送來讓阿狸吃的。”
寒筱說着, 探起身, 輕輕吻了阿狸的脣。
“所以不論我的爹孃是什麼樣的人, 他們都不能分開我們。不論什麼時候, 我都會選擇陪在我家小別扭身邊的。”
阿狸怔怔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脣, 只覺得心中化開一片溫甜。
“對了,我昨日發覺牀底下似乎多了一盒奇怪的東西……可是你拿來的?”
寒筱說着,探起身,想要越過阿狸將牀下的東西拿上來,卻被阿狸一把撈住。
“什,什麼東西?”
阿狸有些心虛。
竟然,這麼快就被師父發現了……
“你也不知道嗎?”
寒筱見了阿狸的神色,像是同自己一樣毫不知情,便越發想不通了。
如果連阿狸都不清楚,那那些東西到底是哪裡來的呢?
“其實……那是小青送給我的。”
阿狸含含糊糊地答着。
事實上,那些東西是一位已經成親的師姐送給小青的。小青本想給小洵用,可是小洵臉皮薄,見了那些東西,立即搖頭。每次她想用強,對方就會淚眼汪汪地看着她。小青拗不過,便只好放棄了。不過她覺得這些東西很難弄到,扔了實在心疼,於是,便轉手送給了阿狸……
阿狸還記得,當小青將那一盒亂七八糟的東西塞入自己懷中的時候,那肝兒疼又罪惡的眼神呦~~~
“阿狸?”
寒筱見阿狸神色複雜地出神,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狸下意識地捉住寒筱的手,對上那一雙溫軟而無辜的眼眸。
於是某人的心又開始癢癢起來。
“師父……”
阿狸嚥了口口水。
“等咱們再回山莊的時候,我便告訴師父那些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可好?”
寒筱看着阿狸眼中閃閃的光亮,不明所以地乖乖點頭。
阿狸深深覺得自己實在是……
太邪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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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除了心中的顧慮,待到兩個人正式出發的時候,更像是去遊山玩水。
到了北方阿狸才發現,這裡的許多地方雖然表面上一直很平靜,實際上卻都已經被屠冥教暗暗浸透。雖然起先只是讓她發現了些許的蛛絲馬跡,不過三日之前,阿狸已經發覺有人開始一路暗暗監視着他們的行蹤。
阿狸並沒有輕舉妄動。
直到來到之前曾被設計突襲過一次的屠冥老巢附近,阿狸看了看天色,決定明日再繼續進發。
這是座規模不大的小鎮,因此一年中也難得會有幾次節慶之事。不過很巧的,這兩日卻正趕上了當地的廟會。
阿狸自然要拉着師父好好逛一逛。
這裡的廟會不似鑄劍鎮那般熱鬧,規模也要小上許多。不過難得的是帶着濃厚的異域風情,少了一份擁擠,卻多了許多可以讓人細細遊覽的閒情。
一個晚上走下來,寒筱的手中多了許多新奇的小玩意兒。
這讓寒筱不自覺又想起了之前阿狸留在他們牀底下的那個小盒子裡面的東西。阿狸越是閃爍其詞,寒筱便越發覺得好奇。
其實寒筱這一路上一直都在想着,但是顧慮到之前已經和阿狸約定好回到山莊之後才能知道那些長得怪模怪樣東西的用處,所以便一直憋在心裡。直到廟會快要結束的時候,才又按捺不住,拐彎抹角地問出了口。
沒成想,阿狸一聽,目光一滯,看待師父的眼神立即深邃起來。
寒筱不明所以,只覺得背後一陣發涼,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不過還未等他反應,人已經被阿狸拉進懷裡,飛快地朝着客棧的方向躍去……
少不得一晚上的臉紅心跳生吞活剝,從此,寒筱再也不敢提起那牀底下的東西了……
當然,關於兩個人的約定,阿狸是一定會記着的~~
轉日清晨兩個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來到客棧一樓的堂中吃飯的時候,才發覺竟有人已早早等在那裡。
那女子看起來二十上下,見到阿狸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依舊腿軟的師父下樓梯的樣子時,嘴角抽了抽,終於明白了自己爲何會等了這麼久……
“我家長老有請。”
女子對着阿狸一抱拳。
阿狸微微一怔,她自然明白女子口中的長老是誰。只是對方會主動相請,確是讓她有些意外……
女子見阿狸面露猶豫之色,自然明白她擔心的是身旁這容貌出衆的男子,於是言道:
“倘若我家長老大人想要對二位不利,斷不會等到如今方纔下手的。”
“阿狸,我們去吧。”
寒筱拉了拉阿狸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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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寒笙所言,屠冥教的老巢果然還在原來的地方。阿狸看着教中來來往往的教徒,忽然有一種被耍得很慘的感覺。
當年若非是逍遙掌門的緣故,如今,這裡也許早就被武林各派所聯合清剿了。不過,如果是那樣的活,師父如今,便該傷心了吧……
阿狸轉過頭,看着自己身邊的師父。那雙溫軟的美麗眼眸正打量着四周的建築,或許,這裡纔是他本應該生活的地方吧。只是當初的造物弄人,讓他遠離家鄉,而後,遇到了自己……
想到這裡,阿狸抓着師父的手又緊了些。
兩個人被之前的女子引到一處廳堂,那女子便閃身離開了。過了一會兒,便有小童過來爲他們沏茶。
北地嚴寒,所以沏的是薑糖茶。
奉過茶之後,那小童並沒有走,而是睜着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這兩個陌生人。
“屠冥教中很少會來客人,你們是長老邀請的嗎?”
