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惜晴蹲下身去,輕輕伸出手,探了探他的氣息和脈搏,發現氣息還不算太微弱時,她便掏出手機,正欲報警。
突然,一隻血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腳踝,嚇了她一大跳,驚恐地低頭看了下去,正看到那個男人擡起的臉,瞬間愣了一下。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就算染上了血污,卻依然能看得出他的清俊雋秀,一雙清如泉水般的眸子,閃着淡漠冰冷的寒芒。
此時,這縷寒芒正直射在紀惜晴的臉上。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似是在努力保持着清醒,看着她,嘴裡發出低低的嘶啞的聲音,辛苦地緩慢地說,“別報警,你救救我,我會報答你的!”
紀惜晴皺着眉問,“你傷哪了?”
“左肩!”
“其他地方沒傷吧?”
“沒有!”
“我家裡沒有醫療器械。”
“你在路邊買一些,我可以自己動手。”
“你真的行嗎?”
“行!”
紀惜晴看着他,他也看着紀惜晴,不知道怎麼回事,在他那雙淡漠得好像什麼都留不住的眼神下,紀惜晴卻相信了這個男人。
“好!我救你,但你要記着,你欠我一條命。”
“謝謝!”
紀惜晴朝他伸出了手,“來吧!我扶你上車,你叫什麼名字?”
“蒼淨。”
紀惜晴一愣,這名字聽着怎麼有點熟呢?
來不及多想,蒼淨已經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藉着她的力站了起身,靠着她勉強地坐進了駕駛室內,渾身拉扯的疼痛,讓他像蝦一樣弓起身子,蜷縮成一團,氣息漸微。
紀惜晴一邊啓動車子,一邊緊張地低吼着他,“喂,你可要撐着點啊!噯,你說我怎麼那麼倒黴啊,我這可是新車,這纔開出來就遇上了你,這第一次出門就見了血,多不吉利啊!你可別給我死哈,你若死翹翹了,我這車就廢了,我都不敢用了。”
聽着紀惜晴的碎碎念,蒼淨低垂的臉微微一抽,優美的脣角卻翹了起來,隨即,神智又陷入迷糊中,只感覺耳邊好像一直有一把聲音在嘮叨着什麼,他想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卻徒勞無功。
雖然聽不清楚,但聽着這碎碎唸的話音,他感覺,這聲音就像是來自遙遠的,那個記憶中的母親的聲音一樣,有着關懷,有着溫暖。
紀惜晴看了他一眼,趕緊開到旁邊的藥店,買了一些繃帶、棉花、藥水和消炎藥什麼的,又趕緊上了車。
昏昏沉沉中,蒼淨感覺有人在他的臉上輕輕拍着,有把聲音在那裡喊着他的名字,“蒼淨,蒼淨,你醒醒,到了!快下車!”
他也想下車,可是,卻感覺渾身軟軟的,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紀惜晴見他這樣奄奄一息,也着急得很,萬一他真死在她這,那她可就真的麻煩大了,有嘴也說不清。
現在她真有點後悔聽了他的,幹嘛不報警,把他送醫院去,而要帶他回家來。
見他實在無力,紀惜晴無奈之下,只好偷偷地從空間裡拿出一瓶人蔘朱果茶,餵給他喝,讓他恢復體力。
已經感覺自己好像油盡燈枯的蒼淨,突然感覺有一股甘甜的暖流從嘴裡流入喉間,再流入腹內,並迅速擴展向全身,他的精神也隨之一振。
像是感覺到了這是生命之源一般,他飢渴着吞嚥着那股甘甜的暖流。
聽着耳邊那把溫軟的聲音在那裡嘀咕着,“今天算是便宜你了,你知道這一瓶玩意值多少錢嗎?說出來都要嚇死你,要不是怕你死在我車上,我都不捨得給你喝,蒼淨同志,你得給我記住了,等你以後身體好了,你可得好好感謝我。知道了嗎?”
整一瓶人蔘朱果茶入腹之後,蒼淨感覺流失的精神回來了。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月下那張精緻絕美的俏臉,他的心瞬間一震,心裡在想着,她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仙女兒吧?要不,怎麼會長得這麼好看、又這麼善良呢?
