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夜的,竟有婆子不巧路過,還發現了異常,還把劉姨娘給請過來了!
蘇念語及汪璇自然不能從大門走出去了,趕忙又退了出去,正好聽到有一道聲音響起,“這麼晚了,想必二姑娘都已經睡下了,在自家院子裡還能發生什麼事呢!會不會是你這婆子聽岔了?”
那聲音一聽就是潘夫人的,想來是打算幫她們打掩護的。
就聽得劉姨娘道:“潘夫人說的自然不錯的,可婆子若真的聽了什麼奇怪的聲響,還是看看比較穩妥。”
劉姨娘都這般說了,潘夫人便也只得出聲附和,執着扇子跟着一同往裡走,一雙眼睛卻是往前頭沒了光亮的屋子望了望,到底還是擔心裡頭的人到底有沒有離去了,若是還在屋子裡,劉姨娘她再帶着人衝進去的話,那後果可不堪設想啊!
潘夫人越想越是擔憂,眸子轉了轉,忽地腳下一扭,哎喲一聲,蹲下了身。
劉姨娘因着記掛着屋裡的狀況,故而並沒第一時間發現潘夫人“扭傷”了腳;待得身後傳來的嘈雜聲,回了頭,轉了身才知曉,趕忙關切問:“潘夫人,你怎麼了?”
等丫鬟如實稟報了,她才又道:“這黑燈瞎火的,腳下確實要小心些爲好。”
一面說着,一面卻只是站在原地,看了看潘夫人,又皺着眉頭把前面的屋子看了看。
自聽說沁竹居有異常之後,劉姨娘雖面上看着很是淡定,心裡頭卻是很擔心的。到底是她的親生女兒,身子又是剛剛養好了些,若再出點什麼事,她當真是接受不來。
遂,雖再走兩步就能推開屋子的門看看都發生了什麼事,可眼下潘夫人又不小心扭傷了腳,她若是不管她,着實也說不過去。
劉姨娘的糾結。潘夫人是看在了眼裡的,見她遲遲沒過來,趕忙加大了力度,又是喊疼。又是裝得掉起了眼淚來。
劉姨娘只得走回潘夫人的身邊,跟着蹲了蹲身子道:“潘夫人怎樣了?”
潘夫人用手捂着自己的腳跟處,“我沒事的,你也不用着急,都怪我方纔心裡也急切了些。一心想着走得快點,也纔不會拖了你的後腿。卻是沒想到,竟扭了腳,着實是越來越沒用了。”
劉姨娘聽得潘夫人如此一言,臉色好了不少,下意識地拿手觸了觸潘夫人突出來的那隻腳,卻是才碰到,潘夫人就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了。
劉姨娘趕忙收回了手,皺着眉頭道:“看來傷得不輕啊!”扭頭趕忙遣了個丫鬟去找大夫過來。
潘夫人腳上並沒什麼傷,若真的來了個大夫只要一按一檢查。就知道她只是裝的;故而阻止道:“其實也不算什麼事,我只需有人扶上一扶,再休息一番,或許就會好了。”
劉姨娘卻是不贊同,說什麼都要把請大夫過來,潘夫人這會若還是推搡來推搡去的,便容易讓人起了疑,也只能由着劉姨娘了。
倒是換她在心裡盤算着要如何不被大夫揭穿了她的小把戲。
這廂,潘夫人因着扭傷了腳行走不便,故而被劉姨娘直接安置在院子的杌子上坐着等大夫;自己則是準備先到屋裡去一探究竟。卻是才走出了幾步,忽地轉過頭來,看了看潘夫人的兩側,神情瞬間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她竟折了回來。夜色下,眉目竟顯得有些模糊。
“潘夫人,你身邊的兩個丫鬟到哪裡去了?好似自從我們從房間裡出來後到現在,一直就沒看到她們的身影呢!你倒是解釋一下,她們如今去了哪裡!”
