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給忘了二庶妹這個最大的致命閒言。
難不成,方纔祖母讓父親到她那裡再去一趟,就是要商量二庶妹和司徒楠之間的事。
蘇念語越想越覺得論這件事的可能性不小。
眸中便亮了又亮。
卻在這時,有抹高大的身影踏着碎石小道而來,蘇念語還沒察覺到,就被身旁的汪旋拉了一袖子:“念語,快幫我看看我的衣裳妝容可否亂了?”
一副嬌羞女兒家的姿態。
蘇念語心中也猜到來人是誰,一擡眼,果真是自己那清俊沉穩的父親大人。
託汪旋的服,蘇念語這會才把父親看得更清楚了些。
父親今日休沐,穿的一套青色長袍,又因生得白,人又高大,邊上又有怒放的各色花草,襯得整個人越發清貴,像個禁慾系的俊公子。
他抿了抿脣,似乎是在想着什麼事情,咋一擡頭,見到蘇念語和汪旋,那雙沉靜的眸子閃過一絲錯愕,下一刻,竟是頓下腳步,準備往邊上逃竄。
“……”
蘇念語看得一滯,壓根就沒想到自家父親會有這樣的舉動;邊上的汪旋卻已經先一步喊住了他:“蘇然,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是在躲着我?”
“……”
蘇念語甚爲佩服汪旋,光天化日之下,這廝居然直呼她父親的名諱,不瞭解情況的定會認爲她沒大沒小沒規沒矩,不,就算是瞭解情況的,也會覺得她不懂禮數。
偏偏。她的父親就是吃這一遭。
父親一向對禮儀上有執着的偏拗,汪旋這一嚷,勢必會引得逃竄的父親頓步。
果然,小道上的偉岸身影僵了一僵,隨即抿着脣便轉過身來。大步往她們走來。
汪旋的奸計得逞,面上一派歡樂,只當沒看到蘇然端出了要說教她的模樣,又乖乖巧巧道:“蘇學士安好。”
蘇然:“……”
蘇念語:“……”
這稱呼上轉換得如此之快,讓正要開口訓話的蘇然噎了一噎。
前面是直喚他的名字,若從長輩的角度來說。自然是亂了禮儀的;可後面投機取巧改喚他在翰林院的尊稱,卻並沒什麼錯。
讓準備好好給她上一課的蘇然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蘇念語看着父親的吃鱉樣,忍不住扯出了一抹淡笑,瞅瞅汪旋,又瞅瞅父親。心安理得地當起了局外人。
蘇然咳了咳,勉強憋出了一絲笑意道:“汪小丫頭,好些日子不見,你似乎長高了些。今日是來找語姐兒說話的吧?那我就不打擾了,正好我還有事,你們倒是慢聊,若晚了留在這裡用膳也成。”
蘇然說着,便準備撤退。汪旋怎麼可能就這樣放了人,當下就張開雙臂攔住了他,俏生生道:“蘇學士爲何躲着我?”
蘇然臉紅。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話:“我並沒有躲你,不過是公務繁忙,沒時間罷了。”
汪旋亮着雙眸又問:“那眼下見了我,爲何您又要跑?”
蘇然擡頭望天,“自是因爲有事。”
蘇念語似乎是聽到了汪旋磨牙的聲音,卻又聽得她笑道:“正好我無聊得緊。便跟着蘇學士去長長見識。”
蘇然自是不允,一口回絕。“一個姑娘家湊什麼熱鬧?”
“不去也行,那就有勞蘇學士帶着我轉一圈。好熟悉熟悉蘇府。”
“胡鬧,我一個大男人如何陪着你?”
“那我便要跟着你去湊熱鬧。”
“……”
蘇念語默默立在一旁,看着平日裡沉穩的父親和汪旋小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爭得如同十來歲的小少年一般。
到最後,大抵是蘇然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女兒就在邊上看着,終於回覆了往日裡的那副清貴沉穩的模樣,故意不去和汪旋對視。
索性就轉了個身面對着蘇念語,蘇念語這纔看清了父親臉上布着的兩團紅暈,也不知是被汪旋氣出來的,還是被他自己給氣的。
他緩了緩,一本正經地對默默立在一旁的女兒道:“語姐兒,這丫頭就交給你了,我要去你祖母那邊一趟。”
也不等蘇念語回話,更是不看汪旋一眼,提步就走。
汪旋自是想追上去,卻被蘇念語抓了住,“汪旋,我爹爹沒騙你,祖母確實尋了他去商議事情。”
汪旋這才作罷,卻還是不甘地跺了跺腳,“你爹爹真是越來越滑頭了,以往說不過我兩句就會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如今卻是能堅持和我多爭好幾句了。”
蘇念語含笑不語。
只要一想起方纔那樣的場景,總是忍不住要把脣角彎一彎。
又聽了汪旋的好一頓抱怨,這才聽她說起了其他的事情來:“念語,有一事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彼時,蘇念語正無聊地拿了朵花往汪旋的髮髻裡插放,汪旋並不情願,又恐她拉亂了自己的髮髻,只得由着她擺弄。
聞此一言,蘇念語嗯了一聲道:“有事你便直言,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汪旋等蘇念語折騰完了,這才正着臉色把她拉到一旁坐下,道:“還記得許令辰許監察御史嗎?”
