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洲還在睡夢中,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病房裡靜悄悄的,黑暗中能看到蘇青妍發亮的眼睛,裡面泛着誰都不懂得冷光。
一連住了三天院,躺的蘇青妍身上都快長草了,每天日常除了李洲還是李洲,要麼是和李洲大眼瞪小眼,要麼是兩人一起應付探望她的人。
班裡的同學們被她嚇到,都很擔心她肚子裡的小寶寶,知道她在這住院,自發組織來看她。避免影響學習,他們都是分批次過來,這也讓蘇青妍找不出趕人的藉口。
剛開始蘇青妍還挺開心,後來同學們經常來,又帶着東西絕不空手,她自覺沒幹什麼好事,覺得受之有愧。再者,她覺得自己身體沒問題,不需要住院。最主要的是住院費那麼貴!
她現在算是理解了“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什麼意思。她把這些都歸結爲不想欠李洲太多,讓自己不要多想。
最初李洲是不同意她出院的,一疊聲的讓她多住幾天,蘇青妍很無奈。最後還是醫生出馬,說蘇青妍的身體沒有大礙,可以回家慢慢靜養,蘇青妍這才解脫。當蘇青妍再次坐上林察的車時,纔有喘過氣的感覺。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林察噴笑,“你這是坐了幾年牢,這麼迫不及待的感受外面的自由空氣?”
“讓你在這待三天,估計你得瘋。”蘇青妍戲謔道,不待林察反應過來便鑽到車裡。笑話,自由這兩個字從來就沒和她近距離相處過。
察覺到自己惹到蘇青妍,林察乾笑一聲,李洲幸災樂禍的笑了下,跟在蘇青妍身後,兩人一同坐到後座。
林察在原地鬱悶的瞪了瞪眼,使出絕招威脅道:“你們可別忘了,我是你們的債主,就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債主嗎?”
蘇青妍不在意的說道:“你不知道現在欠錢的人都是大爺嗎?好好對待我們,不然我們一個不高興就不還錢了。”
林察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站在原地自言自語:“我倒是希望你不還錢,也希望你別把我推遠。”
“還在那嘟囔什麼呢,快過來咱們早點回去,青妍的身體還很弱,不能吹太久冷風。”
李洲皺了皺眉,毫不在意的提意見。林察額上滑下數道黑線,他就這麼好欺負?
“借錢有風險,要錢需謹慎!”說完這句話,他又認命的跑到車上。路上只有李洲時不時的和他說話,蘇青妍都不理他,心裡叨咕着蘇青妍忘恩負義的同時,不忘把車開穩。
李家門口,蘇青妍一進門,就受到了很熱烈的歡迎,院子裡聚集了很多人,場面與她當初逃跑被抓差不多,只是他們都喜氣洋洋的,與之前的凶神惡煞一點都不相同。
“我不在,發生什麼好事了?”她看向旁邊的李洲,疑惑的問他。
“沒什麼事,這不你回來他們高興,都過來歡迎你。”
“歡迎我幹嘛?”看着他們的表情,蘇青妍心裡就毛毛的,住院三天成英雄了?確定不是嫌她花錢太多?
“你保護了我們的孩子,這不是好事?”
蘇青妍拍拍肚子安慰裡面的孩子,抿抿脣不太高興的向前走了幾步,小聲說道:“這是我的孩子。”言下之意她用不着誰感謝。
李洲賠着笑臉,林察看的新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們。正看的來勁,卻被李慕幾句話帶進泥裡,一時間脫不了身。
“爹,之前二嫂出了那事,還是林大哥把她送到醫院的,多虧了林大哥爭分奪秒,不然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李慕拍拍胸脯,一臉後怕的模樣,看向林察的眼神也是充滿了感激。雖然事確實是林察做的,但他與蘇青妍一樣,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不需要別人的感謝。
聞言李老爹激動地朝林察的方向走了幾步,林察臉色一僵,看着對方的臉,上面的每道褶子都充滿了感謝,他有些不知所措,頻頻向蘇青妍的方向拋出求救的信號,蘇青妍迅速扭頭看向另一邊,避開他的眼神。
蘇青妍笑的開心,一點都不藏着掖着。使得林察怨念深重的看着她,一邊不停的和李老爹說着客套話。最後還是李洲看他樣子可憐,站出來幫他解圍。
看林察這邊沒什麼熱鬧看,蘇青妍無趣的癟癟嘴,看到坐在桌邊,朝她露出和藹笑容的阿婆,瞬間笑的像個孩子,腳步輕快的走過去。
這幾步簡直是走在阿婆的心尖上,手忍不住的向前伸,“慢點慢點,還有孩子呢!”
