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聽到這話,眉頭深深擰了起來:“王爺,你確定?”
墨修淵眸仁裡有深邃的暗光竄竄流動,瞧不出他眸光裡的真切含義,動作極爲緩慢地頜首:“是,本王確定,如果搜不到,本王至此既往不咎;可如果搜到了,愛妃是不是要給本王一個交代?亦或者,愛妃本來的目的,是不是就不單純?嗯?”
尾音漠然的輕哼,帶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森寒。
蘇岑卻半分驚懼皆無,似笑非笑地瞧着墨修淵:“如果不呢?”
墨修淵也笑了,只是笑容裡摻雜了殘忍:“愛妃說呢?”
蘇岑的臉色隨着墨修淵的笑冷了下來,她在墨修淵的眼底很清楚的看到了威脅,他在威脅自己。
可越是清楚,蘇岑的臉色也愈發不好。蘇岑的眸色暗芒瀲灩而動,在分析着一對一的鋒芒過後的結果,而那個結果,至少是她現在不願看到的。
蘇岑沉默良久,嘴角勾了勾:“既然王爺想搜,那就搜吧。”只是能不能搜到,那可就是另外一說了,蘇岑嘴角勾着冷笑,朝着墨修淵大大方方地伸開了手臂,而兩人的身後,聶文曜神情不安地張了張嘴,原本想說什麼,可在對上蘇岑稍安勿躁的視線後,默默垂下了眼,轉過身去,只是眼底的擔憂卻是掩飾不住的。
墨修淵靜靜地看着蘇岑,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垂着眼,一副漠然不在乎的模樣,墨修淵半斂的眼底有的複雜的情緒,在蘇岑看不到的地方掠過,接下來,沉着冷靜地伸出手,在蘇岑身上仔仔細細地搜查了一番。結果,在墨修淵的意料之中,並沒有搜到什麼,除了對方冰冷乾燥的肌膚,除此之外,並沒有名單的下落。
墨修淵收回手,往後退了兩步:“沒有搜到。”
蘇岑這才擡起眼皮:“既然如此,門在那裡,恕妾身不送。”
墨修淵聽多了蘇岑不鹹不淡的聲音,倒也不惱,只是深深看了蘇岑一眼,轉過身,很爽快的離開了。而在墨修淵離開之後,聶文曜才轉過身,目光擔憂的在蘇岑身上掃視了一圈,直到發現蘇岑是真的沒什麼異樣的神情後,才鬆了一口氣:“郡主你……王爺說的是什麼名單?”
蘇岑漫不經心的上前:“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蘇岑也只是說了這麼一句,就不肯再多說了,走到木桶後,掃見聶文曜一頭的虛汗,襯得一張臉愈發慘白,把火盆踢得遠遠的。
這一幕被聶文曜看到了,不禁一愣:“郡主,不是要火療嗎?”爲什麼反而把東西給踢走了?
蘇岑無意識的扯了扯嘴角:“騙他的而已。”蘇岑心情很不好,至少剛纔墨修淵搜查的那一段時間,她心情糟糕到了極致,她不想讓墨修淵靠近,兩人離得愈近,她愈發覺得厭惡,厭惡墨修淵,也會自我厭棄。
聶文曜愣了一下,就想到了兩人之間說的那個“名單”,聰明的沒有再多嘴,安安靜靜地按照原先的治療方法,閉上眼,等着蘇岑幫他驅毒。
而另一邊,墨修淵從偏房走出來之後,原本陰沉的臉慢慢恢復了正常,如果細看之下,甚至能看到幾分輕鬆。這一幕落入墨白的眼底,他心裡咯噔一下,覺得王爺是不是被刺激到了,纔會變得這麼不正常?墨修淵沒有理會墨白,長腿一邁,徑直朝前走去,墨白回過神,連忙跟了上去:“王爺,名單拿回來了嗎?”
墨修淵腳步不停:“沒有。”
墨白臉色微變:“那要怎麼辦?名單隻有那麼一個,這可是黑狼用了半年的時間才……”
墨修淵腳步停了下來,不怒反而笑出聲:“不過是一個名單而已,就算是讓他們拿到了又如何?不過也就是片刻喘息的機會,還真的以爲本王在乎?”不過是幾個小嘍囉而已,就算沒有那份名單,那些在暗處的人也驚不起什麼浪花。只有他想不想給他們機會,還輪不到他們決定他的生死。
墨白愣了下,隨即鬆了一口氣,也是啊,王爺什麼時候怕過這些?而且,名單這會兒不見了,可他們也不會蠢到只留有一份名單,過幾日就能重新再送一份過來。
所以,只是給了他們一些轉移的機會,可是隻要還在東陵國,以王爺的能力,還是能很輕易的把暗處的人全部都抓出來。
墨白這樣想了之後,心情鬆懈下來,也不再擔心了,看到墨修淵繼續往前走,連忙跟了上去,只是墨修淵只是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墨修淵似乎想到了什麼,薄脣抿得緊緊的,又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看得墨白一愣一愣的。一直等走到離攬月閣很遠的地方,墨修淵纔再次開口:“如果待在一個滿是火盆的房間裡,有沒有可能一個人的身體,半分虛汗也無,反而是冰涼生寒?”
