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司徒楠拿了二庶妹的那些破事到府中相要挾之時,蘇念語便有了懷疑。.
她所舉行的宴會,爲姑娘家的小聚會,除了世子爺和太子殿下的偶然到來,其他的男子根本就不可能進得來,更別說司徒楠了;再者,那日來參加宴會的閨秀雖然不少,可知道在二庶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人並沒幾個。
蘇念語細細一回想,除了自家的這幾個,也就世子太子及榮安公主,外加汪旋許令辰及潘靜若,兩隻手就數得過來,真要排查起來並不算難……特別是在,司徒楠又說出了汪旋喜歡父親的事實之後。
蘇念語閉着眼睛都能把那人給猜出來。
元香從自家姑娘的嘴裡聽到那個名字之時,還愣了愣,“怎麼會?她那麼淑靜羞澀,不像是那般會出賣汪大姑娘的人啊……”
擺明了難以置信的,卻又覺得自家姑娘斷不會亂說亂猜。
一時之間,元香面上糾結成了一片。
蘇念語也不惱自己的貼身丫鬟不信她,若不是她心中篤定,也不敢指了她出來;她握着團扇想着先前汪旋舉行宴會的那一次:“……那日我與汪旋同在一處說話,這其中便提到了她與爹爹之間的事,本是想着前後左右都無人,故纔敢聊一聊。聊得差不多了,才發現附近的假山之後有人,這一看,卻是潘靜若,當時她是說她什麼都沒有聽到的……如今,我卻是不怎麼信的。”
汪旋與父親之間的那點情愫,嚴格上講,也就只有她知道,可她也知道說出去的後果有多嚴重,故從來沒有在人前提起過;汪旋更不是傻子,自不可能自己去和旁人說她喜歡一個大她十幾歲的男子,更何況這人還是司徒楠。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潘靜若的嫌疑最大,她既有可能那次聽到了她與汪旋的談話內容,更是清楚二庶妹勾.搭她的未婚夫君之事。
雖是未遂,可到底是做下了,潘靜若的性子雖是沉靜淑慧,可遇上這般的事情,心裡定也十分不爽。遂,得知司徒楠欲上蘇府鬧事,便找機會告知他這些也不是不可能。
與其說她是針對她,倒不如說,因着她的未婚夫君在府中出事之後,她便恨上了蘇府。
元香卻是不知道自家主子又想出了這般遠,只是憤憤地接了話:“聽姑娘這麼一說,奴婢倒是覺得潘家姑娘極有可能是故意泄密給司徒楠的那個人。那會,司徒少爺不是信誓旦旦地說過,他得到的消息是來自汪大姑娘的閨中密友?奴婢覺得定是她無疑了!只是看着是那般溫婉的閨秀,私底下卻能爲了報復蘇府而讓自己的密友陷入了困境……若是汪大姑娘知道了,也不知會有多傷心。”
蘇念語默了默,卻也只能道一句:“……人不可貌相。”
主僕二人又開始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這一路上,蘇念語的心裡卻不算輕鬆,滿心都在想着關於潘靜若告密一事要如何解決。
就如同元香所說,若是汪旋得知了她喜歡父親的事被司徒楠當成了威脅蘇府的籌碼,而恰巧的是,司徒楠所知道的這些又是潘靜若私底下所訴之,汪旋指定得心傷上一陣子。
可是,自己若因爲不忍看到汪旋心情低落而把這事瞞下來,她又不放心汪旋與潘靜若之間的往來;到底是背叛過的人,保不準什麼時候就又上演類似的情況。
蘇念語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到汪府走上一趟再說。
抵達汪府大門口的時候,日頭已經十分熱烈,元香先下了車,撐起了一把傘;蘇念語便在元秋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迎面便是一陣夾着熱氣的微風拂來。
汪旋帶着人就立在門口,見好友來了,趕忙上前來,一把傘就遮在她的頭頂上。
她取笑道:“……你這拜帖剛到,後腳人就到了,倒沒看過你這麼急的模樣,難不成你有這般想念我?”
蘇念語哪裡還有心思打趣,正欲應答,餘光卻見汪旋身邊還站着一名小姐模樣的人,這才轉了轉目光,卻見一張帶着端莊得體微笑的臉。
她朝她點了點頭,“潘家姑娘也在呢,前幾日的風寒可好了?”
