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龍王今時宴平樂(一更!)
“可惜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許是酒已經飲得酣暢,楚維陽這裡還不覺得甚麼,師雨亭已經滿臉酡紅,斜斜的倚靠在楚維陽的懷中,正醉眼朦朧的看着那虛懸的須彌光鏡之中洞照的景象。
那寶鏡之中,所洞照的正是青霄峰頂的景象。
便是連楚維陽都未曾想到,在即將累積到周天之數勝場的時候,那身披殼甲的妖修竟然要落敗了,此時間,兩道赤色血焰交纏在玉石法壇上,剛剛兩人親眼得見,剛剛有同樣披着鱗甲的一拳,生生地將此獠的螺殼打碎了一角。
渣滓與齏粉尚還蔓延在半懸空中,復又在狂風內搖曳,至今還未曾落到地面上去呢。
許是他還能支撐一陣,但是對於楚維陽和師雨亭而言,在殼甲被人崩碎開來的時候開始,此獠的敗落,便已經只是時間問題了。
“可惜了……”師雨亭又甚爲慵懶的感慨了一句,方纔繼續說道,“這樣的才情,生身卻並非是九元螺聖的嫡親血裔,生於旁族近親,便是此獠對於自身才情最大的辜負!
要知道,一族裡底蘊總是有限的,成就了螺聖,只消他還活着,怕是難再成就第二個,這般事情,延展到他們的族裔上面,也同樣如此。
這人才情再高,可昔日裡曾經走過的路,每一步上都曾經與真正的完美圓融差着些分毫,等到了只築基境界的時候,便已經在底蘊上切實的展露出了差距。
唉,除非能夠狠下心來,打碎當前的道法根基,乃至於磨滅掉部分的道途,從最初的疏漏處重走修行路,否則,縱然才情再是驚豔,此獠恐怕也是最先掉隊的那一批人。”
說及此處時,師雨亭還甚爲感慨的搖了搖頭。
原地裡,楚維陽亦是在深以爲然的頷首。
事實上只如今看,這場龍王宴飲的從始至終,此獠都離着真正的頂尖戰力、頂尖底蘊,真真正正的差這一線!
哪怕有着接連定勝的底蘊累積,已經彌補了部分的不足,但有些疏漏處,註定是不回首而無法彌補的,甚至會伴隨着此獠的進益愈發明顯,而教故往的疏漏也展現的更爲明顯,乃至於成爲命門,成爲真正的不諧所在。
這也註定了,如今已經是此獠與諸修之間差距最爲微末的時候,再繼續往下走去,差距只會更爲明顯。
楚維陽像是在見證着這一代修士之中,第一位真正具備着才情的人,因爲並非自己的緣故而倏忽間如流星墜落。
而伴隨着此獠的墜落,一同映照在心神之中的,則是九元螺聖那蠻橫而陰冷的氣機。
這位化形大妖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不再是隻有一個純粹的名號,而是漸漸地展露出了一個切實的朦朧輪廓來。
哪怕真形仍舊隱沒在層疊的霧靄之中,教人看不真切,但是至少,至少楚維陽已經明確了邊界,明確了那朦朧輪廓裡那龐然大物的大略。
這般感慨之中,伴隨着一聲轟然巨響,楚維陽再看去時,已經是此獠的殼甲徹底的皸裂,然後在赤光的包裹之中,狼狽的立身在了法壇側旁,心有餘悸的看着法壇正中央處的那道猙獰身形。
青霄峰的擂主易位。
勝者是龍王血裔,另一位龍王血裔!
而正當楚維陽看到龍王血裔的身形,兀自回憶着早先時與龍王血裔的決死一戰的時候,忽地,師雨亭的聲音從側旁處傳遞而來。
此時間,師雨亭的關注點,已經不在鬥法上面許久了。
“公子,待得之後召開宴飲的時候,倘若是時間來得及,便教青荷隨你一同赴宴去罷。”
聞聽得此言,楚維陽稍稍一怔,頗詫異的看向了師雨亭。
“師妹,這又是甚麼說法?”
師雨亭自是溫柔一笑。
“倒不是師妹我惜身,實在是在妾身煉化了百界雲舫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妾身我呢!倘若是我隨侍着公子赴宴,誠然效果要更好些,更能夠教公子收穫聲名,可到底也更容易教公子泄了跟腳去,反而不美。
這般思量着,許是教青荷現身,一位百花樓的嫡傳道子,或是再加上另一位皇華宗的嫡傳道子,兩位共同隨侍公子一人,如此,也算得上是鮮花着錦,花團錦簇了。
公子切莫因爲這是甚麼風流的聲名而將之輕忽了去,這亦是聲名之一,本沒有甚麼分別,而且相比較那鬥法和才情的聲名,這般聲名顯得更溫和些,尤其是公子身爲散修,這樣的聲名遠比鬥法與才情更能教人接受。
而且即便是僅僅從聲名的累積上來論算,世人最愛聽的事情,也從來不是誰又贏了誰,這般風流故事,更易在諸修間流傳,許是公子艱難定勝上百場,都不及這麼一樁風流佳話。
往日裡的時候,妾身自然是不敢這樣佈置的,唯恐教公子這裡聲名與底蘊虛浮起來,可是如今公子得‘琅霄山主’之號,更有鎮運寶器在,不論是甚麼樣的聲名與底蘊,盡都可以在公子這兒凝練成最純粹與凝實的龍形氣運!
