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意難平了卻了。
沈明初笑得如沐春風:“這首曲子,寫給《餘生憶你》裡的沈明初的吧,只有他那般如璞玉一般精緻的人,才配得上這首曲子的完美。”夏染蓋好琴布,站了起來:“沈教授,你不會吃一本小說中的紙片人的醋吧。”分明是調笑的語氣,從她嘴中說出來似乎就有了另外一層味道,“還是說,你相信那本小說的故事是真的了?”
少年牽住她的手:“我信了。”如果他與他的染兒有那麼深的一段緣分那還真當是件好事,“可我希望它不是,對嗎?”
那本小說,也是夏染的自傳,也是她寫給自己的祭文。他希望她每一世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而書中的夏染死在了最好的年紀的初秋。
“許堯,《餘生憶你》中也有一個角色叫做許堯,他與三年前的你的性格別無二樣,一定要爲了仇恨失去自我嗎?”沈明初問了他最後一遍。“我可以教你彈琴,走一條不需要眼睛也可以走的路。”夏染蹲下身,到了許堯身邊,“世界的光不一定要用眼睛去看,你可以用耳朵聽,用鼻子聞,用手摸,用心與之觸摸。”她像哄孩子似的,“乖一點,放過過去,面朝未來,好不好?”夏染留意到,方纔她在彈琴之時,許堯輕顫的身體,表現出他也向往一個如沈明初一般行人處事的方式與作風。她賭對了,上一世在沈明初死後陪了她三年的人,骨子裡存着的都是良善。這盤棋局的局眼不是沈明初,是許堯對於過去與未來的抉擇。
“沈先生,韓董已經認罪伏誅。”張瑤一個電話打了進來,“許煦許教授還貢獻了許多您未查到的資料。”夏染靠近麥克風:“瑤姐,你在許教授那邊嗎?”對面嗯了一聲。“有人想同他父親說句話。”她把手機交給許堯。
“爸,當年的事情說到底,怪不了明初。是我無法釋懷,至少給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需要對着話筒,那一刻,少年真的釋懷了。
許煦效率極高,第二天就給沈明初安排了手術。心臟的手術持續了足足八個小時,夏染站在等候室從日出東方站到夕陽西沉,一句話都沒說。幸運的是,上蒼對善良的好人總有幾分特殊關照:“沈教授手術相當成功,夏染同學,你功不可沒。”許煦必須承認,面前的少女與別的十九歲的姑娘截然不同。
傲骨崢嶸,驚才絕絕,勇氣膽識,於旁人有一份都是艱難挑戰,可她偏偏全都佔了。能在數學系待着半年的文科生,她也是第一個。
夏染在等候室中,捂臉有些小羞澀。
沈明初醒來的時候是凌晨,窗外星光燦爛,如銀河也如白晝。夏染趴在牀沿,手壓在他的手背上,明明已經睡沉了,手上的力氣卻是極輕的,對他手背上的針沒有半分壓迫感,一顆有力跳動的心臟在他體內越跳越快,小姑娘,一夜好夢。
次日,夏染醒的比沈明初早,隨手打開手機,又跳出來不少新的讀者嚷着要給她寄刀片評論,萬人留言求一個後續。
換做以前,她一貫是不會理的,只是今天她心情好,居然就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開始碼字。朝陽慢慢升起,Word文檔頁數也在逐漸增多。
沈明初是被她打字的聲音吵醒的,她坐在靠窗的桌椅,用身體擋住了射向他雙眼的太陽,大概是寫到高潮處,全神貫注。
少年咳了一聲,才引來了夏染的目光。他坐起身,與她對視。病房之中,這一眼,就是兩生兩世的執念牽絆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