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楨對趙構如今的這種狀態很滿意,最起碼他做到了硬這點,徐子楨很肯定自己的作用,是趙楦私底下和趙構說的也好,或者是趙構自己體會的也好,總之趙構現在可能覺得只要有自己在身邊他就一切都無所懼。
因爲老子是半仙!
想起這事徐子楨就有點想笑,大老遠從八百年後跑北宋來,什麼正經事不幹卻當起了神棍,還是逼不得已而當的,早知道當年就多看點書了,這樣裝神弄鬼還更細緻些。
徐子楨今天是標準車伕打扮,一身乾淨整齊的粗布衣服,臉上化的還是杜晉給他設計的妝,平凡樸實低眉順眼,拉車的馬有兩匹,一紅一白,紅的那匹是趙構的坐騎,是一匹神駿非凡的伊犁馬,白的那匹則是徐子楨的小白菜。
和金人使節會合的地方就在御街南端的外城南薰門,當趙構的車姍姍來遲的時候金使早就在那裡等着了,徐子楨在車轅上遠遠看去就見到了一隊軍容齊整的金軍,長槍林立氣派非凡,當先一匹高頭大馬,上邊坐着個年輕的軍官,對於趙構的遲到他並沒有現出任何不耐,只是很從容地等候着。
徐子楨有些詫異,低聲問身後的趙構:“七爺,這貨什麼來頭?”
趙構掀起車簾看了一眼:“這便是金國使節,金國四王子完顏宗弼。”
徐子楨心中一震,金兀朮!這竟然是金兀朮?沒想到居然是他來當這金國使節,徐子楨很快就反應過來,再過半年多金兵又將重整南下攻破汴京,完顏宗弼,也就是金兀朮這次過來怕不僅僅是遊山玩水或是耀武揚威這麼簡單,或者是在提前爲半年後的計劃做準備。
想到這裡他又重新打量了一番兀朮,他印象中的金兀朮都是來自評書和電視劇,豹頭環眼一臉虯髯,純粹的赳赳武夫形象,可事實上眼前這個四王子獅口闊鼻細長眼睛,頭戴一頂金盔,耳邊兩側垂着長長的狐狸尾,英偉又不失內斂。
徐子楨的眼神凝重了起來,他的直覺告訴他兀朮會是個很難對付的人,咬人的狗不叫,這條真理顛覆不破,如今金國處於上風,他這位金國使節卻沒有一點驕橫跋扈的樣子,反倒是面帶微笑低調謙和,要不是身上這身戎裝,反倒更是象一位謙謙君子。
車到近前停下,趙構故意慢悠悠地從車上下來,對兀朮點點頭:“本王來遲了。”
兀朮笑了笑:“不妨,中原的春風挺暖和,我倒很樂意多多享受。”
趙構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兀朮話裡有話,誰都能聽得出來,但是在場的宋臣沒一個出聲,全都低着頭只作未聞,趙構眼中的怒氣更甚,一甩衣袖就要回上幾句,旁邊一個身形瘦削的老臣適時地恭聲說道:“殿下,時辰已不早,這便起程吧。”
老臣的聲音低沉微啞,說話的同時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兀朮,趙構居然就此收了聲,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那便走吧。”說完轉身上車,沒再多看兀朮一眼。
徐子楨有些納罕,仔細看去卻見這老臣所站位置在衆宋臣之首,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不用想,這肯定就是當朝太宰張邦昌了。
兀朮左右看了看,笑吟吟地道:“既然康王殿下已到,那我們便上路吧,張大人,請。”
老臣拱手一禮:“尊使請。”
徐子楨暗暗點頭,果然是張邦昌,他對這老頭不熟悉,不知究竟是忠是奸,不過從剛纔那一幕來看他似乎還是傾向於趙構的,在穩住趙構的同時又保全了他的面子。
這此所謂的出使金營其實就是過去當人質,在場誰都心知肚明,只是各人表情不同,趙構是誰都看得出的不爽和憤怒,張邦昌神情淡然不動聲色,而在張邦昌身後還有一個文臣,約莫四十來歲年紀,中等身材,一雙三角眼暗閃精光,徐子楨一眼就察覺出了不妥,特地多打量了他幾眼。
兀朮一帶馬頭率先上路,跟着是趙構和張邦昌的車馬,另有幾輛車緊隨其後,其中就有那三角眼,另外還有幾個專司禮制的官員,其他隨行的侍從雜役等則或走或乘車迤邐在後,那隊金兵前後護着車隊緩緩前行,將宋朝官員夾在中間。
燕趙騎着馬跟在趙構車旁,蘇三則跟在雜役之中拖在車隊之後,路上的時候徐子楨尋了個空當低聲問趙構:“這次是以您和張邦昌爲主吧,那個姓王的什麼來路?”
趙構回道:“那是刑部尚書王雲。”
徐子楨道:“賊眉鼠眼,不是什麼好貨。”
燕趙在車旁聽得清楚,他發現徐子楨對張邦昌都殊無敬意,對王雲更是不客氣,不禁有些詫異,趙構對王雲沒多作評價,反倒是問道:“子楨,張相此人你看如何?”
徐子楨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無非就是今後有沒有必要拉攏,他想了想,按照記憶說道:“張邦昌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幹什麼事。”
燕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張邦昌身爲首輔太宰,自然是聰明人,徐子楨這話簡直就是廢話,他剛要嗤笑一聲,徐子楨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驚得瞠目結舌。
“另外張相爺算是個小人,一個膽小怯懦的小人,七爺不必關注他,不過他日後會當一陣子皇帝。”
趙構也被驚到了,幾乎就要將車簾掀開:“此話怎講?”
徐子楨知道的也就這麼多,張邦昌是絕對的主和派,從表面上來說是個徹頭徹尾的賣國賊,但是他在進入金營後卻表現出了當朝大員應有的氣度與非凡的外交手段,至少在金營裡的時候沒給趙宋朝廷丟臉,甚至還在談判是爲宋廷省去了不菲的“歲幣”。
不過這時候沒必要和趙構說這麼多,徐子楨想了想還是揀主要的說了點,張邦昌當皇帝是在今冬明春金人復攻汴京後的事,那是斡離不的意思,但是張邦昌本人卻死活不肯,即便是在那種情形下他也沒有一點僭越,行事說話還是以人臣自居。
徐子楨對這老頭其實還有點同情,雖然起初他以求和爲主,但心中畢竟只顧念趙宋朝廷,在成功忽悠住斡離不後他還派心腹將傳國玉璽偷偷送到趙構手裡,扶持他登基上位,只是最後的結局不太好,還是被趙構賜了死。
由此可見,趙構日後登基少不了張邦昌,現在說實話絕非明智,所以徐子楨沉吟了片刻還是決定從小了說。
“張相爺對大宋忠心耿耿,有帝王之相不假,不過他這皇位坐不了多久,七爺不必在意,此外……七爺將來少得有他一用。”
趙構眼睛一亮,又是“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