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裡,男人看着一地的狼藉,他依舊保持着剛纔的動作一動不動,視線望着前方的某個焦點。
她剛纔在那裡摔倒了吧,一定很痛吧,當時他真的很想上前扶起她,可是他硬生生的將那股力量從體內逼了回去。
閉了閉眼,餘生站起身,望着明明是白天卻一片漆黑的別墅,他擰了擰眉,是因爲她不在嗎?
拉開窗簾,刺眼的陽光讓他一時之間沒有防備只能閉上眼睛伸手去擋。等到適應了陽光的溫度,他走到桌子面前,拿起了桌子上靜靜躺着的離婚協議。
直接翻到最後一頁,上面一氣呵成的字跡他再也熟悉不過了,她居然沒有一絲猶豫就這樣簽下了離婚協議。
嘴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餘生緊緊的握緊了手裡的離婚協議,當時要和她離婚,只不過是因爲突然得到那個孩子到來的時間竟然是他離開前的一個月,作爲男人的他在她那天一晚未歸之後,怎麼還能理智的堅信那個孩子是他的?
他不過是想讓江小舟知錯,和他好好的道歉他就會毫無顧忌的相信她,理所應當的就原諒了她了啊,可是,她爲什麼就這樣沒有一絲留戀的簽下離婚協議書?
而看到已經簽好的離婚協議書,他的心裡沒有報復的快感,沒有從這段婚姻裡解脫出來的快樂,他的大腦裡只是一直迴盪着她簽了離婚協議書他以後該怎麼辦的糾結。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直到感覺到他的褲腳在飄動,餘生纔回過神,低下頭,她最喜愛的嘟嘟晃着腦袋咬着他的褲腳對他搖尾巴。
他看着自己手裡已經快被揉爛的離婚協議書,突然拿起它泄氣般將它撕碎,她說他連一個承諾都不曾給過她,現在既然捨得給她一張離婚協議書,他想要否定她。可是,仔細想想她和他結婚兩年多,他確實什麼都不曾給過她,僅僅給過她的一個琥珀吊墜也不過是因爲在拍賣會場上看到那麼多人爭着要買,他纔不惜一切都要買下來給她。
在他和江小舟的這段婚姻裡,餘生深切的意識到了他對江小舟的關心那麼少,而江小舟卻總是沒有抱怨,就算在他爲了報復她,故意冷淡她的一年多裡,她也對他盡心盡力。
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好混蛋……
他不想對她放手,不想和她離婚。
俯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嘟嘟的腦袋,餘生突然笑了,其實寵物這種東西好像也沒那麼討厭啊。
手機鈴聲響起,餘生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接通電話:“喂?”
“你今天晚上帶着舟舟回餘家老宅一趟吧。”
“她去了醫院陪她媽媽了。”他頓了頓,緩緩開口。
電話那端沉寂了幾秒,傳出了一陣咳嗽聲,餘忠立緩了緩,再次開口:“什麼她媽。你們結婚那麼久,怎麼還這麼沒大沒小的,小舟的媽媽不就是你的媽媽嗎?既然她不在,你就回來一趟吧。”
“我知道了。”掛掉電話,餘生拿出手機,擡腿向浴室走去。
……
從別墅裡跑出來,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那麼果斷的在他的面前簽下離
婚協議書,是因爲對他絕望了吧,還是因爲秦玥的那句話?
我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的搖着頭,強忍住眼淚,胃裡一陣反胃,我快步走到離自己最近的垃圾桶,抱着垃圾桶就吐,吐了半天,剛纔沒有落下的眼淚最終落下。
這樣就可以在見到父母的時候說自己是因爲懷孕不習慣,纔會哭泣的吧。
伸出手輕撫自己的肚子,這裡正在孕育着一個小生命呢,如果他出生了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媽媽之間的婚姻那麼不幸福,會不會委屈的大哭?
甩了甩頭,我擦乾眼淚,繼續向醫院走去。
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把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他沒有爸爸疼他,我就給他全部的愛,做一個合格的母親。
一直到走進病房,看到父親正在對病牀上的母親說着什麼,母親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笑容,父親和母親之間的愛情,總是給我太多的感動。
“舟舟?今天怎麼來這麼晚啊?”看到我進來,父親慌忙站起身,向我走來。
看到我臉色蒼白,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怎麼哭了?臉色那麼難看是和餘生吵架了嗎?”
我慌忙搖頭,衝他揮了揮手。
一邊解釋,一邊向牀邊走去:“只是剛纔突然胃裡難受,吐了好久。”
看到我這樣說,父親才恍然大悟般點點頭,然後一隻手輕拍我的肩膀,在我身邊緊緊挨着我的身子坐下。
突然想起什麼的,父親擡頭看向母親:“小葉,沒有想到我們從前那麼男孩子的舟舟現在居然都要做母親了,時間過的真快啊。”
我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撒嬌的撲進他懷裡:“爸,你怎麼說話呢,哪裡有自己的父親說自己的女兒男孩子的?”
