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天氣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青洋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頭髮剪短了,短髮幹練的豎着。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眉眼透着疲憊。我走上前,試探的低語:“總監,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青洋牽強的扯了扯嘴角,抿了抿脣,就連一向紅潤的脣瓣此刻也泛着白色。
“走吧,海城時尚公司的老闆已經到了,遲到多少有些不好。”他大步走在前面,我摟緊了懷中抱着的資料,牢牢的跟在他身後。
等到看到對方的老闆,我一臉驚訝。
眼前衣冠楚楚的男子,穿着一身緊身的灰色西服,繫着一條灰色的領帶,他微微頷首,碎髮遮住眼角,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涌現,他正低着頭在看手腕上的手錶。
“榮總,您好,我是青藤公司的青洋,這位是我們公司的總監助理,江小舟小姐。”青洋將我拉到身前,向榮辰介紹我。
榮辰冷着一張臉,眸子浮着一層水汽,看到我,沒有一絲意外,只是叫小秘書招待我們坐下用餐。
“我認識。”過了幾秒,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劃過耳膜,就好像銅鈴一樣。
青洋看了看我,又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示意我將懷中的資料遞給他。
我站起身,優雅的走到面前,將懷中的資料遞給他,雙手恭恭敬敬的遞上。
他掃了我一眼,好像勾了勾脣角。從我手中接過資料,開始認真的翻閱手中的資料,認真的神情,將商場上生意人的精算犀利,表現的淋漓盡致。
房間裡靜謐的可怕,只有他指尖翻動資料發出的摩擦聲,伴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倒是很應景。
“青總監,我對你們的方案很滿意,不過,最後,還是想提醒一句,我們公司一向以利益爲重,所以,不希望再有上次發佈會上的意外事情發生,影響心動香水的市場。”
他放下資料,身旁跟着的小秘書默契的將他手邊的玻璃杯中倒滿了白開水。
“榮總放心,我們既然答應和貴公司合作,便是誠心實意的,絕對不會再有上次的事件發生,我在這裡向榮總保證。”青洋舉手投足間帶着儒雅自信,說話的聲音不緊不慢,卻帶着一種不容讓人忽視的壓力。
“那好,兩位坐下用餐吧,都別站着了,剛從外地回來,多少有些餓了,霖言,把服務生叫來點餐吧。”榮辰放下手中的資料,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
我就近在榮辰身旁坐下,他起身幫我倒了杯水,我慌忙站起身,微彎身,客氣的道謝。
榮辰有一雙很漂亮的手,皮膚白皙,骨節分明,從我的角度看去,似乎可以看到他手掌心的脈絡。
等到霖言叫來服務生,榮辰先點了幾道菜,然後將菜單放到桌子上,右手輕點,轉動桌面,菜單到了青洋的眼前。
青洋報了兩道菜,微微鬆了鬆領帶,將襯衣的袖釦解開,動作自然愜意。
霖言在青洋身旁坐下,一直在幫我們幾人倒水佈菜。
菜上了一半,榮辰讓人拿了兩瓶茅臺,兩人開始對飲。
霖言看我無聊,便藉口去廁所,拉着我就出了包間。
呼吸着外面的空氣,我攤開手,掌心一層薄汗,黏黏的觸感。
“江小姐應該參加過不少這樣的場合吧,不過,看江小姐的表情,好像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合。”
我疏離淺笑,那樣尷尬的場合,我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害怕稍有差池,合同就會長着翅膀飛走,能喜歡纔怪。
和霖言隨意聊了幾句,得知她是海城人,剛從大學畢業兩年,按年齡來看,比我大不了多少。
等到回到包間,兩個男人依舊面不改色,只有兩個空酒瓶靜靜的躺在桌面上。
青洋沒有戴眼鏡,微斜眼,眼睛快要眯成一條線,桌上的飯菜大多涼了,連玻璃杯裡的水都冷卻了溫度。
等到兩人離去,我看到青洋緩緩靠着牆壁,然後一隻手抵在牆壁上,他看起來很難受,我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
“總監,你沒事吧?”