紀惜晴見他終於睜開了眼,知道他回神了,那一直吊着的心也定了下來,長長地透了一口氣,對他說道,“你現在能動嗎?能動就下車,不能總賴在車上,我一個孕婦還要照顧你,我也快累癱了!”
本來今天就忙活了一天,要不是她看到了這新車,太興奮想出去兜一下風,又怎麼會把這個麻煩精給惹了回來?
紀惜晴朝他伸出了雙手,蒼淨卻愣愣地看着她。
她是孕婦?她纔多大?那張美麗動人的臉還帶着一絲稚嫩呢,怎麼就有孩子了?難道……她是被人包養了?可瞧她一身的清雅和貴氣,又不像是那般俗氣的女人啊?
紀惜晴見他傻愣着,又瞪了他一眼,衝他低吼着,“你在看什麼?我懷孕很稀奇嗎?別在這胡思亂想的,趕緊下車,大爺,我求你了,我真累了!若是我肚子裡的孩子被累壞了,我可是會後悔救你的。”
蒼淨聽着她的嘮叨,一向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暖意,將手扶在她的肩上,終於下了車。
紀惜晴費了一番力氣,將蒼淨移進了一樓。
這新車才被他給弄髒了,她可不想讓他的血腥味也沾染上她今天才入住的新家,而且,他和她還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也容易被人說閒話,她可不想讓別人對她有什麼不好看法,特別是顧鎮北。
這感情都是需要雙方維護的,有些能避免的誤會,她絕對會摘乾淨的,不讓顧鎮北有一絲一毫的猜想。
反正這一樓空着,客房裡也有之前周太太留下的舊牀,只要拿一牀被子下來,讓他在這裡住下也沒有問題。
好不容易纔將蒼淨弄到了牀上躺着,又幫他脫了鞋,紀惜晴也累得直喘氣,畢竟這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就算他自己還有些力氣,也大部分是她撐着的。
看到蒼淨冷得直髮抖,紀惜晴對他說,“你先躺一下,我去給你拿牀被子下來。”
蒼淨沒有應聲,聽到紀惜晴出門的聲音,他又疲倦地合上了眼。
不一會,就又聽到大門輕輕一響,她的腳步,輕輕朝他走來。
他睜開了眼,看着她將一牀厚厚暖暖的被子放在牀上,又溫柔地對他說,“我現在幫你脫掉衣服,先清理一下傷口,然後上點藥,你再好好睡一覺。”
一陣一陣的血腥味傳入她的鼻翼間,紀惜晴勉強說完,就再也忍不住胃部的翻涌,轉身衝進洗手間,又吐了個昏天暗地,兩眼發黑。
這孩子怎麼這麼折騰人啊?這才一個多月就吐成這樣,這後面的日子她得怎麼熬啊。
蒼淨看到她出來時,已經一臉蒼白,心裡一軟,對她說了一聲,“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紀惜晴搖了搖頭,“沒事,你只要快些好,我就算是爲孩子積德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開始解着他的上衣,那上衣都被血給染透了,而且,看來時間還不短,這血都幹沽成了暗黑的褐色。
當他肩頭那血肉模糊的傷,一個明顯的血洞祼露在紀惜晴的眼前時,她驚呼一聲,“這是槍傷?”
蒼淨點了點頭,“你怕嗎?”
紀惜晴輕嘆一聲,“救你一命倒沒什麼,我只希望,你別把麻煩帶給我!我這人什麼都不怕,就怕麻煩。”
蒼淨沒有出聲,他現在也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很快就找到他?
看着蒼淨那血肉模糊的傷口,紀惜晴有些愁,“蒼淨,我可不會取子彈啊,不如,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醫院安全點。”
蒼淨一把抓住她的手,“別去醫院,一去醫院,那些人馬上就會找到我。”
紀惜晴一愣,“哪些人?你的仇家?”
蒼淨的眸底閃過一絲黯然,“是我的家人,爲了利益,他們想要我死。”
紀惜晴怔怔地看着他,輕嘆一聲,“不去醫院也行,可是,你這傷怎麼辦啊?”
