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還是新年,普通百姓還在享受着一年之中難得的懶覺,但是青秋客棧的掌櫃和夥計卻早已經被揪了起來,頂着簌簌的寒風遠遠站在門外,渾身發着抖,不光是冷的,更多是被嚇的。
整座客棧方圓百米內都已站滿了盔明甲亮的禁軍,將這裡包圍得水泄不通,鋒利的長槍長刀在初升的陽光下閃着白滲滲的光,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客棧掌櫃暗暗叫苦,他是開門做生意的,雖然不知道這幫官爺是來抓誰的,但這麼一鬧之後誰還敢住他的店?正在他唉聲嘆氣之時,幾個先一步進店抓人的禁軍出來了,手中緊緊抓着一人,蓬頭垢面滿身酒氣,眼睛還泛着宿醉之後的赤紅。
“誰敢抓老子?還不快放手?”醉鬼兀自叫囂着,昂着腦袋一陣掙扎,但脖子上已被套上了粗粗的鐵鏈,連着手腳一起被捆了個結實,絲毫動彈不得。
緊跟着又是兩人被押了出來,一男一女,男的壯得跟頭牛似的,女的則漂亮得象個仙女,不過他們並沒有太過抗拒,男的垂頭喪氣,女的則冷冷地看着那醉漢,俱都一言不發任由禁軍將他們帶走。
禁軍來去如風,很快就消失在了客棧外,街上一切如常,剛纔的事情就象根本沒發生似的。
徐子楨被套上了黑色布套,臉面全都被蒙了起來,根本看不見外邊,而外邊的人也看不見他長什麼樣子,沒多久工夫他就被帶到了一個地方,押着他的禁軍很粗暴地將他往地上一摜,接着哐的一聲象關門的聲音。
地是砸壓過的泥地,又冷又硬,徐子楨被摔得後背一陣生疼,咒罵了一句坐起身來,他的雙手手腕被綁,不過還好不是背縛,一伸手將頭上布套摘去,放眼望去卻見自己身處一個大屋子內,高高的房樑,頂上開了個小天窗,其他就再沒有窗子了,只有一扇大門緊閉着。
大野和卓雅就在旁邊,這倒讓他定了定心,自己被抓不是計劃之內的事,讓他多少感到些意外,不過他相信蕭太師那頭老狐狸一定不會捨得讓他現在就死。
牆上沒窗不代表沒人能偷看,他現在也不敢和大野說什麼,只是偷偷使了個眼色,隨即大聲怒罵了起來:“來人!這他媽是什麼鬼地方?憑什麼把老子抓來?有活的給老子蹦一個出來!”
大野也跟着罵了起來,吵吵鬧鬧的,不過門外沒有半點聲響,根本沒人理會他們,卓雅則依然靜靜坐在旁邊,面無表情,連看都懶得看徐子楨一眼。
朝堂之上,一臉睏倦的夏崇宗李乾順無精打采地坐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後問道:“衆卿還有何事?無事便退了吧。”
身旁的太監嘴一張剛要喊出退朝兩字,只見堂下站出一人來:“臣有本啓奏!”
站出來的是樞密使牟先亭,也是當今大夏皇帝的堅實擁躉,崇宗只好懶洋洋地問道:“牟卿有何事?說吧。”
牟先亭神情肅然:“啓奏陛下,徐子楨昨日於街市酒樓造謠生事妄議朝政,臣已將他拘下。” www▪ttκan▪¢ ○
“徐子楨?”崇宗一愣,隨即猛的醒了過來,“你把他抓了?他造什麼謠了?”
牟先亭神色不變,不緊不慢地道:“此人妄言能預知天下事,更能預知……陛下將傳位哪位皇子。”
譁!整個朝堂頓時一陣騷亂。
妄議國事就已是死罪,更何況是談論皇位的繼承權,這豈是一個小小草民所能議論的?而且徐子楨的事情在場的都知道,他連大夏子民都算不上,只能說是一個叛逃的宋人而已。
崇宗的臉色也顯得不太好看,但並沒有發作,只是忍着不快道:“此人相救珞兒有功,況且珞兒已……牟愛卿,你,還是由得他去吧。”
他沒有把話說全,但是誰都知道皇帝想說什麼,本來玉屏公主是要嫁給徐子楨的,可現在皇上硬是把公主改給了牟先亭的兒子,於情理上多少欠着徐子楨的。
牟先亭卻沒有領旨:“陛下三思,此人生性狂妄膽大包天,若是就此任他離去,難保他嘴中又出何胡言亂語,陛下的名聲絕不容玷污,何況東征軍大敗更是因此人而起,所以臣以爲,徐子楨絕可不再留!請陛下明鑑!”說完伏身拜倒在地。
話說到這裡已經很明瞭,牟先亭是忠於皇帝的,絕不容許皇權受到任何侮辱詆譭,所以要徐子楨死也是很應當的,滿朝文武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蕭太師,兩人一向是死敵,按照老習慣來看一方如果彈劾某人的話另一方是肯定力保的,但是今天讓大家有些失望,蕭太師根本就沒作任何反應,就象睡着了一般。
滿朝無人反對,更有牟先亭一派的官員出聲贊同,崇宗的臉色不停變幻,忽然站起身來,太監長聲呼喝:“退朝!”
皇帝沒說話,但是牟先亭已經得到了答案。
……
那間不知何處的屋子裡,徐子楨已停止了叫喊,整整一個時辰,根本沒人來理他,嗓子都喊得冒煙了,他索性躺倒在地悠閒地看着屋頂,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調,腦子裡卻在盤算着。
自己這計劃沒幾人知道,除了自己和大野之外也就還有個於歧,現在也就只多個崇宗李乾順而已,無間道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然會死得很慘,只是現在他心裡有點沒底,不知道崇宗這頭老狐狸會不會跟自己配合,能不能配合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從早上被抓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一天,徐子楨肚子裡已經餓得直叫喚,可抓他來的那隊禁軍卻象是把他們忘了似的,連碗水都沒送進來。
正想着,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開鎖聲,接着一個粗役走了進來,手裡拿着個食盒,身後跟着兩個身高馬大的禁軍。
食盒裡是三個大大的海碗,滿滿一碗米飯上堆着一塊肥得淌油的大肉,一雙筷子斜插着,香氣撲鼻。
徐子楨早就餓得前胸貼了後背,這時哪還忍得住,對那兩名禁軍擡了擡下巴:“過來,給老子把這玩意兒摘了。”說完擡起手腕,鐵鏈叮噹作響。
“你……”
其中一個禁軍勃然大怒,另一個拍了拍他肩膀,冷笑道:“何必跟他計較,趕緊讓他吃完了上路,別磨蹭。”
喲,斷頭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