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頭疼得瞧着墨修淵,有人跟他搶嗎?她就隨便問一句,他至於這麼怕嗎?蘇岑看他着實咳得厲害,走過去,遞過去一方帕子,等墨修淵接了過來,替他拍着後背,又倒了一杯清水,遞給他,看他喝了,張嘴,卻又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墨修淵從未覺得自己能這麼丟人過,卻依然面癱着一張臉,緩解這種尷尬。
“我平日……很注意的,剛纔是急了,纔不小心嗆到。”墨修淵怕她會覺得不舒服,頓了好久,才擡眼,墨黑的眸仁因爲不舒服的緣故,周邊染上了一層紅,看起來倒是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無害。
“嗯,喝藥吧。”蘇岑把還溫熱的藥遞過去,墨修淵眼底閃過失望,他看不出她的情緒,不知她到底是怎麼想自己的。她到底是關心自己,還是隻是因爲……只是在接過藥碗時,蘇岑的指尖不經意碰到墨修淵的手背,感覺到上面滾燙的溫度,柳眉一擰。
墨修淵還處於自己接近晦暗的情緒裡,就感覺額頭上貼上了一抹柔軟沁涼,他渾身一僵,擡眼,就看到蘇岑冰涼的掌心正貼在他的額頭上,兩人離得有些近,女子身上幽冷沁香的味道落入鼻息間,讓墨修淵暈陶陶的。
“你發熱了。”蘇岑收回手,面無表情的總結。
“啊?什麼?”墨修淵眨了眨眼,擡眼,沒反應過來她剛剛說了什麼。
“你生病了,我讓墨白去給你請個大夫。”蘇岑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衣袖被拽住了,蘇岑低頭,就對上了墨修淵漆黑的眸仁,裡面閃過一抹不安。
“你去哪兒?”
“幫你去請大夫,你生病了。”蘇岑耐着性子又說了一遍。
“請大夫啊,不用了,我沒事,吃了無痕的藥,睡一覺就好了。”墨修淵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個麻煩,只是擡眼對上蘇岑極幽深的眸仁,接下來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把藥先喝了。”蘇岑留下這句話,就走了出去,隨後很快就又回來了。
再看到蘇岑 ,墨修淵才鬆口氣,他是真怕她這一出去,又不回來了,然後兩人再無窮盡的冷戰,他是怕極了這種感覺,讓他忐忑、惶恐、焦躁,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既覺得痛苦,卻又甘之如飴。
不多時,墨白帶着一個大夫走了進來,看到墨修淵愣了下,走近了,把藥箱放到桌子上,坐在近旁的位置上,“這位公子請把手腕搭在這上面。”
墨修淵極爲配合地放了上去,等老大夫搭了脈,收回藥包,開始寫方子,“惹了風寒,傷口感染,老夫給公子開副治療外傷與傷寒的藥,公子按時喝了,不出兩日病就全部痊癒了。”
“治療外傷的藥就不必了。”墨白開口道,他們出來之前,無痕公子配了不少的傷藥,卻獨獨沒想到王爺沒傷到,卻先惹了風寒。
老大夫也沒說什麼,只開了退熱治療風寒的,把藥方交給墨白之後,得了診金就離開了。墨白把金瘡藥與紗布拿出來,再看看藥方,心思一動,看向蘇岑:“郡主,不知可否幫王爺上藥?”
蘇岑的視線落在墨修淵偷瞄過來期許的目光,‘嗯’了聲,從墨白手裡把藥給接了過來。墨白松口氣,很快離開了,把獨處的時間讓給了兩個人。
蘇岑不說話,先打來一盆清水,把墨修淵手背上的傷口重新清理了一番,再塗抹上金瘡藥,再包紮好了。
做完這一切,差不多離子時還有一個半時辰。
“夜色不早了,你等墨白把要送過來,再喝一副,我回去了。”蘇岑站起身,可衣袖又被人扯住了。蘇岑低下頭,去看墨修淵,身形高大的男子整個窩在輪椅裡,背脊挺得筆直,可此刻在蘇岑看來,莫名帶了幾分可憐的味道。
“你……還會去找鬱風霽嗎?”墨修淵在她打算離開之前,第一反應就是這幾天她晚上都會與鬱風霽待在一起。次次想到,次次灼心。
“去。”蘇岑頓了頓,沒想到墨修淵會直接問出來,反正她去時,他還是要知道的,乾脆不瞞着了。更何況,她似也從未瞞着他,蘇岑覺得她現在的心理很不正常,看到他難過,她有種報復的快意,與此同時,她卻又覺得心口空蕩蕩,無盡的茫然充盈其間,難過的無以復加。
簡單的一個字,再次砸碎了墨修淵的理智,他清冷白玉般的面容瞬間慘白如紙。
額頭上的青筋因爲暴怒鼓動了起來,卻又瞬間被他壓了下去。
難過、心塞充盈在心口,壓得他喘不過起來,半晌,才動了動薄脣,吐出一句話。
“不能……不去嗎?”斂下的眼瞼,遮住了墨修淵眼底的晦暗莫名與希冀。
“不能。”蘇岑腦海裡空蕩蕩的,卻依然能清楚的說出冷靜的話,蘇岑的視線落在他晦暗的眸底,須臾,無聲輕嘆,加了句:“我找他是有事,我只待一個時辰就回自己的房間了。”
“……”墨修淵猛地擡起頭,眸光灼亮,似乎在詢問,她說的與他想的是不是一個意思。
“我需要他的十滴心頭血。”所以,他纔會脫下上衣。
蘇岑看着墨修淵眸底的光,愈發璀璨,心口絲絲麻麻的涌上一股很微妙的感覺,她抿緊了紅脣,看着突然嘴角勾起的男子,不願再多看,怕自己會忍不住更心軟,輕甩了衣袖,看對方握得更緊了,柳眉輕蹙,“還不放開?”
