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瞧着他冷笑:“我爲什麼要懷疑一個在我死後三年,還記得替我報仇的人?”
墨修淵的臉微微一白,薄脣抿了下,到底沒接下話頭。
“我不與你爭,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蘇岑呼吸急促了幾分,“你一句對不起就完了?你一句對不起,誰來賠我顏家一百多口的命?”
墨修淵垂下眼,遮住了眼底起起伏伏的情緒。
最終起身:“我先回去了,稍後再來看你。”
蘇岑頭疼欲裂,情緒低沉到了極致:“不必來了。”
聲音生硬冷冽,讓墨修淵心臟像是有一隻小手緊緊攥着,他苦笑一聲,沒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只是到了門口,揉了揉眉心,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雲落回來時,就看到墨修淵站在門口,心一跳,快步走來:“王爺,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墨修淵擡頭,眸色定定的:“這就走了。”
只是在錯身而過時,低沉的嗓音幽幽傳入雲落的耳際:“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否則……休怪我無情。”
即使是她的隨從,爲了她的安全着想,他也不會手軟。
雲落臉色一變,厲聲:“我怎麼可能?”
墨修淵認真瞧了他一眼:“那最好不過了。”
雲落攥緊了拳頭,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知道離開了,才深吸一口氣,等情緒穩定了,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默默走到桌旁,出其不意地跪了下來:“主子。”
蘇岑垂眼,“雲落,你這是作甚?”
雲落聲音裡帶了一絲不穩:“屬下……屬下這幾日有事……瞞着你。”
蘇岑‘嗯’了聲。
雲落頭垂得更低了:“只是主子放心,屬下絕對不可能會害主子的,只是、只是這件事,暫時不能與主子說。”
蘇岑擡起頭,靜靜望着雲落。
雲落根本不敢看她:“主子,請相信屬下,屬下若是對主子有二心,就讓屬下……”
蘇岑打斷他:“不必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雲落擡起頭,眼睛紅紅的,血瞳裡溢着一抹痛色與感激,重重應了聲。
保證道:“等時機到了,屬下一定全部都告訴主子。”
蘇岑心不在焉地擺擺手:“嗯,下去吧。”
等雲落離開之後,蘇岑才重新垂下頭,怔怔瞧着面前的書卷。
卻一個字也瞧不進去。
不多時,樓下卻突然傳來一陣躁動,很快又被壓了下來。
蘇岑沒動,只是問了外面的雲落:“出了什麼事?”
雲落情緒不對,‘啊’了聲,搖頭:“沒、沒什麼,是有人在客棧大堂內鬧事,已經處理好了,主子你不用出來了。”
只是雲落並不擅長撒謊,他一說謊,聲音就會抖。
他自己卻不知道。
不過客棧裡的確很快冷靜下來。
蘇岑想了想,還是把披風全部都裹好,打開了房間的門。
雲落看到蘇岑出來,眼底閃過一抹慌亂:“主、主子?”
蘇岑徑直越過他,到了二樓的欄杆處,向下看了看,就看大堂正中央,正站在一人,身姿挺拔,只是額頭上,臉上卻是多了幾處烏青與血漬。
墨修淵與他相對而立,男子的脖頸上,多了幾把刀。
男子赫然是白祈然。
蘇岑猜到白祈然會再來一次,沒想到會是這時。
雲落就站在蘇岑身後,連忙解釋道:“主子,屬下不是不……只是……”
蘇岑道:“我知道,你怕我有危險。”
雲落鬆了口氣。
只是看到蘇岑轉身要下樓,心裡一緊張:“主子,你別去……”
蘇岑搖搖頭:“下去吧。”
該解決的,早晚還是要解決的。
雲落看出了蘇岑的決然,也就沒再多嘴,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大堂內,墨修淵冷冷瞧着白祈然:“你倒是還敢來。”
白祈然一臉淤青,垂着眼,眼底有痛色浮掠:“你讓我見蘇姑娘一面,見過之後,我就離開了。”
墨修淵:“你憑什麼覺得,她還會見你?”
白祈然攥緊的拳頭,鬆鬆緊緊:“我不想與你吵,讓我見蘇姑娘。”
墨修淵道:“不可能。”
他的心思,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怎麼可能讓白祈然見蘇岑?
白祈然咬牙:“那就不要怪我硬闖了。”
墨修淵擡了擡下巴:“那你就試試看好了。”
頓時,十幾個暗衛圍攏了過來,而早在兩方打起來時,客棧裡的人就跑的跑,躲回房間的躲回房間。
只是還沒打起來,墨修淵耳朵極聰地聽到了階梯聲。
他轉過頭,就看到蘇岑一襲黑袍,只露出一雙眼,一步步走了下來。
白祈然擡起頭,看到蘇岑,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薄脣動了動,呢喃一聲:“蘇姑娘……”
墨修淵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他怎麼有種自己媳婦兒會舊情人的感覺?
可惡!
蘇岑走了下來,徑直站到了白祈然面前,聲音冷冷的:“你要與我說什麼?”
白祈然想低下頭,不敢注視她的目光,可又不捨得移開視線,怕這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蘇姑娘,這次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利用你,對不起。”
蘇岑沒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
白祈然抹了一把臉,輕聲道:“只是我不會放棄的,我不會讓你一直跟着這麼個人渣,若是你和離之後,回南詔國,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墨修淵臉色更黑了:“她是我的夫人,不必你假手照顧。”
白祈然冷笑:“這世間,誰都可以,就你沒資格。”
墨修淵被噎了下,想反駁,可想到先前蘇岑的話,硬生生把這口氣嚥了回去。
他們之間的關係剛緩和了那麼一丁點兒。
不能因爲白祈然,再次崩了。
墨修淵深吸一口氣,想起一件事,眯了眯眼:“她,可是你的親堂妹。”算起來,他的真實身份是南詔國的太子,那就是蘇岑這時這個身體的親堂哥。
白祈然又怎會不知,可被墨修淵提起,還是恨得咬牙。
“不用你提醒。”
墨修淵涼薄地笑笑,看到他眼底的痛色,倒是起了兩分同情。
蘇岑面無表情:“以後的事,我自會打算。”
可她不會回南詔國。
那裡,估計不會容她,不過在此之前,唯一讓她放不下的,就是一個人了。
蘇岑平靜地擡眼:“你若真的顧念當初的救命之恩,就幫我護一個人。”
白祈然張嘴,聲音有些低啞:“蘇、蘇冷嗎?”
蘇岑頜首:“是。”
白祈然眼底的痛色更濃了,許久,才慢慢頜首:“……好。”
蘇岑嘆息:“多謝。”
白祈然一點都不想聽到她與他客氣,他甚至不想答應,不想照顧蘇冷,想用蘇岑這個身體唯一在世的哥哥來威脅她,可他怕看到她厭惡的目光。
那簡直比殺了他還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