說到最後,尾音卻帶了些許的厲色。聽得潘夫人愣了一愣。
可她也不是被嚇大的,若真要比起潑辣來,她敢認第二,還真沒人敢認第一,當下就瞪圓了雙眼道,直接翻了臉:“劉姨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懷疑我的丫鬟會在你們府裡偷了東西?我這大半夜的來尋你,是因爲信任你,你倒好,竟還這般質問我,懷疑我的人手腳不乾淨!好呀,夜裡看你接待我時都是一臉的疲憊之色,還以爲你是因爲白日裡忙活得過分了,故而累了;卻是不想,原來不過是你對我的來訪不屑一顧罷了……”
潘夫人一口氣就是說了一大堆,當真是爆發得毫無預警;劉姨娘更是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對她的兩個丫鬟有些懷疑,竟會引起潘夫人這麼大的怒火。
若說使使小計謀她還行,真要和人爭個什麼話,當真不在行,更何況對手還是能把死說成活了的潘夫人。
劉姨娘試圖安慰她,“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話還沒說完,就又被潘夫人打斷了,“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心裡定是這麼想,否則又怎麼說這些話?”說着,又掩面哭了起來,“我本就是因爲做了噩夢故而纔會來找你說說話,來了這裡卻還被你懷疑,你說,我這圖的是什麼呀,當真是自己來找虐的啊……”
劉姨娘本是還想再安慰上兩句,可看着潘夫人一鬧起來就沒完沒了的,心裡便生出了一絲煩躁,神色自然冷了下來,就連語氣都不客氣了,“潘夫人,你也知道我過來沁竹居的目的,晴姐兒這裡有事,我又哪裡有心情和你計較這些小事?不過是順口問問罷了。”
又想着如今也鬧了,索性就探到底,便又道:“說到這個,還請潘夫人答應一聲,你的兩個丫鬟到底到哪裡去了?她們不是你的貼身丫頭嗎?怎麼我們都出來這麼久了,還沒看到她們?”
潘夫人臉色微變,竟一下子被劉姨娘看進了眼底,她冷笑一聲,道:“莫非今日跟在你身側的兩個丫鬟有詐?我早就發現,她們二人分明不是素日裡貼身伺候你的!”
潘夫人自然不可能承認,愣是氣勢非凡道:“她們原本是伺候我家靜若的,這幾日纔跟了我,劉姨娘沒見過她們也屬正常。至於她們如今在哪裡,我又不是她們肚子裡的蛔蟲,又如何會知道?興許是覺得蘇府景緻不錯或月色正好,到處走走也不一定——”
潘夫人說起瞎話來也是不帶眨眼的。順溜得很;只是劉姨娘又如何聽不出這其中的忽悠之意,當下就打斷了她:“我沒空聽你找各種藉口,只需回答我,她們是誰?來蘇府是有什麼目的?現在在哪裡!”
大抵是真的不想忍下去了。劉姨娘神色看起來並不友善,每說一句,就向潘夫人逼近一分;原本看起來氣勢洶洶的潘夫人被劉姨娘步步緊逼,連連後退,到最後竟摔坐在石椅上。
“怎麼方纔你不是挺會說的。現在怎麼不說了?”
“我……我……”
潑辣的潘夫人竟是被劉姨娘逼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額上也冒出了細汗。
二人正在僵持之際,從院門口忽地走進來了幾個人。
還離着一段路,提着燈籠的丫鬟便先開口道了聲:“夫人,大夫來了。”
這大夫來得很是及時,至少讓起了衝突的二人有了緩緩的機會,可很快,潘夫人又發愁了。
這廂還沒把劉姨娘打發了,那廂又來了個大夫,這是怕逼不死她啊!
而這廂。懷疑歸懷疑,劉姨娘卻也不想潘夫人在自己的地方出了事,當下就板着一張臉對着大夫道:“潘夫人腳扭了,你過去看看罷。”
話音剛落,卻有暗色的人影從邊上衝了出來,焦急道:“什麼?我家夫人受傷了?又是如何傷的腳?奴婢該死,方纔以爲夫人和劉姨娘說話定要許久,故而才與姐姐離開了一會……”
待劉姨娘睜眼一看,潘夫人身邊已經撲過去了兩條人影,一人扶着她的一隻胳膊。正在不住地賠罪道歉。
潘夫人原來是愁悶的,還想着大不了與劉姨娘撕破了臉,她也就順勢狠狠地和她打上一頓,非得抓花了她那張臉不可!
她的女兒害了她的靜若。她竟又敢顛倒黑白,把她騙得團團轉的,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卻是在她作出和劉姨娘拼命的決定的節骨眼,隨在她身邊的兩個“丫鬟”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了!