寒筱見小童單純可愛,彎起眼睛點了點頭。
小童有些不好意思。
“你和寒笙長得好像啊,你們是兄弟嗎?”
寒筱聞言一頓。
“我也不清楚。”
小童見到面前美麗男子眼中流露出的不安,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
“雖然寒笙總說自己是教中最漂亮的,可是我覺得,你比寒笙還要漂亮。”
這該是……小孩子特有的安慰方式嗎?
寒筱沒有說話,依舊只是笑了笑。
“我說的是真的。”
小童強調。
“我從未見過你這般美麗的男子。據說長老年輕的時候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只是,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他。”
小童正說着,卻見到之前的女子進了屋子。
“寒公子,長老有請。”
女子雖是對着寒筱說的,眼神卻看着阿狸。果然,她見到阿狸微微蹙起了眉。
“放心,不會有事的。”
寒筱將自己的手放到阿狸的手上,握了握。
“還記得我在山莊時說過的話嗎?沒有人會分開我們的。”
阿狸張了張口,卻沒有說什麼,於是便沉默着,看着師父的背影慢慢變遠。
阿狸沒有想到,師父這一走,便走了整整三日。
起先阿狸是十分擔心的,甚至曾經運用輕功悄悄地到各處搜尋。屠冥教衆並沒有對她的行動做出任何限制,所以她在各處都是自由的。
直到當天傍晚,她遠遠地看到了師父的背影,身邊似乎還有一位年長的男子,只是由於距離的關係,她看不到師父的神情。只能從他的舉止中斷定師父該是安全的,而且,似乎與身邊的人相處得很好。
看到師父平安無事,阿狸最初的感覺是安心。而後,漸漸地,開始覺得無力,心中淡淡的,泛着一股酸澀。
即便平日表現得如何沉穩內斂,阿狸都只還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於她而言,失去顯得尤爲沉重,尤其是師父——她這一生之中,最最重要的人。
倘若有一日,師父真的離開了她……
每次想到這裡,阿狸都會覺得不安。
第三日的夜裡,阿狸做了一個夢。夢中依舊是那個一直爲他們引路的屠冥女子,她走到阿狸的身邊,淡淡地說出一句話:
你可以走了。
阿狸看到女子的身後白茫茫一片,沒有師父的身影。
這樣簡單的夢,阿狸並沒有被驚醒,只是夢中的畫面一次次重複着。
結果轉日清晨,曾經見到過阿狸的小童一看到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少女眼底那兩塊深深的青黑。
阿狸強迫自己在花園中散步,好讓時間過得更快一些。路上遇到了曾經的逍遙掌門,她對阿狸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
“涼秋最近還好嗎?”
年過半百的女子躊躇着,還是將心底的話問出了口。
阿狸點點頭。
“他如今和沈爹爹住在離殤宮,阿念很細心,他們父子過得很好。只是,這裡離離殤宮並不遠,倘若掌門能夠親自去看看他們,想必他們會更開心的。”
阿狸淡淡說着,對於逍遙掌門的叛變,她依舊是有心結的。拋棄自己的一切來到屠冥教,阿狸始終無法理解她的初衷。
逍遙掌門聽了阿狸的話,只是沉默,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
“據我所知,但凡受長老之邀來到屠冥教,沒有人再願意離開。”
少女看着地上乾枯的草梗,沒有說話。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很顯然,是出自逍遙掌門的。
“關於你和寒公子的事,我已有所耳聞。其實當初我是真心中意你,希望能將涼秋託付給你,也算了了我的牽掛。只可惜你們兩個孩子,有緣無分。這些年寒公子住在瓊山,我雖很少過問,卻也知道他是個難得的佳人。至於寒公子是長老之子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逍遙掌門說着,見到面前少女的背僵了僵,於是心下生出幾分不忍。
她與阿狸今日在此相見並非偶然。
然而勸阿狸趁早放棄的話還未說出口,卻先聽到了阿狸的聲音:
“師父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