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龍華玉篆暈散在虛空之中,乘須彌而至,其手法詭譎,其氣韻隱秘。
然則在諸般五色龍華玉篆尚還未曾抵至左近處的時候,楚維陽所掌握有的天機靈犀,昔年曾經教己身靈感常駐,而今隨着楚維陽部分涉足到悟境常駐之後,遂更爲磅礴的天機靈犀,在這一刻搖曳着琅霄玉印,迸發出更爲明晰與真切的示警。
這已經非是天意的映照,而是楚維陽以己身爲發源,通感天地寰宇諸氣之後,己身的思感與念頭的映照!
於是,霎時間,楚維陽甩落了寶兵之上的血水,任由着那濯濯血華之中,有着兇獸的殘破形與質被寶兵所吞噬,道人身後的道場一角似是有靈光一閃而逝。
仔細看去時,那是五嶽真形的畫面在某一瞬間像是被一道須彌帷幕所遮掩,進而,太陰諸魔奉聖天的虛相從中一閃而逝,卻能夠真切的教人看到那磅礴的足以貫穿一界始終的玄黃雲海之中,萬道龍象瘋狂撕咬、吞噬、煉化這些滿蘊血華的形與質的過程。
要知道,此時間,這些被楚維陽所攪動,所引動寶兵吞噬,所引動萬道龍相所煉化的,盡都是駐足在神境層階之中已然十分深遠的兇獸化的存在的部分形與質。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熔鍊之中,伴隨着萬道龍相盡皆沐浴血華,並且引動着巫覡祭火那磅礴的力量,在這一過程之中合煉三元。
楚維陽明晰的感受到,在灰紅玉鏡吞噬了石玉大日之後,楚維陽這玄黃鐵棍,在寶兵的層階上緊隨其後,在以這樣一點點的累積與沉澱醞釀的方式,朝着神境的絕巔在一點點的攀登去。
而且,這一道寶兵的“道途”已然十分通衢,楚維陽早在昔年時便爲其夯實了十分渾厚的底蘊與根基,其框架與脈絡便是兩種無上道法神韻的渾一,更不要說在這一過程之中,更是萬象天人,或是入夢,或是殞墮,相繼以同樣級數的高邈萬法,來爲寶兵填充框架與脈絡。
一切盡都是在通衢之中盛極的景象!
但也偏生正是此刻,楚維陽忽地一挑眉頭。
這玄黃寶兵的氣韻愈是勃發,在這一刻反而愈發像是成爲了某種獨特氣韻的錨定。
緊接着,這一剎那間楚維陽的一切天機示警的感觸盡皆得以應驗。
伴隨着楚維陽的抽身而退,伴隨着楚維陽將那飄搖在風雨之中的殘碎兇獸形與質,漫天的血華與霧靄齊皆吞噬入玄黃寶兵之中,這一剎驟然繁盛的寶兵氣韻,也同樣驟然間教那種隔空之間的錨定,那種氣韻的交織與共鳴盛極。
下一剎,在楚維陽早先時未曾退卻的方位上,伴隨着須彌之力的某種暴動,霎時間,漫天雨歇!
緊接着再看去時,洶洶的五色神華之中,是一道道龍相也似的篆籙相繼顯照,那真個是真龍的一切形神道韻的提煉,或是若真龍蜷曲、盤桓、匍匐、騰躍……
這是真正無上磅礴與純粹的至高篆法!
而且,那其上所映照而出的道法神韻,幾乎頃刻間便教楚維陽有着明晰的感觸!
萬龍奉聖!
而且這一剎那,幾乎洞見了這些五色龍華玉篆的頃刻間,楚維陽便更進一步的真切意識到,這並非是青衣道人己身所洞見的甚麼獨特之前路與篆法,甚至這至高篆法本身所印證的,並非是萬龍奉聖的義理!
這是古皇華宗所傳承的最爲正統的篆法!
幾乎頃刻間,尚還在血腥霧靄之中與兇獸廝殺的齊飛瓊以及掌教班道山,便齊皆感應到同樣圓融並且渾無分毫滯澀的某種道與法層面的交織與共鳴。
要知道,他們昔日摒棄了萬龍奉聖的道途,依循着皇華宗原有之義理的傳續,仍舊堅持走在五行之龍相的路上,偏生這一刻,竟然同樣的有着道法神韻層面的交織,從己身的根基與映照的篆紋的共同牽繫之中誕生。
這一刻,齊飛瓊與班道山甚至從那種交織與共鳴之中,感受到了某種互補的神韻。
彷彿只消參悟與洞徹了這樣的完整篆法,便可以教己身的五色龍相所化作的法陣,真正趨於圓融與無漏,抵至至高層階。
這並不是意味着齊飛瓊所感觸到了真龍篆籙不好,那誠然已經是至臻至妙,但終歸併非是真正進無可進,升無可升的篆法之絕巔。
而一旦耗費去無算光陰,耗費去無窮的心力,甚至是耗費去不止一兩代人,真正複數量級的妖孽才情的傾注,或許才能夠真正將這同樣初創的篆法推敲與演繹到絕巔的境界。
彼時的篆法該是甚麼樣的?早先時的齊飛瓊自己也沒有一個明晰的想法。
但是此刻,當齊飛瓊洞見那借由着五色龍華玉篆所傳遞而來的交織與共鳴的時候,齊飛瓊便恍惚之間有所感觸。
這便是龍篆的極致與絕巔,是升無可升、進無可進層面的至臻至妙。
原來,早已經有這樣的一部完整的成法,在這篆籙打磨的盡頭,等待着皇華宗的修士。
這並非是甚麼他山之石,這是己身的美玉極盡琢磨之後該有的模樣,而今竟然是這樣倒亂歲月的方式,顯照在了左近之處!