蘇念語手中的團扇頓了頓,“潘靜若的未婚夫君?”
汪旋點了點頭,“正是。”
蘇念語眉一凝,話說,這別人家的未婚夫君又關她什麼事了?
汪旋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道:“你也知道靜若跟我關係不錯,這兩日,更是往我家跑得勤,我見她愁眉不展的,似有心事,便詢問她是否有什麼事不順心。她一開始並不說,最後才告訴我是和許令辰有關,說他自那次在我家參加完宴會之後,和她相處時總是無故發呆。這是以往都不曾發生過的。”
蘇念語細細聽着,也沒覺得哪裡不對,便又拿一雙眸子靜靜看着她。
卻見汪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顯得幽深了不少,又見她似乎沒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想直接說明白。又恐邊上出了有心人,把話都聽了去,便小心地四下看了看,這才貼近她的耳邊小聲道:“難不成你真的什麼都沒想到?”
蘇念語默了默,纔回應她:“……你是想說許監察御史是因爲我?”
蘇念語不由想到了她和許令辰的初次見面,嚴格上說。應該算是第二次。那日在汪府裡,許令辰確實對自己有些比較異常的反應,她也是到最後才瞭解他會如此對她的緣由,想來,汪旋定是因爲許令辰對她的不一樣而聯想到了其他。以爲他對她有別的心思。
這誤會還真不小。
這廂,汪旋似是又想了許久,才語氣有些沉重道:“念語,你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好友,我自是也希望你能覓得一位好夫君,可是許令辰和靜若是有婚約在身的,你若是對他……”
汪旋這是在勸她別去動不該動的心思,蘇念語原本是想直接反駁。可又難得見上汪旋如此正經莊重的小大人模樣,便噙着笑容一本正經地聽着她嗉嗉叨叨地往下講。
汪旋話說到一半,見着蘇念語這副好似看戲的表情。不由瞪了瞪眼:“我是在與你說真的,你若是和他真有什麼糾纏,不如就此止步。京城腳下的翩翩公子遍地都是,總有能入你的眼……”
蘇念語見汪旋越發的嚴肅,連帶着說的話越發不靠譜,她忙止了她後頭的話。清脆道:“我和許家公子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至於他之前在汪府裡頭的異常表現。我也可以一一講予你聽……”
蘇念語便把和許令辰之間的恩恩怨怨一併都說了,其中自然是把二人不小心抓到一處的手給跳了過去。
總歸是涉及到女子閨譽的事情……更何況眼前的這位俏麗少女就是爲了“勸開”他們。總不能讓她又跳起腳來。
……主要是她這個性子,得知了前因後果之後,看熱鬧的心思居多。
汪旋聽得她這麼一解釋,面上的嚴肅做派頃刻間沒了影,也是未料到自己的好友居然和許令辰會有這麼一段讓人啼笑皆非的經歷,不由也跟着笑彎了眼。
大抵是覺得太過驚奇,又太過好笑,她興致勃勃地追問自認爲有趣的地方:“你是說許家公子被你的隨從打了一頓?”
歪了外頭,又問:“並且你當初還沒認出他來?甚至還把他當成小偷來着?噗……”
蘇念語搖動着的扇子頓了頓,不由小聲提醒道:“我那會着實是沒看出是他來,並不是故意的。”
汪旋卻覺得許令辰與她之間的這些曲曲繞繞十分好玩,神采飛揚地又取笑了一番,才心滿意足地收了嘴,做了下總結:“如此說來,你與許家公子之間倒是個誤會,既然和你無半點關係,我就無須擔憂了。我只是和靜若熟,和他並無交情,不過是擔心把你牽扯了進去才和你多說了幾句罷了……”
蘇念語輕輕嗯了一聲,也知道汪旋是爲她好,看着她沒心沒肺地說了這番話,頓時也跟着笑將了起來。
汪旋話鋒一轉,卻又提起了另一樁事:“……那日之後的第二日,有人上門來探了宴會上發生的事。”
蘇念語並沒把汪旋說的這話放在心上,只當是尋常的哪戶大家子想要了解一番罷了,便等着汪旋繼續說下去。
卻見汪旋收了那笑嘻嘻的模樣,眸中多了幾分深思,“你絕對想不到是誰派了人上門來問的這些,不如你猜看看?”
蘇念語一向對猜謎之類的不感興趣,直接搖了頭。
汪旋頓覺無趣,可想到那人的尊貴,眸中又染了幾許奇光,都懶得再賣關子了:“是靈威侯家的凌世子爺!”
蘇念語手中的動作一頓,又聽得汪旋道:“……而且,打聽的是關於蘇二姑娘的,也就是你的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