墨白傻在了原地:“啊?什、什麼?”
滿是火盆的房間,還冰涼?王爺確定他不是再開玩笑?
墨修淵眉頭皺緊了:“快說。”
墨白被激得反應過來,連連搖頭:“這不可能?除非中了毒,可即使如此,一個人的身體也不可能不會流汗,除非根本就沒有知覺,感覺不到外界的冷暖。”墨白不知道墨修淵在說什麼,也很奇怪他怎麼會突然這麼問,而且,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就想起來百鬼竹林的地下宮殿裡,那一晚,郡主沒有的呼吸……
墨白渾身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地看着墨修淵:“王爺,你在說郡主嗎?”
墨修淵瞳孔猛地一縮,目光銳利地看向墨白:“本王剛纔什麼都沒有說,你什麼都沒有聽到,知道嗎?”
墨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是!屬下記下了,屬下什麼都沒有聽到!”
墨修淵這才滿意了:“既然聽到了,現在就去秘密吩咐下去,讓府裡暗處的暗衛全部都警惕起來,把整個王府都監視起來,任何人有異動,就前來告訴本王。”
墨白愣愣點頭,就看到墨修淵重新恢復了那張冷峻的臉,很快消失在墨白的視線裡。可明明是末夏,一股風吹來,墨白卻覺得從頭頂都冷到了腳底。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就是他這麼久以來,一直忽略的一件事。
王爺從這次受傷之後,似乎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王爺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可如果接觸的久了,還是能感覺到不同。首先,就是王爺對嵐月夫人的態度,他先前是以爲王爺知道了嵐月夫人的身份,自然就會不喜嵐月夫人;可王爺,對郡主的態度,卻也改變了。
以前,他一直以爲王爺是有什麼目的,可一連串的事情,突然聯繫到一起,墨白渾身打了個哆嗦。
一模一樣的面容,對王爺刻骨的仇恨,午夜夢迴沒有呼吸的活死人,以及,如今王爺沒有提到,可明顯就是再說郡主,在那麼蒸汽繚繞的房間裡,怎麼可能會渾身冰冷?
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死人。
墨白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下來,他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他猛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想到王爺的警告,立刻把這個詭異的想法從腦海裡驅逐了,快步往前走了兩步,漸漸消失在了暗夜的盡頭。
墨修淵和墨白分開之後,直接去了書房,九王府的書房,是重地,四周暗衛侍衛遍佈,把書房守得密不透風。墨修淵推開門,一眼就看到書房裡站得筆直的男子,一襲黑袍,在明亮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的醒目。
墨修淵關上門,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靜靜地擡眼看着面前的男子:“今晚上家宴,你可有什麼新發現?”
黑狼的眉心幾不可查地挑了挑,沉默了片許,才喑啞着嗓音開口:“昭華郡主,和王妃……模樣很像。”
“像到什麼程度?”墨修淵半斂着眉眼,銳利的眸光彷彿能看透黑狼的內心。
黑狼高大的身軀微微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拳頭慢慢攥了起來:“幾乎……一模一樣。”似乎最後四個詞,很難說出口,黑狼的聲音低的不可思議。
墨修淵黑漆漆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黑狼:“你還在怨恨本王嗎?”
“屬下不敢,屬下的命當年是王爺救回來的,這一生也只會忠於王爺。”
“可你依然恨本王。”墨修淵知道,也清楚:“你恨本王,本王自己也恨自己。”
黑狼的脣動了動,半晌,終究沒吐出一句話,單膝跪在了地上:“王爺,名單屬下已經拿回來了,懇請王爺再給屬下安排任務。”
“本王可以給你半年的時間休養生息。”
“屬下不辛苦。”
墨修淵聽了這話,眸光深的不可思議,他不知道當年自己派他去跟着雲惜到底是對是錯,他在自己還沒察覺的時候,對“仇人之女”動了心,他恨她,卻也狠不下心傷她,兩相糾結之下,他一邊傷害她,一邊保護她,卻不知道,這種方式,把兩個人徹底推入了再也回不去的絕地。
直到後來,她親手刺殺他,他依然沒有動殺念,可她死了,以最慘烈的方式,以讓他最悔恨的結局讓他痛不欲生。可現在,他絕不允許她再從自己身邊逃脫,他不信來生,他只要今世,就算是死,他也決不允許……
墨修淵的眸色又深了幾分:“既然你不想休息,那本王……就再給你一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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