潘夫人精神爲之一振,頗有種絕處逢生的感覺,之前流逝掉的那些氣勢一骨腦兒全都回來了。
明明心裡是又歡喜又慶幸。面上卻做出一副憤怒的樣子訓道:“……你們這兩個死丫頭到底去哪了?若再不出現,只怕我都要背上莫須有的罪名了!我活了這麼半輩子了,還從來沒遇到被指手腳不乾淨過,當真是給我氣受啊……”
這種時候,兩個“丫鬟”自然要好好表現一番。
“夫人息怒啊!奴婢二人本是在不遠處的亭子裡坐着等您的,後面過來了一個丫鬟,生怕我們無聊就帶我們在園子裡轉了轉,卻是不想,一轉眼她就沒了影。奴婢二人本就第一次來蘇府,又是在夜裡,對這裡極爲不熟,故而就迷路了,若不是剛好遇到他們路過,只怕還要再等上一陣才能回得來。”
潘夫人裝模作樣地數落一番,順便又把劉姨娘方纔懷疑她的那些話翻來覆去說了幾遍,再捶胸頓足了一番才作罷。
劉姨娘這會的臉色很是難看,一雙眸子把鬧騰着的主僕三人來來回回看了幾圈,仍沒說上一句話來;正好見潘夫人一邊抹淚一邊哭哭啼啼道:“……如今怕是蘇府的人恨不得我們都快些滾了,既然你們回來了,我們就走罷。”
這麼說着,潘夫人便站起了身,劉姨娘趕緊迎了上去,柔聲道:“潘夫人請勿見怪,方纔我只是裡了,並不是那個意思的……”
見潘夫人又瞪起了眼睛,一副又要和她大鬧的模樣,劉姨娘便迅速扭了頭,讓大夫過來。
倒不是她有多關心潘夫人,着實是因爲劉姨娘心裡還在懷疑她的那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丫鬟。
潘夫人想說話,那大夫卻已經挎着一隻小藥箱上前來,準備幫她查看強勢。
大夫道:“還請夫人做好了,若真的是腳扭了,還是讓我查看一番纔會開藥。”
潘夫人正欲推辭,劉姨娘已經不由分說地把她按坐了下來,言語鑿鑿,“潘夫人就先不要與我置氣了,方纔是我的不是,我跟你陪個罪。”
見潘夫人掙扎着要起來,索性對着她身側的兩個丫鬟道:“你們家夫人腳扭了,你們還不快些扶好她,以方便大夫給她查看傷勢!”
汪璇及蘇念語所扮的丫鬟還真的幫着把潘夫人按了回去,嘴裡也勸道:“夫人,你先別動怒了,待看過了大夫,我們再走也不遲的。”
潘夫人:“……”
雙眸閃爍,想告訴她們她並沒有扭傷腳吧,卻又不能當着這些人的面說了。
當下神色就又變了。
大夫的動作倒是利索得很,把藥箱往邊上一放,就蹲了下來,手也伸了出去。
還沒碰到腳,就先聽得潘夫人說道:“大夫,你可要看好了,不能亂說病情的。”
大夫是個留着兩小撇鬍子的男子,聞言便擡了頭,本是想禮貌應上一句的;不料,他連嘴都還沒張開,就被潘夫人的眼神惡狠狠地威脅了一通。
一旁的劉姨娘警覺得很,也道:“潘夫人說得對,你定要如實稟報傷勢如何,否則,可別怪我打折你的腿再扔出府去!”
潘夫人一聽,差點沒背過氣,劉姨娘這話啊,何嘗也不是在威脅大夫?
大夫接連收了兩個威脅,倒是沉得住氣,只默默地把潘夫人的腳踝按了按,又扭了扭。
潘夫人配合着哼上了幾聲,劉姨娘卻是眼角微揚,熱切問:“如何了?”
潘夫人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夫,等着大夫究竟會如何作答。
就見那大夫摸了摸兩撇小鬍子,不慌不忙道:“……潘夫人確實是扭了腳的,待我開幾幅藥,潘夫人只要按時吃完就能見好的。”
潘夫人簡直就是眉開眼笑的,劉姨娘卻是對這樣的結果不認同,她瞪着眼睛道:“怎麼可能?她的腳連腫都沒腫……”
劉姨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潘夫人陰陽怪氣地打斷了,“劉姨娘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說我欺騙了你?我待你這般好,你卻以小人之心看我的,當真是無法再來往了!”
這次,主僕三人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沁竹居,無人上前來阻擋。
即便如此,潘夫人卻還沒放下心,頻頻往身後望,擔憂地小聲道:“好像有人跟蹤我們,看那人肩上背了個小藥箱,看起來倒挺像方纔的那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