墨修淵連忙放開了,眼底笑意浮動,應了聲:“哦。”頓了頓,覺得不夠熱情,又道:“那你去吧,我會好好喝藥的。”
蘇岑抿緊了脣,沒說話,扯回了衣袖,快步走出了房間。
門關上的瞬間,卻聽到了房間裡墨修淵極爲愉悅的聲音,蘇岑側過頭去看,眼底有流光翻動,最後驀地擡起手,捂住了眼,等了片許,再鬆開時,眼底已經恢復了冷寂。她走到鬱風霽的房門前,敲響了房門。
鬱風霽很快來開門,看到蘇岑,再看了看墨修淵的房門緊閉,頗爲意外。
“修公子這次怎麼不發怒了?”
“……嗯。”蘇岑沒多做解釋的打算,走進去,面無表情地坐在牀榻邊,鬱風霽關上房門,卻發現她在發呆。
“在想什麼?與他決裂了?還是他還在生氣?我剛看到有大夫來過了,病了?”鬱風霽說到這時,眼底帶着狡黠的笑,似笑非笑地瞅着蘇岑。
蘇岑擡眼,掃了他一眼,掠過他眼底的戲謔,拔出了腰間藏着的匕首,‘唰’的打開了,嚇了鬱風霽一跳。
“廢話怎麼這麼多?脫衣服,取血。”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再磨蹭下去,就要再重新來取了。
“我這不是再關心你們麼。”鬱風霽比較好奇的是,這修公子到底是什麼身份?他得到的消息,不是說這昭華郡主嫁與了那九王爺麼?可他怎麼看都覺得這郡主與那修公子有一腿。想歸想,鬱風霽還是老老實實地解開了外袍,褪去上衣,露出結實的胸膛,如果忽略上面的白紗布的話,自行解開了紗布,凝固的刀痕,顯得尤爲明顯。
等蘇岑再從房間裡出來時,已經快到子時了,她一出現,就看到墨修淵正站在她的房門前,看到蘇岑走出來,明顯鬆了口氣,墨黑的眸仁燦若星辰,嘴角一彎,露出一抹笑,“好巧,睡不着出來溜達一圈。”
“嗯。”蘇岑也不拆穿他,走到房間門,推開房門,關門時,擡眼對上他清俊眉眼下的青黑,道:“去睡吧。”
墨修淵愣了下,顯然沒想到她肯主動與他說這些,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好,我等下就去了。”
蘇岑垂着眼關上了房門,熄了燭火,躺倒牀榻上,歪過頭,等了片許,才聽到極輕微的輪椅滑動的聲響,蘇岑這才慢慢偏過頭,仰着頭看着牀頂的流蘇,眨了眨眼,眼底閃過複雜的光,最後被遮住,掩藏在心底深處。
墨修淵翌日從房間裡出來時,臉色好了不少,見到鬱風霽也不是黑沉着一張臉了,上了馬車之後,墨修淵與蘇岑沒說話,不過吃藥時,墨白把藥碗端給蘇岑,蘇岑也沒拒絕。
看着墨修淵喝完,蘇岑下了馬車,走到一旁,鬱風霽走了過來,在蘇岑身邊坐了下來。
“你們關係這算是緩和了?”鬱風霽與蘇岑相處幾次,倒是覺得這昭華郡主面冷心熱,加上有取心頭血的交情在,鬱風霽與蘇岑相處,到了多了幾分自然。
蘇岑應了聲,卻沒說是不是緩和,只是望着前方一處,啃着乾糧。
不多時,面前出現一個輪椅,蘇岑動作一頓,卻沒擡頭,面無表情的繼續吃着手裡的食物。鬱風霽倒是一怔,擡眼,就對上了墨修淵極深的眸仁,鬱風霽笑了笑,“修公子,可是有事?”
“沒什麼,覺得無聊,找二皇子聊聊。”墨修淵讓墨白把他推到了蘇岑的右側,擺擺手讓墨白退下了。
於是目前的狀態就是,鬱風霽隔着一人的距離坐在蘇岑的左側,墨修淵緊挨着蘇岑,坐在蘇岑的右側。鬱風霽張嘴,因爲有墨修淵在,一時間也不好再與蘇岑談什麼,只要閉上了嘴,食不言寢不語。
墨修淵對這樣的狀態很滿意,在四周看了一圈,最後視線又落在了蘇岑的身上,望着她不疾不徐地咬下一口乾糧,動作極慢的咀嚼着,紅脣隨着她的動作微抿,卻顯得愈發紅豔。墨修淵瞧着瞧着,手指不自覺地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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