公子不要輕忽這一點,古往今來,一代代的百花樓先賢之中,不知道多少的前輩,都是因爲一朝的聲名鵲起,乃至於之後接二連三的烈火烹油般的聲勢,才教自己踏上青雲路,攀登更高邈境界的!
只瞧瞧他們這些人罷,公子入宴飲纔過去多久時間?因着競爭的愈漸激烈,這些人潛藏的後手接連展露,更有人自當前的境界堪稱一日三進益,這些變化之中,一部分是才情使然,另一部分也是宗門、族裔的底蘊支撐!
否則,才情再高,也不過是第二個青霄峰前擂主而已!這實則纔是公子與諸修之間於世爭渡,最大的差距所在!
是,妾身知曉公子跟腳,可如今看,公子與散修實則是沒有太大分別的,不論是百花樓也好,還是皇華宗也罷,縱然是能幫,幫到公子的地方也是有限,因而任何可能看到的好處,都不應該放過!
公子已經快了他們一步,但他們仍舊緊緊地在身後追趕着呢!公子慢上一步,早先時累積的優勢便蕩然無存;公子若是慢上兩步,那麼便要被諸修超卓了去,彼時,一步慢,步步慢!
此時此刻,許便是彼時彼刻!”
聞聽得此言時,楚維陽在朝着那懸照的寶鏡看去時,再看向那立身在玉石法壇側旁的狼狽身形,看着那妖修在心有餘悸的同時,臉上懊悔與不甘交織的神情,愈見得有所收穫,有所明悟。
“也好,也好!總歸是,時不我待!”
聽得了楚維陽應下,師雨亭這才又笑着,捉起琉璃壺,給楚維陽又斟滿杯中酒。
瞧見楚維陽藉着情緒的抒發而一飲而盡的時候,反而是師雨亭將手中的琉璃壺收了起來。
“不成了,這回出來,料算了諸般,卻唯獨沒思量到喝酒這件事兒,只匆匆帶了這麼一壺,公子若是欲要再飲,怕是要來再見面的時候了,到時,妾身將師尊的百花釀偷出一些來給公子嘗一嘗,百花樓大修士的佳釀,別有一番風味呢……”
正說着,楚維陽也只是無動於衷的笑了笑。
他未曾見過百花樓的長老是甚麼模樣,只是聽說是金丹大修士,哪怕是百花樓的出身,幾乎下意識的,楚維陽的腦海之中浮現的是有類於庭昌山丹霞老母那般的老嫗形象。
都說百花樓的酒,是以人襯酒,以酒襯人。
這老嫗的酒,怕是酸到能直接當醋喝了罷?
正頗爲不敬的思量及此的時候,正逢諸峰間又有了全新的鬥法展開,遂牽引去了楚維陽的心神,再度全神貫注的凝視了去。
——
如是,時光匆匆間,復又是數日倏忽而過。
偌大的道殿之中,楚維陽仍舊是趺坐在原地,長久的時間裡,渾似是動也未曾動過。
只是伴隨着一邊觀瞧,一邊養煉五行。
此時間再看去時,那懸照在道宮上方的五行長河,早已經在楚維陽的吐納之間,愈見得孱弱。
起先時,先是從一條繁浩的江河,縮水成了溪流,最後,連溪流的體量都沒能維持多久,等再看去時,如今只剩了一泓淺淡的水光,而且連這水光本身都在“搖搖欲墜”着,許是下一瞬,便會被楚維陽和青荷兩個饕餮盡數吞納了去。
而伴隨着這樣的吞納,楚維陽的修爲穩穩牢牢的固定在了築基境界六層,連帶着,近幾日,青荷所展露的修爲氣機也愈發明晰,哪怕是隔着一道須彌之力垂落的厚重帷幕,都能夠感應到青荷愈漸牢穩的駐足在了築基境界。
也正此時,在楚維陽的隔空注視下,最後一峰的擂主,在無有了與別峰隔空鬥法的機會之後,終是靠着勝場的累積,艱難的獲取了登入血焰大日的資格。
正是那神霄峰的擂主,海猴子一族的血裔。
當初楚維陽給自己選擇的那塊“軟柿子”。
誰也未曾想到,早先時還那樣氣焰崢嶸的妖修,竟然在一步退之後,成了如今這般狼狽的樣子。
九位“山主”與“峰主”之中,許是唯獨這位,怕是有些名不副實了。
當然,這樣的結果,預料之外,情理之中。
畢竟,這人所遭逢的一切,許是在楚維陽面前退上那一步的時候,便已經註定了。
而原地裡,楚維陽緩緩地收拾好心神,遂也明白,當第九位峰主歸位,也合該是龍王的宴飲召開的時候了。
而幾乎就在楚維陽有這樣念頭生髮的時候,霎時間,便有鐘磬鼎器之聲,迴響在了這片須彌世界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