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越來越深,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空中,可是徐府門外的人卻依然不見少,而且還有愈來愈多的趨勢。
就在這時一列車隊遠遠而來,人還未到清道鑼已經響起,圍觀人羣不禁紛紛議論,有眼力好的已經看出車隊中央是駕鳳輦。
“是皇后娘娘!”
不知是誰驚呼出口,頓時引得衆人齊齊拜倒,但眼睛卻偷偷望着,這個點了,皇后還出宮來是爲何事?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鳳輦穿過人羣直奔徐子楨家,然後在不久後又離開了,所有人都摸不着頭腦,不知怎麼回事,最後有好事者在徐府門外的禁軍口中打聽到,是官家想念自家妹妹,也就是容惜帝姬,於是皇后特地來接她入宮的。
既然和徐子楨沒關係,衆人也就沒了興趣,而且在他們看來容惜帝姬必然是爲了汴京被破和張邦昌的事與徐子楨翻臉了,所以官家才特地接她入宮,或許從此就和徐子楨斷了往來了。
誰都知道容惜帝姬與徐子楨的私交極好,甚至有傳言稱徐子楨早晚會把容惜帝姬也娶了,可是現在看來是怎麼都不可能了。
百姓都不是傻子,徐子楨橫空出世後就一直只輔佐着趙構一人,哪怕之前趙桓極力邀請也從沒見他答應過,直到二帝被俘後趙構登基,可以說這其中徐子楨功不可沒,所以趙構對他寵信有嘉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次兩國交換儀式,說不好聽點就是換俘罷了,可是換回來的全都只是臣子,不光二帝不見回來,連趙家皇族的人也一個沒有,誰都知道這是徐子楨爲了避免有人回來與趙構爭奪這個皇位,只是這話沒人敢說。
如果光從趙構的角度來說,徐子楨是個大功臣,可是卻也抵不過唆使張邦昌開城迎敵的罪過,現在徐子楨沒有出來解釋過一句,事實真相究竟怎樣誰都不知道,而天下百姓對於徐子楨的認知已經根深蒂固,誰都不願相信他竟然會是個賣國賊。
鳳輦漸漸消失在衆人的目光中,忽然有人猛的醒悟過來,大聲喊道:“徐子楨可別溜掉吧。”
這話一出頓時引來一陣謾罵。
“胡說八道,徐先生怎會做出這種事來?”
“正是,徐先生必然有他的苦衷,早晚會給咱們一個交代的!”
但是也有人開始不信了,遲疑道:“既然他有苦衷爲何不早早與官家明言?”
“仁兄言之有理,誰也不願遺臭萬年作個賣國賊吧?”
“我呸!我看他就是個賣國賊,做生意做那麼大還不是爲了掙錢?啥生意能比賣國掙得多?”
一時間幾千號人騷亂了起來,開始還只是互相辯論,慢慢地發展成了對罵,信任徐子楨的和懷疑徐子楨的兩撥人衝突了起來,而徐府門外的兩國禁軍只當不見,依然只是默默站在門口,只管阻擋着任何想要衝進去的人們。
**越來越大,衝突越來越激烈,而城內禁軍包括各衙門卻象瞎了啞了,沒一個出來調停的,最後這些人終於按捺不住,齊齊掉頭朝着徐府大門衝去。
“我們要見徐先生!”
“讓徐子楨出來!”
“徐子楨,別躲着,快出來!”
兩國禁軍齊刷刷抽刀出鞘,圍成一個鐵桶般將徐子楨家護了個嚴實,殺氣森然,可是卻澆不熄衆人的瘋狂。
漸漸的,禁軍們額頭上也滲出了汗,他們敢拔刀,但是卻不敢真的傷人,現在能做的無非是以盔甲頂住那些百姓而已,但時間長了他們怎麼辦?但好在他們早早的就有命令,若是實在擋不住就退開,但必須是在天亮之後。
那些百姓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竟象是瘋了一般,不停地衝擊着,漸漸的他們也發現那些禁軍並不敢真的傷到他們,這樣一來他們更是猛烈了。
終於,在太陽剛剛升起之時,大門被破開了,衝擊了一夜的那幾千人一涌而入,而那些禁軍已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離開了。
可是當那些人衝進去後,卻發現偌大個徐府竟然無比安靜,靜得連風聲都能清晰可聞,他們臉色一變,再往裡而去,卻赫然發現徐子楨的家裡竟然不知在什麼時候變得空無一人,每一個房間都是空蕩蕩的。
那些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院子裡,看着面前那一個個敞開的房門,象是在譏笑着他們一般。
每個人心裡全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徐子楨去哪了?
片刻後,一個消息傳遍了全城——徐子楨跑了!
辰時的南城門車水馬龍熱鬧之極,這裡是連接應天與其他各府的主商道,如今的應天府貴爲都城,更是引得各地商家往來貿易,城門口一隊軍士認真嚴謹地檢查着各路車馬,偶爾在別人看不到的時候偷偷收下一兩錠銀子,然後故作嚴肅地一揮手放行。
這種事在百姓眼裡早已見怪不怪,而且應天府的軍士算是好的,只收那種有錢的,對於尋常百姓倒不下手,要不是有之前被金人滲透進內應的事情,現在他們恐怕連查都懶得查也未必。
一輛大車忽然從城內緩緩而來,城門口的小校當即喝住:“停!你們是哪家的,有行止牌麼?”
行止牌是應天府發放的類似通行證的物件,是給城內各家商號而備,以方便他們的車隊進出城門。
那大車的把勢趕緊摸出一個牌子來,陪着笑遞了過去:“有有有,軍爺,在這兒呢。”
小校接過察看,手掌中卻忽然一沉,多出一個小銀錠子來,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滿意的神色,臉上卻依然嚴肅地說道:“最近城外說有山賊,你們自己小心些個。”
“多謝軍爺提醒,小人有數。”車把勢接回牌子,從容出了城去。
過不多久又一輛大車行來,同樣有行止牌,同樣塞了一錠銀子,沒有任何阻礙地出了城。
中午時分,那小校領着手下幾個軍士換了崗,他摸着懷中的銀子很是開心,今天不知道是什麼好日子,平時象這麼識相的人家不過一兩個,今天居然挑他賺了七八錠,橫財可是得散掉些纔好,要不然明天可就沒了。
“夥計們,今兒去醉仙樓好好喝一頓,走!”
那幾個軍士鬨然叫好,跟着他往城內醉仙樓而去,只是那個小校不會想到,那些銀子其實都是一家給的,那家的家主叫作徐子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