瞧他這虛弱的樣,若不是她剛纔給他喝了一瓶人蔘朱果茶,恐怕他這會都撐不下去了。
蒼淨啞着聲音問,“你這有沒有刀和鑷子?”
“有水果刀和洗茶杯用的那種鑷子,行不?”紀惜晴說完,又搖了搖頭,“不行啊,你這樣沒有麻醉又自己動手的話,會很危險的,還是我來想想辦法。”
蒼淨沉着聲音說,“沒關係,更痛的我都受過,這點傷,不算什麼。你去拿來吧,我自己來取子彈。”
“你確定不會有事?”
紀惜晴定定地看着他,蒼淨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我去拿!”
紀惜晴再次往樓上走,又順便在空間裡採了止血的草藥,還有空間水,有這些空間出產的寶貝,應該可以幫助他的傷口快速癒合吧?
當一切準備妥當,蒼淨又在紀惜晴的關心下喝了一杯空間水,感覺稍有力氣了,他對紀惜晴說,“你轉過頭去,我不喊你,你別轉過來。”
說完,他拿起紀惜晴準備的手帕咬在嘴裡。
看到紀惜晴轉過身去以後,蒼淨拿起消過毒的刀子,往肩上的血洞那裡一刺,一挖,那已經停住的鮮血,又再次狂涌而出。
蒼淨的手無力地顫抖着,額上痛得滿是冷汗,臉色煞白煞白的,像是隨時都會暈厥過去,可他卻咬緊牙關,硬撐着,繼續拿起鑷子,伸入那血洞內,夾住那顆子彈,一個用力,拉拔了出來。
這個艱難的過程走完,他整個人已經沒有力氣了,渾身軟靠在牀上,任那血水橫流。
紀惜晴聽到“叮噹”一聲響,就知道他把子彈拿出來了,回頭一看到蒼淨那搖搖欲墜的模樣,眼眶一陣發熱。
她趕緊上前,努力忍住胃部的不適,拿起她準備好的融合了空間水的草藥給他的傷口敷了上去,再拿出買來的繃帶給他穩穩的綁住,然後,又用空間水給他清理好傷口,細心細緻的弄好了,她才扶着他躺了下去。
她這裡也沒有男人衣服,只能讓他赤着身子睡覺,又把棉被給他蓋得嚴嚴實實的,輕聲對他說,“你先睡會,我上去給你熬點粥,呆會再給你送下來。”
蒼淨此時連回應的力氣都沒了,這一路奔逃,中槍,失血,強撐着,像條狗一樣躲在那巷子裡,他遠遠看到軍牌車上是個女孩時,不知道爲什麼,他就衝了出去。
果然,這個女孩子如他所想一樣美好善良,果真肯聽他的話,出手救了他。
逃亡近一個月的蒼淨,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紀惜晴抹去一臉的虛汗,關好了門,又朝樓上走去。
她苦笑着搖了搖頭,怎麼自己就那麼好心,把這麼一個麻煩給撿回家來了?不過,看這蒼淨也不是一般的人,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呢?他真的是被家人追殺?什麼樣的家人,竟然會這麼狠心無情?
想到蒼淨那樣俊秀的人兒,要受這樣的痛苦,她的惻隱之心油然而起。
上了樓,她殺了一條空間魚,先把米放入鍋裡,放到煤汽竈上煮着,等差不多了,她再把魚放進去。
放開蓋讓粥用細火熬着,整好了這些,紀惜晴馬上進了浴室,迅速洗去那一身讓她聞之慾嘔的血腥味。
一個小時後,她把整鍋粥都端了下去。
她把沉睡中的蒼淨喊醒過來,也不知道這蒼淨是餓了太久,還是這空間魚煮的粥太好吃,他竟然一個人把這一小鍋粥都給吃光了。
紀惜晴這折騰了一天,整個人也累得不行了,見這蒼淨現在精神回覆了些,她又叮囑了一下蒼淨,“晚上你自己小心點,我在四樓住,有事你再喊我,對了,我叫紀惜晴。”
蒼淨感激地看着她,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紀惜晴上了樓,倒在牀上便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天色大亮。
她看了看時間,都已經九點半了,突然想起昨天救的那個蒼淨,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她得趕緊下去看看!