這剎那間,齊飛瓊與班道山盡都是下意識的心神振奮。
當然,振奮之餘,班道山的臉上還有着極盡的複雜,而齊飛瓊那愈漸得冷厲與蠻霸的氣息之中,更是滿蘊着勃然殺機綻放。
爲甚麼,偏生是皇華宗的世外之傳人,此刻反而成了與楚維陽死生相向的真正敵手!班道山在意着皇華宗,身爲掌教,因而神情極盡複雜;齊飛瓊在意着楚維陽,也正因此,殺念勃發。
當此時間的楚維陽,心緒之中倒未曾有這樣多的無關緊要的情緒勃發。
幾乎在那五色龍華玉篆顯照的頃刻間,楚維陽的磅礴心海之中,兩道記憶洪流便在涌現的頃刻間相互交錯而過,真無幻有的妙境之中,這諸般繁盛篆紋的一切纖毫細節與高上神韻,齊皆被楚維陽的心神拓印。
繼而,伴隨着靈光的兜轉,梧桐樹之上,真陽大日裡,金紅幡旗懸照的頃刻間,如是完整的一部至高篆法,便已經被楚維陽盡皆投入了乾坤法爐之中。
煅真!煅得琅嬛篆紋更上層樓!
甚至,在楚維陽的眼中,再沒有比這樣的一部篆法更適合爲己身琅嬛篆紋之資糧的存在了!
五行輪轉之中,是寰宇萬象生息。
而萬道龍相各不相同的神韻與姿態,更是闡盡形神之妙。
哪怕楚維陽這頃刻間的映照,僅只是將一枚枚的五色龍華玉篆單獨拓印,單獨投入乾坤法爐之中去,但是楚維陽僅只是依循着這種萬象與形神之妙的獨特感觸,便已經足夠暢想其磋磨與演繹之中的繁盛與玄妙。
這電光石火之間,楚維陽甚至在期待着青衣道人的出手,期待着其人顯照出真正高卓的手段來,使得己身洞見更多的此中之妙。
果然,世外才是真正的萬法寶地!
然則,幾乎也正是這頃刻間,當楚維陽的心神之中涌現出這樣的念頭來的時候。
霎時間,果真伴隨着這無算的五色龍華玉篆相繼涌現的剎那間,幾乎將將待得有教楚維陽將一切相繼拓印的餘裕之後。
磅礴的道法聲威齊皆從那一道道龍相篆籙之中涌現出來。
無上磅礴的,真正古之地仙級數的巍峨法陣,幾乎若一方天宇也似的橫壓而至!
楚維陽以神通混同着道術,化成無上兇局,橫壓一片海域。
但是在這頃刻間,卻是楚維陽被更爲磅礴的兇局所反向橫壓!
須彌之雨早在篆紋涌現的第一個剎那便生生消弭了去。
這一刻,伴隨着如是氣韻的磅礴顯照,連帶着,歲月之風也霎時停滯,連帶着,朝着四面八方原本洶洶灌涌與映照的神通氣韻,也在這同一時間在那磅礴的神韻面前被輕而易舉的抹去。
非是楚維陽所掌握的諸法不精妙。
這一刻,一切才真正的是純粹修爲境界層面的碾壓,是功高欺理!
而與此同時,幾乎就在楚維陽早便已經期待着如是場面誕生的時候,道人的身形上便已經沐浴着五色玉華,連帶着,玄虛兼且形而上的領域洞開,將道人的形神與五色玉華齊皆吞噬,更前方處,尤還有着須彌之力凝聚成的灰色紗帳化作帷幕輕飄飄的垂落。
這一切的一切,盡皆教楚維陽能夠仍舊真切的感受到那磅礴聲威的同時,卻避身於昏黃濁世之外。
只是閃瞬間的遺世獨立的頃刻間,楚維陽面容上那原本滿蘊期待的神情,便倏忽間在這頃刻驟然一頓。
蓋因爲,在這一刻,當楚維陽希冀能夠真正洞見那無上篆籙之間相互交織與共鳴,演化出真正的萬象與形神之間的斑斕與璀璨的時候,映照在楚維陽眼中的,卻偏生是……
偏生是一道星辰大陣!
一枚枚篆紋幾如繁星也似,映照在這片海域之中的,是滿蘊着斑斕玉華的某片古之星海的懸照!
沒有了萬象,沒有了形神。
這至高篆紋之中在楚維陽看來真正的菁華與要旨,竟然被青衣道人所摒棄了?
進而,當那無上斑斕的星輝交錯着,再度洞開那滿蘊着須彌氣韻的通道,一道道更爲磅礴的兩界天混朦法修士的氣息從中騰躍與顯照的頃刻間,楚維陽的身形倏忽間從世外重新顯照在昏黃濁世之中。
他搖晃着手中的玄黃寶兵,這會兒折身回望着的時候,猶還能夠藉由着那道法氣韻之間的牽繫,看向遠空青衣道人的身形一角。
道人瞧見得模糊,但是他知道,青衣道人能夠感應的真切。
所以,這一刻,道人毫無掩飾的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嗤笑。
“古之地仙的境界?只有這般拙劣的道途?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