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迷魂地諸念芸芸(一更!)
唰——唰——!
外海,接連兩道遁光由遠及近的抵至,只閃瞬間看去時,楚維陽與張有觀便已經蹈空步虛而至,立身在了近前處。
此時間,張有觀手捧着一面羅盤,復又在原地裡探看着甚麼,不時間更祭起羅盤寶器,朝着深海之中接連刷落法印。
而同樣的,楚維陽在一旁垂手而立,默不作聲,只是這般靜靜地探看着張有觀的動作,不時間眼眸之中有精芒一閃而逝,好似是兀自思量的事情與眼前的張有觀有所牽繫,卻已然非是如今的場景和境遇。
如是,好一陣過去。
兩人自離了島,在左近又不知左拐右轉的找尋了多久,等再教人驚覺的時候,才頓時間發現已經失去了方向和天時感應。
饒是此刻沉浸在別樣事情沉思之中的楚維陽也猛然間驚覺,再仔細回顧着來時路的細節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張有觀已經引着自己闖入了一座迷魂法陣之中許久時間了。
倘若說是修士佈下的法陣,縱然是再怎麼樣高邈,以楚維陽的才情,定然是提早便能夠有所發覺的。
然則這處法陣,卻自然而然,仿若天地造化而成,佈陣不用甚麼陣旗符咒之類,而是在這片浩渺無垠的海域下,是或高或低的海底暗礁與地脈山巒的孤峰交錯鼎立,復又於錯落有致間,引動着無垠的水汽靈光,成就了這般迷魂陣法。
只是沉沉思量着,楚維陽復又覺得,這般精巧至極的法陣,不該是自跟腳上純粹自然造化而成的,這其中一定有人施爲的痕跡,想來正是極久遠的歲月光陰之前,那位駐足在這片海域的道人佈下來的法陣。
只是隨着道人自身性命的隕落,那些曾經盤桓在此地的靈光,或是於歲月光陰的銷蝕之中潰散了去,或是好似被光陰的力量所醞釀,最後褪去了外相,與這片天地自然融合在了一起。
這一閃念間,楚維陽進而所思量到的事情卻是,倘若有朝一日靈浮島上的諸修遠去,獨獨那座符陣遺留在原地,許是無窮光陰的銷蝕與造化之後,那裡也會是此處相類的場景模樣。
許是又覺得這樣的想法晦氣了些,靈臺上《尸解煉形圖》垂落幽光,洞照心神,隨即將諸般雜念鎮壓了去。
緊接着,楚維陽不再胡思亂想,而是屏氣凝神的看着眼前之人的各種施爲,將之深深地烙印在心神記憶之中。
既然已經闖入了古陣之中,想來張有觀所言說的那處古修晚年洞府,便離着此地已經不遠。
人道是圖窮匕見,想來這一程也剩下沒幾步路可言,離着張有觀真正的謀算已然甚是接近了。
也正此時,張有觀的一聲急呼,打斷了楚維陽的思路。
“道兄,入海!”
話音落下時,一道混朦的法力靈光包裹着張有觀的身形,已然先一步飛遁,一頭扎進了海水之中。
與此同時,同樣的碧藍靈光顯照,將楚維陽的身形包裹,流光飛遁而至海面的時候,且毫無波瀾涌起,只好似是相互交融一般,教楚維陽的身形悄無聲息的淹沒。
迷魂法陣的效用仍舊在持續,並且在此處的方寸之間抵至了某種絕巔,許也正是法陣的影響,入得深海之中後,楚維陽放眼看去,四下裡黑黢黢一片幽寂,越往下遁走越是晦暗難明,目之所及之處,卻盡都無有甚麼海底生靈的蹤影。
緊接着,遠遠地,一道昏黃顏色的黯淡明光忽地浮現在楚維陽的視野盡頭。
而就在楚維陽窺見這一抹昏黃顏色的暗淡明光的閃瞬間,伴隨着靈光的兜轉,一股駭人的幾乎教楚維陽心驚的豐沛元氣的波動直接朝着楚維陽這裡撲面而來。
面對着一切陌生的變故,楚維陽都顯得前所未有的謹慎。
這樣豐沛的元氣波動是以何處爲源頭傳遞而來的?那視野盡頭的昏黃顏色的暗淡明光之中,到底都蘊藏着甚麼?爲何除去純粹的元氣波動之外,竟毫無真正道與法的氣機?
這般疑惑在閃瞬間接連涌現出楚維陽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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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緊接着,泰半的困惑卻又因着楚維陽的發現而被開釋。
那位古之先賢甚是精妙的將聚靈法陣與迷魂法陣鑲嵌在了一起,法陣的邊沿處,乃至於是中段,盡都是迷魂法陣的意蘊,但是到了內裡,到了真正抵至古修洞府的方寸間,卻悄然改換成了聚靈法陣。
這豐沛的靈光並非是內蘊着甚麼驚世的變故,那不過是元氣靈光在漫長歲月光陰之中的長久累積與凝結罷了。
只是純粹的元氣本身。
楚維陽恰恰最爲缺乏的元氣本身。
而也正此時,許是感應到了楚維陽的情緒變化,隔着靈光,張有觀那略顯得朦朧的聲音響起。
“道兄,貧道只爲功訣而來!除卻這部功法原本,貧道分毫不取!”