潘靜若笑着回了她一禮,“多謝蘇大姑娘掛心,我那也不過是個小風寒,養了兩日便好了。今日看着天氣不錯,便過來尋了汪旋說說話,卻不想,你也過來了。”
蘇念語禮貌道:“當真是巧。”
站在一旁看她們二人寒暄的汪旋恰到好處地插話進來:“你們確實是來得挺巧的,昨夜我遣了人冰鎮了兩個大西瓜,想着今日拿出來吃的話剛剛好,不曾想你們倒不約而同都來了,正好可以一起嚐嚐甜不甜。”
又擡頭看了看頭頂上明晃晃的日頭,道:“都別站在外面說話了,進屋之後看你們要怎麼聊就怎麼聊。”
三名少女便手挽手走進了大門,汪旋走在中間,兩側分別爲蘇念語和潘靜若,看似親親熱熱的,蘇念語卻覺得有些彆扭。
委實是沒想到潘靜若竟會在汪府。
這往裡走的路上,汪旋一路上沒少說話,這話說着說着,便說到了這幾日她所聽到的那些事情上:“……若不是我的丫鬟到外面去給我買些小吃食,湊巧給聽到了,我還真不知道,這兩日市井裡傳來傳去的都是和蘇府有關的消息。我原本以爲司徒楠這人瞧上了你,頂多也就是鬧一鬧就完事了,卻是沒想到他竟真的如此卑鄙,把你二妹妹的那些事都抖了出來,好歹蘇二姑娘曾經也是他的未婚妻子,竟是不留半點情面……”
汪旋當着潘靜若的面毫無顧慮地說起了這些,當真是對她沒半點懷疑的;蘇念語低低地應了聲嗯,卻是趁機看了看潘靜若在聽了這些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卻見她似擡頭看了汪旋一眼,脣邊的笑意淡了些。
手上握着的帕子似乎緊了緊。
蘇念語想了想,便朝着汪旋道:“這些都已經過去的了,好在對我們蘇府的影響並不是特別大。”又若有若無地看了潘靜若一眼,接着道:“今日一大早的,司徒楠便又上門來了,竟又帶來了個不知是從哪得到的秘密消息……”
聞言,汪旋倒是有了興趣,“什麼秘密消息?你說來聽聽。”
原本只是靜靜聽着二人說話的潘靜若也擡了頭,眸子裡含着一絲急切,看着好似也十分關心那是什麼消息一般。
蘇念語卻是搖了搖頭,笑道:“這個秘密消息倒是不方便說的。”
汪旋倒也沒太介意,豪爽道:“行,不說便不說罷。”
蘇念語笑了笑,才又繼續道:“……司徒楠本是想利用手中握着的幾件事再次作要挾,卻不想,緊要關頭之時世子來了,就幫着把事情解決了。”
汪旋一聽說世子爺去了蘇府,趕忙豎起耳朵,心裡已經在想着世子爺和司徒楠這對情敵就這麼一碰上,不知會整出多有意思的事情來;可等了半晌,耳邊只傳來了三人輕緩的腳步聲,這才驚異道:“沒了?”
蘇念語點了點頭,“沒了。”
汪旋睜着眼睛,覺得不可思議,“就這麼簡單?怎麼說都是情敵相遇分外眼紅的戲碼,這事情解決了自然是好,可過程總歸是十分精彩的纔對。”
蘇念語扶了扶額:“……我只記得世子爺拿了個給司徒楠的聖旨。”頓了頓,又道,“還有,司徒楠後天就要啓程去劉陽縣上任了,聽說到時候能不能回得來還是個未知數。”
汪旋拍手叫好,“司徒楠再怎麼詭計多端,想害你們蘇府,只要有世子爺護着,還真能讓他得逞了不成?”
