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楨連着幾天作戲,每天光喝酒都沒怎麼吃東西,今天又關了一整天,餓得手腳都有些發抖了,還管他是什麼飯,只是那個禁軍最終並沒有解開鐵鏈,而是端起碗湊到他嘴邊準備喂他吃。
“好好伺候。”徐子楨依然大大咧咧,那禁軍剛一瞪眼,門外忽然傳來一連串慘叫聲,兩個禁軍大驚失色,下意識地要想衝出門去看個究竟,可就在這時屋頂那個小天窗猛的爆裂,破碎的瓦片椽子夾雜着塵土劈頭蓋臉掉落下來。
在滿天的木屑碎瓦中還另有個人影,兩個禁軍眼睛被塵土迷得還沒來得及睜開,那人影手中已亮出一柄長劍,驚虹閃過,兩個禁軍的脖子已被劃開,當場斃命。
出現在徐子楨面前的是一張清癯的老者臉龐,眼神深邃凌厲,穿身件普通的灰布袍子,手中一柄長劍倒不象是俗物,拿着不動都象是一泓青波在流轉,徐子楨從上到下打量了老者一眼,隨即將視線定在了他臉上。
“公子莫怕,老夫……”老者一揮手將劍入鞘,動作瀟灑流暢,剛要說幾句寬慰徐子楨的話,卻發現人家根本就沒什麼害怕的樣子,反倒是瞪着眼睛,顯得很不爽,讓他不禁一怔。
徐子楨忽然破口大罵:“早不來晚不來,還非得從房頂上來,你瞧這肉,還能吃麼?”
三個大海碗裡的飯食上已經蒙上了厚厚一層灰,還有些瓦礫木屑碎片,到嘴的肥肉沒得吃了,徐子楨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老者頓時大怒,他少年成名,到現在已經享譽江湖數十載了,哪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他眉毛一挑冷冷地道:“若非老夫來救你,你已死在這二人的刀下了,難道你不怕麼?”
徐子楨動了動手腳上的鐵鏈,不屑地道:“老子哪有這麼容易死,老天決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別廢話了,先幫我把這玩意兒弄掉,我自個兒出去吃飯,對了,你們天下會在興慶也有分壇麼?沒聽說過啊。”
天下會?老者明顯一愣,嘴角一絲冷笑掠過,隨即再次拔劍,嗆啷一聲鐵鏈就被削斷,淡淡地道:“老夫並非天下會中人。”
徐子楨剛站起身來,聽見這話頓時愣了一下:“不是?那你是……”
老者擺了擺手不再多說,門外又躥進來兩名漢子,催道:“快走,遲則生變。”
徐子楨這纔回過神來,自己還在官兵的地頭,居然還有閒功夫跟那老頭聊天。
兩個漢子回了出去在前探路,老者陪着徐子楨等三人小心地走了出來,門外的院子裡橫七豎八躺了好幾個禁軍,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血腥味,徐子楨心裡不忍,默默唸道:“各位兄弟,委屈你們了,老子早晚替你們把這仇報回來。”
徐子楨來的時候是被禁軍拿布套蒙着頭送進來的,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等出了門才愕然發現,原來這裡竟然已經是興慶城外了,周圍一片黑暗空曠,遠處一片連綿高聳的山頭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賀蘭山?徐子楨一眼就明白了自己如今所處的位置,居然已經出了興慶城了,而且還跑出了好幾十裡地。
老者熟門熟路地帶着徐子楨在夜色下行着,沒多久來到一處路口,他忽然停了下來,對徐子楨道:“徐公子,你如今已安全了,老夫這便告辭!”
“哎等等!”徐子楨一把拉住了他,“你到底是誰派來救我的?”
老者淡淡一笑,什麼話都沒說一閃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周圍又變得一片寂靜,徐子楨望着老者離開的方向,只稍一沉吟便走了起來,大野湊過來低聲問道:“少爺,怎麼跟您預想的不太一樣,是不是被人看穿了?”
現在他們身處在一條寬敞的山道上,四周有沒有人一眼就能看到,也不怕被人偷聽,徐子楨搖了搖頭道:“哪兒有那麼容易看穿,老子這回可是下血本的,他們沒後續的行動是因爲老狐狸還不放心,想着再要觀察一陣子而已,等着吧,估計還有什麼考驗等着咱們呢。”
大野撓了撓頭一臉迷茫,顯然沒聽明白,卓雅離徐子楨還有幾步遠,徐子楨壓低的聲音有大半沒逃離她的耳朵,但她神色不變,只作沒聽到,只是眼神微微變幻了一下,徐子楨沒留意。
“走,先找地方吃飯睡覺,老子頂不住了!”
綿延巍峨的賀蘭山裡打幾個野味倒不是難事,有大野出馬沒多久就提了幾個野兔和一頭獐子回來,洗剝乾淨找了個避風的山坳生火烤了起來,飽餐一頓後徐子楨靠坐在一棵大樹下發起了呆。
那老者救他之時他故意說出天下會三字,本想引誘老者順勢承認下來,給他個機會來騙自己,可人家卻不接招,也不說自己的身份出處,這不難看出對方肯定還有後手,至於那老者究竟是哪邊的人,除了三絕堂就是蕭家,沒別人。
徐子楨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爲什麼那老頭裝逼裝半天最後又走了,這後手又會是什麼,腦袋都想疼都沒想通,索性不再想,就在篝火旁合衣睡下,沒多久鼾聲就響了起來。
卓雅躺在不遠處,偷偷看着徐子楨酣睡的模樣,心裡不知是什麼感覺,雖說徐子楨在金城關外挾持朵琪卓瑪然後改成挾持自己,可這一路上他並沒有爲難自己,反倒是有什麼好吃的都優先給自己,也沒再對自己有什麼動手動腳的不軌行爲。
這淫賊究竟在做什麼?卓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隱約猜到他的叛逃必定是早有預謀的,而且所圖必然不小。
一覺睡醒已是天光大亮,徐子楨沒有想明白蕭家的後招是什麼,但是他已經決定了自己的下一步,那就是先下山,順着古長城一路往吐蕃方向去,自己“叛逃”了大宋,現在西夏又容不得自己,只能去吐蕃了。
……
蕭府後堂內,蕭太師手中拿着一本冊子不緊不慢地翻看着,嘴裡淡淡地道:“他說什麼了麼?”
在他面前站着一名老者,眼神凌厲不苟言笑,正是救徐子楨出來的那人,他恭恭敬敬地回道:“他本以爲小人乃天下會中人,但小人並未認下。”
“嗯,還有呢?”
“小人問他難道不怕麼?他答曰:老子哪有這麼容易死,老天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蕭太師忽然擡頭:“他果真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