紀惜晴迅速起身,洗涮之後,就趕緊下了樓。
讓她意外的是,蒼淨竟然沒有在睡覺,而是呆呆地坐在牀上,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她進來的聲音,這才茫然地擡起了眸。
那雙清澈的眼睛,就像清流一樣,乾淨見底,看着就讓人感覺舒服。
紀惜晴看他的年紀,估計也就二十出頭,整個人看起來很無害,不知道那些人怎麼會捨得傷害他?
她走近他身邊,“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沒有發燒吧?”
蒼淨搖了搖頭,“我很好!這一次恢復得很快,傷口都不疼了,你看,我都能這樣坐着了。”
紀惜晴笑了笑,“只要沒發燒、沒感染就好,餓了嗎?我去給你做吃的。”
蒼淨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撫了一下肚子,“好像還真餓了,你昨天煮的魚粥,很好吃!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魚粥,謝謝你!”
紀惜晴側眸輕笑着問,“那我再煮一鍋給你吃?”
“好!”
紀惜晴又說,“你別坐着了,多躺會吧,休息得好,恢復得才快,我呆會煮好了再端下來。”
蒼淨聽話地躺了下去,紀惜晴又重新上了樓。
回到樓上,就聽到手機在那裡響,她拿起一看,是榮家老爺子打來的,“晴丫頭,今天有沒有空過來榮爺爺這裡吃晚飯?”
紀惜晴想到蒼淨的傷還沒好,她婉轉地說,“榮爺爺,我今天有點忙,改天行嗎?”
榮老爺子可等不及了,他乾脆地說,“晴丫頭,那我就在電話裡直說吧,我想認你做幹孫女,你願意嗎?”
紀惜晴愣了一下,榮老爺子要認她做幹孫女?那以後,她豈不是要比榮成矮一截了?
不過,榮成本來就比她大了十幾歲,喊他叔叔也是可以的,就是感覺突然被他大了一輩,有點吃虧啊。
“晴丫頭,你不願意?”榮老爺子半天沒等到她回答,心裡還真有些失落。
他對紀惜晴是發自內心的喜歡,第一面就希望她能成爲自己的小兒媳婦,可是,卻沒有想到,她會是顧鎮北認定的小媳婦,失落之餘,也不想就這麼跟這個機靈聰慧的小女人失了聯繫,所以,纔想要跟她認親。
紀惜晴趕緊回過神來,“不,不是,榮爺爺,您看得起我,我怎麼會不願意呢!當然願意囉!以後您就是我的親爺爺了,那您老可要罩着我啊!”
“當然當然,這還用說,誰若敢欺負我的小晴晴,老子跟他們拼命。”
榮老爺子說完,又大笑起來,“哈哈哈,太好了!小晴晴,那咱們挑個好日子,舉行一個認親儀式,好不好?”
紀惜晴也笑道,“行啊!您老挑好了日子,提前跟我說一聲就行!”
榮老爺子得了她的準信,很是高興,“好,那這事就這麼定了,我挑了黃道吉日之後再通知你。”
“好。”
“那就先這樣,小晴晴,再見。”
“榮爺爺再見!”
紀惜晴放下電話,搖頭輕笑,她還真沒有想到,榮老爺子會想認她做孫女,這以後,她和榮成可就真成親戚了。
她當然不知道,這中間,除了榮老爺子對她的喜愛以外,還有顧鎮北這一層關係在。
三天過後,蒼淨的傷口就已經恢復,這恢復的速度,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異。
想起那個恬靜柔美的女人,蒼淨的心裡流過一絲溫暖,除了母親以外,再沒有第二個女人,如她一樣赤誠的不求回報的照顧他,能遇見她,是他的幸運。
此時,盛唐的總裁辦公室,佟江一臉嚴肅地看着桌面上放着的那份資料,上面那個人的相片,赫然就是蒼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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