情知這話是在安自己的心,楚維陽也只是隨口應着,並未當真。
兩人的遁光在深海之中不分先後,幾乎閃瞬間,便已經抵至了那昏黃顏色的暗淡明光近前。
遠遠看去時,那昏黃顏色顯照成渾圓的護罩,將古修的洞府罩在其中,再仔細感應去時,竟毫無發覺內裡存在着甚麼。
也正此時,忽地,張有觀的聲音再度響起。
“道兄,小心!還請出手助我!”
話音落下時,暗流的涌動已經襲至了近前,再看去時,幽暗的海底,那昏黃顏色的護罩側旁,是密密麻麻的幽光顯照,幾乎教人只一眼看去,便不寒而慄!
原地裡,張有觀的身形自遁光之中顯照,一揚手的時候,已然是混朦的毒煞法力垂落,朝着那些幾若密密麻麻的幽光裹挾而去。
楚維陽兀自感慨着,便知曉此行沒有那般順遂與輕易。
如是意念浮現的閃瞬,楚維陽的身形亦走出了碧藍靈光,一揚手的時候,六十四道太陰雷篆顯照,玄雷於深海之中交織共鳴,尤顯得聲勢更盛三分。
而藉着兩人斑斕交錯的靈光,遂也教楚維陽看清了那一道道幽光之中切實存在的事物——
那是毒鮋!
放眼望去,隨着法力的靈光漸次將這片幽暗的海底洞照。
那環繞在昏黃顏色的黯淡幽光側旁的空曠無垠的海底世界之中,那哪裡是甚麼嶙峋的岩石,與自然生長的珊瑚礁類。
仔細看去時,那密密麻麻的嶙峋起伏之上,此刻盡都有着幽光顯照!
那些嶙峋亂石與珊瑚礁類,那些幽光顯照之地,盡都是毒鮋僞裝成的!
原地裡,幾乎同樣連綿的玄雷垂落的閃瞬間,楚維陽甚至偏頭看向了側旁的張有觀。
難怪他要尋人來襄助於他,否則只憑他一人,面對着這一衆毒鮋的圍攻,鬼曉得最後到底是誰的毒煞法力在銷蝕誰。
許是以張有觀的法力,其內蘊的毒性,還比不過這些毒鮋呢!
也幾乎就是在下一瞬,隨着雷霆在暗涌之中迸濺開來,罕有的,這片幽寂了不知多少歲月光陰的海底,在那長久渾然一色的單調之中,忽地,有着前所未有的殷紅顏色顯照,並且順着暗涌彌散開來!——
與此同時,外海,極深處。
百界雲舫的最高一層,幽寂的靜室之中。
師雨亭正與大長老隔着一座方桌而對坐。
此時間,一摞又一摞的玉簡,在兩人中間的方桌上幾乎堆疊成了小山,仔細看去時,那些玉簡制式各不相同,有些模樣古拙,頗具古韻,有些卻已然和現今的百花樓玉簡模樣沒甚麼分別了,只是瞧着氣韻,仍舊像是有着歲月銷蝕的痕跡。
而隨着長久時間的沉默,師雨亭只持續着一個動作,將一枚玉簡捏起,然後反覆的以神念洞照內裡所記載的內容。
如是良久之後,師雨亭方纔將一枚玉簡放下,頗疲憊的輕輕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一旁大長老慵懶的聲音響起。
“亭兒,這些事情爲師遲早都要交到你的手裡,莫要覺得替人家興辦丹宴是一件多麼麻煩的事情,這其中的禮儀,蘊藏的是咱們百花樓的義理,何以盡歡,何以熔鍊芸芸諸念於一線,何以乘風而起……
事實上,早在你煉化了百界雲舫之後,便該有人開始尋你了,這本也是咱們立身在外海的要事之一,可是一直拖到現在,連皇華宗的酒會丹宴都未曾找上門來,無非還是在顧慮你未必有那般安穩的底蘊來駕馭法舟……”
正說及此處的時候,大長老忽地抿嘴沉默了起來,再看去時,卻是師雨亭的身形猛地一晃,險些直接跌倒在方桌上。
仔細看去時,她的臉色已有些蒼白,連帶着,腦後懸照而起的朦朧光暈,於渾圓之中似是見得些許不諧,愈見道與法底蘊本身的不穩。
只是隨着師雨亭的呼吸,這些不諧與波動本身,又漸次消弭了去,不多時,再感應去的時候,師雨亭與百界雲舫之間的氣機流轉,復又變得圓融起來。
直至此刻,大長老那慵懶的聲音才又愈漸鄭重的響起來。
“你未曾真個在丹胎境界巔峰駐足過,比着你六師叔昔年的底蘊還要差一些,這些不是爲師說些甚麼寬慰的話,就能教你彌補的,孩子,需得早做思量了,若是無法彌補上這些底蘊,一場丹宴能不能代人主持實則都是微末的事情,這關乎的是你長久的性命安危。”
聞聽得此言,師雨亭方纔似扶風弱柳一般勉強的笑了一笑。
“是,師尊,雨亭曉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