蘇念語笑着應了聲,不動聲色地又往潘靜若的身上瞥去,卻見方纔還面色自然的她面上現着一絲驚慌,似是咬着脣在想着什麼,這一擡頭,正好與蘇念語的目光對了上,一張小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
她不自然地朝她笑了笑,便慌張地垂下了眸子。
蘇念語見她這副模樣,心中更是確定了幾分;望了望身側還什麼都不知情的汪旋,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
可悲汪旋真心實意地把人家當成了閨中密友,到頭來卻是被這般對待。
蘇念語面上不自覺地生出了一絲憂愁,正好被汪旋給看在了眼裡,便搖了搖她的手臂,道:“如今不是什麼事兒都解決了,你又何須露出這般的神色?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心中裝着什麼大事呢……”說到這裡,汪旋卻像是想起了什麼,雙眸一亮,“大事?哎喲,我居然給忘記了,世子爺幫了蘇府大忙之後肯定又做了些什麼讓你拿不定主意的事,故你纔會如此憂愁糾結的吧?不如你說出來,我和靜若聽一聽,興許還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蘇念語:“……”
因着那會被世子爺的一些言語給弄懵了,遂,和祖母離開的那會,蘇念語甚至連世子爺和父親都在聊些什麼都不知曉。
世子爺倒沒做了些讓她拿不定主意的事,可說了些讓她又震驚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話算不算?
若是在平日裡,和汪旋說一說倒也無妨,可如今潘靜若也在,她便是連口都懶得開;又見汪旋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只得潑她冷水:“你想多了,世子來府中是找父親有些事。我這面色不好,跟這幾日沒休息好也是有些關係,其次,便是因爲我的及笄禮快到了,忍不住先擔憂罷了。”
汪旋一聽,這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搖着頭笑道:“……你若不說,我竟給忘了這件大事。”
又歪着頭想了想,道:“我若沒記錯,應該是在六月初九吧?算下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又眯着眼笑問,“你的贊者可有人選了?若是把這個名額給了別人,我可是不依的。”
蘇念語聽着汪旋耍賴的話語,不自覺便笑了,“好好,贊者就你了。”
“那還差不多。”
汪旋滿意了,一回頭,見潘靜若的面色微微發白,似有心事那般,便也把她往自己身側攬了攬,開玩笑道:“……你這臉色倒不如之前的紅潤了,難不成你見到念語心裡便不快活?”
想着心事的潘靜若聞言,不自覺地面色又是一白,擡眼急急地看了蘇念語一眼,笑容有些勉強,“汪旋你別胡說,我怎會不喜歡蘇大姑娘呢?我只是……”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着實是想不到其他藉口,便低低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
汪旋看了看她,面上的笑意倒是收了收,忽地嘆了一口氣道:“這裡只有我們三人,都不是外人,有些話我便再說上一說。我知道蘇二姑娘對許令辰做的事對你的打擊很大,可是到最後也什麼都沒有發生,你也沒什麼好傷心的。”拍了拍潘靜若的肩頭,又看了眼另一側的好友,語氣顯得格外溫和:“……再者,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日念語一個人忙東忙西的,也不知她的二妹妹會打你未婚夫君的主意,她若是知道,定會多加阻止……”
蘇念語細細聽着,從汪旋的這番話中,倒是聽出了一些意思來。
那日潘靜若在離開蘇府時,仍是十分禮貌地與她們告別,面上還說着感謝之類的話;她是想到潘靜若心思多,對於自己的未婚夫君被冒犯一事定是耿耿於懷,只是沒想到,她竟怪她沒能及時阻止自己的二庶妹……
不是她放任二庶妹胡作非爲,當真是自己分身乏力,自己在宴會上忙得團團轉,連喝一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她又哪有時間無時無刻去盯着二庶妹她都在做些什麼。
汪旋本是想繼續說下去,卻被潘靜若急急制止:“夠了,汪旋你別說了,這種事怎好說出來!”
語氣中似含有一絲憤怒。
汪旋卻是一愣,怎麼也沒想到素日裡性子十分溫柔的潘靜若,竟也會有急了的時候。
心知她不想讓她再繼續說下去,又顧慮到這幾日潘靜若的心中一直有陰影,情緒波動比較大也是情有可原,便神色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三個人選了一處蔭涼處坐下,繼續聊天。
聊到一半,汪旋纔想起她吩咐下去的西瓜一直還沒送上桌,非要自己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便讓二人先坐着說話,自己則起身就走。
待汪旋的身影一消失,蔭涼處的石桌旁便只剩了蘇念語及潘靜若二人。
這會兒不用顧慮其他人的感受,蘇念語表情一變,眸光微沉,直直望對面默默不語的人兒:“你爲何要如此待汪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