蘇青妍拉住她的手,嬌憨一笑,阿婆瞬間沒了脾氣,摸她圓滾滾的肚子。
“這孩子是個有福的,這麼折騰還結實的待在肚子裡。”
“是啊,這小孩兒太結實,怎麼摔都沒摔掉。”
阿婆橫了她一眼,拍拍她的手背,“這話以後可不行說了,讓別人聽到像什麼話,還以爲你不喜歡這個孩子呢!”
蘇青妍趕忙捂着自己的嘴,大眼睛嘰裡咕嚕亂轉,看着周圍人都沒有聽到,放心的吐了吐舌頭。在阿婆面前,她不自覺地變成了一個小女孩,肆無忌憚的朝她撒嬌。
蘇青妍扶着阿婆來到她的房間,讓阿婆坐在牀邊,她則是脫了鞋,頭枕在阿婆的腿上。阿婆的手順着她的頭髮摩挲着,蘇青妍愜意的眯了眼。
“都是做孃的人了,以後可要小心點,做事穩當點,別顧前不顧後的。”
阿婆絮絮叨叨的教育着她,蘇青妍沒有半點不悅,反而很認真的聽着,時不時的應兩聲。在這裡,除了李洲,還有別人也在關心她。儘管,她們是因爲李洲的原因而愛屋及烏,但這關心也讓蘇青妍的心暖烘烘的。
蘇青妍懷孕超過三個月後,消息傳出去大家都知道了,而且那時候她的反應實在太大,就算想隱瞞也隱瞞不了。
阿婆還給蘇青妍送過偏方,雖然沒有什麼效果,但蘇青妍還是感激的,這種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真的很好。
在阿婆輕柔的撫摸下,蘇青妍漸漸閉上眼睛睡着了,她想起了她的外祖母,哼着江南小調哄她入睡的情形。
她睡着後,李洲進屋看到媳婦靠着阿婆睡着的模樣哭笑不得,只得一邊無奈,一邊伸手把阿婆解救出來。阿婆顫顫悠悠的站起來,一邊敲腿一邊說道:
“這孩子真是累了,別打擾她,讓她好好睡。我這老胳膊老腿不中用嘍,這麼一會就麻了。”
李洲把蘇青妍放到牀上蓋好被子,眼神溫柔的能擰出水來,轉身扶着阿婆坐到椅子上,蹲下身去給她捶腿。這是小時候他經常做的事,說起來李洲對阿婆的感情也很深,比自己的祖母還要親。
阿婆也不阻止,擡手撫摸李洲的鬢邊,“一晃阿洲都這麼大了,馬上就是要做父親的人了。”
李洲不好意思的蹭蹭她的腿,“阿婆。”
阿婆的腿挪到一邊,拽着他的手腕,讓他坐到身邊。
“你媳婦跟你沒少吃苦,可得好好對人家。”
李洲點頭,“我知道的阿婆。”
睡夢中的蘇青妍忽然嚷了一聲,接着便是緊緊地抓着身上的被子,力氣很大,骨節攥的青白,李洲趕緊過去把被子解救下來,把自己的手送過去。
這些蘇青妍一無所覺,緊緊的抓着李洲的手不放開,還放到嘴邊咬了一口,疼的李洲咬牙瞪眼的,就是不敢發出聲響,害怕驚到她。
阿婆將這些看在眼裡,面上帶着滿意的笑,慢慢的走出房間,給小兩口騰地方。
李洲不斷的安撫蘇青妍,那隻手一直任由蘇青妍抓着,好半天才鬆開。李洲只顧着安撫蘇青妍,完全忽視被掐的青紫的胳膊。
可能是噩夢纏身,這一覺蘇青妍沒睡多久就醒了,她努力忽視不斷輕拍背部的手,聲音略帶嘶啞的說道:“阿婆呢?”
“醒了,阿婆出去了。沒想到你這麼懶,逮到機會就偷懶睡覺。快起來出去吃飯,大嫂都準備好了。”想到她之前做噩夢,怕她心情不好,特地逗她開心。
“哦。”蘇青妍冷淡的回了他一句,完全沒有領會他的好心,穿好鞋子要出門。
見自己被無視,李洲也沒在意,這樣的事情發生很多次,他都習慣了。伸手要扶着蘇青妍,後者不着痕跡的避開他的手,自己慢悠悠的往外走。
外面吵吵嚷嚷,充斥着男人們說話大笑的聲音,蘇青妍皺了皺眉,有些不喜這樣的環境。廚房裡女人們準備着飯菜,看着桌上都是男人,蘇青妍沒理身邊的李洲,然後扔下他徑直朝廚房走去。
李洲無視男人們的叫聲,緊緊地跟在蘇青妍身後,兩人一起進了廚房。蘇青妍發現李洲跟在身後,趕人的話沒等說出口,便聽到了外面人打趣李洲的聲音,說孩子還沒出來,就被吃的死死的,沒想到這個要跑的媳婦這麼有本事云云。
他們說的聲音很大,李洲也聽到了,蘇青妍擡頭看着他的臉,沒有發現任何不悅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