他靠着牆壁緩了一會兒,擡起頭,眼神有些迷離。
回房間的路上我一直扶着他,走到他所在的房間,剛想鬆手,他將我扯進了懷中,我心跳漏了半拍,伸手想要推開他。
“別動,小舟。”他用一隻手輕撫我的嘴脣,脣上被他撫過的地方一片滾燙。我擡手抵上了他的額頭,意料中的滾燙。
“總監,你發燒了,我扶你進去休息吧。”他點點頭,聽話的將自己身體的大半個重量放在我身上,我一邊小心的扶着他,一邊拿出房卡開門。
折騰了好久纔將房門打開,我將他扶進屋裡,輕輕的扶到牀上。
青洋卻閉上了眼睛,伸手開始扯自己脖子上繫着的領帶。
我幫他去掉領帶,脫了鞋子,將被子搭在他身上。出門向賓館裡的服務生借了感冒藥,返回喂他喝了藥。
剛想離開,牀上的青洋似乎陷入了噩夢中,嘴裡說着夢話,雙手從被子中伸出來,在半空亂晃。
我握着他的手,將他的手
放回被子裡,可是他的手又不安分的伸了出來,循環往復了很久,我拉了椅子在牀邊坐下,看着他。
青洋是那種長相很精緻的男子,乾淨,清澈,身上自帶儒雅光環。只是靜靜的躺在牀上,就忍不住讓人想要去褻瀆他。
停止自己的花癡思想,我移了移身子,斜靠在椅子上,睏意襲來,不自覺睡了過去。
半夜聽到有動靜,我睜開眼睛,牀上空無一人,窗戶大開,窗簾隨風飄舞,窗外的雨勢並無消減的趨勢,模糊可以看到牆角有一個蜷縮着的身影。
我緩緩走過去,青洋蜷縮在角落裡,將頭埋在自己的懷裡,走近了,才聽到他低聲的嗚咽。
我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感覺到他身子的顫抖,他猛的擡起頭,一雙眼佈滿恐懼,看到是我,他一步一步的挪到我身邊,將頭靠在我身上。
“總監,你……”任由他脆弱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輕撫他的後背。
“小舟,我想媽媽了。”寂靜的夜晚,他聲音暗啞,說出的話,讓我鼻尖泛酸。
那個夜晚,青洋和我就那樣靜靜的坐在地上,他依靠在我的肩頭,告訴我他的情況。
他本來是一個很幸福的孩子。可是,在他五歲的時候,有一天,突然有一個女人跑來他的家,指着他媽媽的鼻子,叫她滾。
他當時只能躲在媽媽的身後,探頭探腦的望着那個一臉怒氣的女人。
因爲他的母親一向好脾氣,所以,青風的母親在得知自己懷孕後直接鬧到了家裡,他記得,那天父親回來後,只是冷冷的看了他母親一樣,讓她上樓。
青洋沒有跟在他母親的身後,而是趴在走廊的盡頭,看着他的父親。
那時的他,眼睜睜的看着父親將那個女人摟進懷裡,低聲安慰着。
之後,他很多次看到母親在自己的房間裡偷偷哭泣,久病成災,最後在他十多歲的時候,離開了這個人世。
他記得,他母親去世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一個人跪在墓園裡整整一夜,半夜裡,他聽到風聲還以爲世界上存在鬼。
我摟緊了他的肩膀,原來,一向溫潤的青洋,在那麼小的年紀,就已經經歷了那麼多悲歡離合。
他說,他很恨自己的父親,對自己的母親,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所以,現在的我,可以明白,爲什麼青洋那麼溫文儒雅的人,會讓毛豆在香水樣品裡動手腳。
其實有些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戴了面具,只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內心深處的軟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