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聽到一些讓我心神震怒,甚至不能理解的話。
但是當白千真的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有一種被背棄了的感覺,整個人都怔住了,心裡頭甚至涌起了一些惡毒的念頭。
他是這樣說的。
“陳宣護法,老臣等人與陛下商議,請護法入青丘古地之中修行七日,七日之後離開青丘,我青丘與護法再無瓜葛。”
入青丘古地七日,然後與青丘再無瓜葛。
這樣的話,還是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本來以爲經過這次的事情,我這個青丘護法在青丘也算是站穩了腳跟,和青丘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竟然要趕我走。
對。
他們就是要卸磨殺驢,過河拆橋,不管白千的話裡有多麼的懇切和請求,但是都不能掩飾一個事情,那就是他白千,還有其餘的三個長老,甚至是包括狐帝白風,都在將我趕出青丘。
不但,不再是青丘的護法,甚至,我與青丘的所有關係也從七日之後,一刀兩斷。
一時間,我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在我醒來之後,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甚至,在我昏睡的這七天裡,或許狐帝與白千等人已經爲了這個事情,吵得不可開交。
我的目光死死的望着白千,他沒有絲毫的躲閃,目光堅定的與我對峙,繼續拱手,沉聲說道。
“老臣知道,之前的事情,多虧了護法出手,才能保下我青丘太平,護法也爲了此事,身受重傷,老夫心中愧疚,但此事卻不得不爲。”
他還是堅持着自己的想法,甚至整個過程中,哪怕是狐帝和白芷都沒有出言阻攔。我將目光慢慢望向狐帝,他只是皺着眉頭,面色有些難看,在碰到我目光的剎那,嘆了口氣,繼續保持着沉默。
至於白芷,倒是目光堅定的望着我,面色依舊蒼白,但從她的眼裡,我能夠看到,不管我做什麼樣的決定,她都不會怪我。
何況,她憑什麼怪我,青丘又憑什麼怪我?!
我陳宣不是一個老好人,也不是活雷鋒,我沒有做好事不圖回報的習慣,我知道青丘不能給我什麼,在未來的亂世之中,或許也不能幫到我什麼。
但是有一點,不是他們不給,而是我可以不要。
現在,竟然說讓我去青丘古地之中修行七日,然後離開青丘,與青丘再無關係。
這是在可憐我,還是在打發叫花子呢。
我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勾起嘴角,冷冷的說道。
“理由。”
對,事出必有因,我可以滿足他們的條件,但是我必須有一個說服我自己的理由。
白千吸了口氣,剛要說話,狐帝卻是揮了揮手,慢慢走到我邊上,語氣之中帶着幾分無奈,有些自嘲的說道。
“陳宣,你應該知道鎮壓獸皇的是誰,而你與師公的那個交易,你也明白其中的分量和風險。我身爲青丘之主,我感激你對青丘做的一切,但是,獸皇也好,甚至是白雷也罷,都是我青丘招惹不起的。”
說到這裡,狐帝整個人的氣息一下子落了下去,像是一個憂心的老人一樣,與我拉着家常。
“你也看到了,亂世已出,天地人三界必亂,我青丘沒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只想偏於一隅,過上自己的太平日子。可若是你繼續做青丘護法,那一位肯定會知道的,到時候如果遷怒於我青丘,你應該知道…”
狐帝口中的那一位,自然就是九天玄女,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青丘是有職責鎮壓獸皇的,可是在之前,卻任由獸皇出世,甚至與我做了交易,保下了青丘。
他們怕,怕九天玄女出世之後,秋後算賬,來找青丘的麻煩,所以才希望和我這個傢伙撇清關係,讓九天玄女的矛頭指向我一個人。
但是這個想法,是不是太天真,太可笑了一些?!
我看着狐帝,不由得笑了起來,胸口傳來一股撕裂的疼痛,一字一句的說道。
“狐帝,難道你覺得這樣掩耳盜鈴,就真的能夠安然無事麼?!”
九天玄女是誰,宛如仙神的存在,她若是要追究青丘的責任,難道就在此刻與我陳宣撇清關係,就真的能夠讓九天玄女不聞不問了?!
狐帝的面色一沉,目光緊緊的望着我,沉聲說道。
“但是,她需要的是一個態度,我青丘只想苟存,沒有野心。在面對她,我們只能擺出我們的態度,我相信,她不會濫殺無辜。”
無辜?!
聽見這兩個字,我突然笑得有些癲狂,亂世之中,真的有人是無辜的麼。
一開始青丘和我染上因果,又縱容獸皇出世,得到獸皇庇護,現在竟然和我說無辜。
我在這一刻,真的不理解狐帝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爲何都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明知道亂世之中可能發生的一切,卻還在自己騙自己,只要不去爭,不去搶,不去想,就會平安無事。
那亂世之中,又用誰的白骨來鋪路呢。
態度。
這是一個很好的字眼,他們需要給九天玄女一個態度,但是難道他們忘了,爲了救下青丘,我和獸皇做的交易,就註定了在漫長的歲月裡,在以後隨時都可能發生的時代裡,我已經和九天玄女站在了對立面上。
那誰來給我一個態度呢?!
我此刻沒有再將我自以爲和狐帝還算有的交情放在心裡,以最乾淨最純粹的方式在與他交談,我希望他能夠明白一個事情。
“九天玄女能夠滅了青丘,難道狐帝和諸位以爲,我就不行麼?!”
瞬間。
氣氛一下子冷冽到了極致,白千等人紛紛站了起來,目光死死的望着我,身上的氣息一下子就爆發而出,將我徹底的鎖定。
我一個化虛境,還帶有內傷的小子是不可能在他們幾個長老面前翻騰什麼,但是我沒有絲毫的懼怕,而是笑着望向狐帝,一字一句的說給他,還有他們聽。
“我想,狐帝應該清楚,我永遠不代表我一個人。”
我之前告訴狐帝的事情,沒想到此刻竟然變成了用來威脅他的籌碼,狐帝的面色很難看,猶豫了許久,示意白千等人將修爲收斂,才小聲說道。
“陳宣,我知道你不會對青丘動手。”
他說的很肯定,目光之中沒有絲毫的試探,彷彿認定了這個事實。
我不禁仰天大笑,就這麼把我吃死了麼,難道在他們的眼中,我是一個心慈手軟,做點狠事都不行的傢伙麼?!
“憑什麼呢?!”
我不禁反問了一句,狐帝的目光從我身前挪開,望向了大殿之中一直未曾說話的白芷。
那,就是他的理由,一個我無法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