一旁的母親也笑了起來,用沒有輸液的那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很久之前不知道在哪裡曾經看到過一句話:世界上最溫暖可以緩解憂傷的只有媽媽做的飯菜和爸爸的懷抱。
現在雖然沒有媽媽做的飯菜,可是至少我還有爸爸溫暖寬厚的懷抱啊。
父親的懷抱和餘生的懷抱有着不同的味道,但是與餘生不同的是,父親的懷抱隨時就可以等着我在那裡,只要我需要,就可以擁有,我想,終其一生,餘生是不可能做到的。
意識到自己又在不經意間想起了餘生,好像這個大腦已經習慣了餘生的存在,無論到了哪裡,都會下意識的想到。
醫學上說,這叫大腦皮層的習慣性依賴記憶。
“丫頭,餘生今天又在公司裡忙啊?”病牀上的母親看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擡起頭,對上了我的視線。
我點點頭,隨即握住了病牀上母親的手。
曾經那雙白皙光滑的手,現在不經意間已經多了很多傷痕,我知道,母親正在和病魔頑強的作鬥爭。
“對了,爸,你這樣長期在榮市可以麼?班級裡的數學課真的沒問題嗎?我仔細想了想,不如我就這樣留在醫院長期住着陪母親吧,公司那邊我已經向領導反映了情況,領導準我請長假。”
“那怎麼行?
你現在還是個孩子呢,而且你現在懷着身孕,肚子會一天比一天大,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沒事的,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爸你剛纔不是還說我像男孩子一樣嗎?我可以照顧好母親和我自己的。”
“不是還有我在嗎?”我正在極力勸說父親的時候,病房門口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我身子微抖,慌忙垂下了頭。
“不想你母親死的話你最好乖乖聽話……”腦海裡一直迴盪着這句話,我恐懼的雙手握拳,渾身緊繃。
“爸,這是我給你和媽帶的晚飯,小舟說的對,你在鳳城的工作不能拖,醫院這裡,有我和小舟,您放心吧。”
我不可置信的擡起頭,餘生將從外面打包來的飯菜放到保溫桶裡,順手擱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怎麼突然感覺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以前就算他和我在醫院裡演戲,他也不會突然和我一樣叫我父親爸爸。
他走近我,自然的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冰,氣色看上去也很差,一臉的疲憊,距離我近了,我可以聞到他衣服身上淡淡的煙味。
由於已經決定和他離婚,我推開他的手,捂住鼻子輕咳了幾聲,他看了看我,臉上劃過一絲尷尬,然後脫下自己的外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對不起,我剛纔抽了煙,一時間忘了你現在已經有了寶寶了。”
“這個……”父親看到我和餘生之間的互動,欣慰的笑了笑,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餘生的肩膀:“那我就把她們都交給你了。”
我後退幾步,與餘生之間隔出很遠的距離,他看到了,只是衝着父親笑了笑:“您放心。”
他走到病牀前,分好飯菜,將保溫桶裡的粥倒進他從家裡帶來的小瓷碗裡,我看着異常熟悉的小瓷碗,又被他拉入了回憶裡。
我記得那個小瓷碗是我和他一起去超市買回來的,一套有七個小瓷碗,每個瓷碗的顏色都不一樣。
當時買瓷碗的起因是因爲我在家做飯,餘生那天心情很好,一直吵着要進廚房幫我忙,結果沒到二十分鐘,廚房裡就被他禍害的烏煙瘴氣,我伸手推他出去,不小心打翻了碗,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買來的心愛的瓷碗,我俯下身子一邊埋怨他,一邊想要伸手去撿碎片。
他慌忙握着我的手:“別買了,聽話,我們再去買新的。”
我委屈的快要掉出眼淚,用力朝他翻了個白眼:“你那麼忙,一定不會陪我去的,再說了,這是我最愛的瓷碗,再也買不到了。”
他竟然像哄小孩子一樣,伸手幫我擦眼淚:“沒事的,還有更好看的,現在就陪你去買,好不好,江小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特殊癖好!”
說完,他站起身,嘲笑我。
“你懂不懂,這叫懷舊情結!”
他皺着眉思考了一會兒,冒出了一句差點讓我氣吐血的話:“這麼中二病,我還真不懂。”
那天晚上,餘生沒有食言,他拉着我去了超市,可是我喜歡的小瓷碗他都說我沒眼光,他看上的我同樣不喜歡,最後只有那一套七彩的小瓷碗同時得到了我們兩人的喜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