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讓經過幾天幾夜的步行,來到了晉陽城下。這裡的戰場早已打掃乾淨,完全看不出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惡戰。只有晉陽城牆上數丈多高的水的痕跡,見證着當初被淹時的情形。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由智伯親自下令挖的那條引西山泉水的渠,如今竟然被晉陽百姓利用,用來灌溉城周圍的農田,還戲稱這條渠爲智伯渠。渠裡的水,緩緩地流淌着,實在令人難以相信,這是一條用來攻城殺戮的渠。
豫讓顧不上想這些,此刻他雖然到了晉陽城,但如何接近趙襄子,卻讓他犯了難。他試着想混進趙襄子的府邸,而守衛根本就不讓叫花子進去。只好守在城中,苦等機會。
且說範素雲找了幾日豫讓,也不見蹤影,後來也找到了豫讓的朋友卞莊。卞莊如實告知:“夫人,豫讓爲了報仇接近趙襄子,已經毀了容,嗓子也吞了黑炭,沙啞了,現在他應該去了晉陽城了。”
範素雲聽罷不禁一驚,問道:“莫非前幾日那個披頭散髮,滿臉傷疤的叫花子就是?”
卞莊道:“正是!”
範素雲頓時淚流滿面,抽泣道:“夫君爲了報仇,竟落得這副模樣。”
卞莊道:“請嫂夫人節哀,豫讓兄自有他的苦衷,他臨行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知夫人以後將作何打算?”
範素雲擦乾了眼淚,忽然目光堅毅地道:“不行,我得爲他做點什麼,他就算是變成那樣,也無法接近趙襄子。我作爲他的夫人,不應該只想着自己安逸,我應該替他想辦法報仇。”
卞莊急道:“可是夫人,您這樣只會更加讓豫讓兄擔心,我勸你還是和小鵝以後好好過日子,有用我之處,但請夫人吩咐!”
範素雲閉着眼,哽咽着道:“他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願苟活於世。我意已決,代夫報仇。其實,作爲一個女人,比男人更容易接近接近男人,我相信我比豫讓更容易成功。卞莊兄請代我好好照顧小鵝。我要去找趙無恤報仇去了。”
小鵝當然明白,這一去必然是九死一生,着急地哭喊道:“小姐,你不要離開我好嗎?冤冤相報何時了?咱們一起好好過日子吧!”
範素雲無奈地搖頭道:“我沒有選擇地餘地了,你和卞莊好好過日子吧,我要去晉陽城了。你們放心,我會謹慎從事,倘若我和豫讓都能活着回來,我們再好好在一起,永不分離!”
範素雲說罷,辭別了小鵝和卞莊,騎一匹快馬,到了晉陽城。
正如範素雲所料,她比豫讓的確更容易接近趙襄子。她到了晉陽城,恰好遇到趙襄子府邸招募舞女,遂前去報名。負責招募的家丁一看範素雲姿色不錯,身材也好,便欣然接納。
到了趙襄子府邸,範素雲便和一羣舞女住在一起,天天排練舞蹈。過了一月有餘,範素雲和衆舞女便把舞蹈排練的爐火純青,嫺熟自如。特別是範素雲,她本來就有跳舞的天份,如今經過排練,更是顯得嫵媚妖嬈,婀娜多姿,成爲衆舞女的核心。
一日,排練官上報趙襄子道:“主公,衆舞女已經排練妥當,請主公擇日過目。”
趙襄子大喜道:"好,來人,通知各位家臣,今晚我擺下宴席,請大家觀賞舞蹈。"
“諾!”家丁領命退去。
到了晚上,趙氏府邸張燈結綵,燈火通明。席宴上,山珍海味,美酒佳餚,金樽玉壺,奇花異果,真是琳琅滿目。諸位家丁侍女皆忙忙碌碌,如過節日一般。
趙襄子正坐大廳中央,見各位家臣席間坐定,遂舉杯道:“諸位,如今智氏已滅,韓魏二卿已與我永結盟好,我們可安享太平了。此次晉陽之戰,若非前方將士齊心協力,拼死抵抗,我趙無恤斷無今日。我第一杯酒,敬此次晉陽之戰犧牲的前方將士!”
趙襄子說罷,兩行眼淚奪眶而出。然後將手中的酒鄭重地灑在了地上。
接着,趙襄子又斟滿酒,舉杯道:“這第二杯酒,敬諸位一直以來對我趙氏的忠心耿耿,特別是已故的董安於大人和尹澤大人,董大人用石塊,木料爲我們建造了一座雄城,而尹大人則用百姓,民心爲我們建造了一座雄城,我趙氏能有今日完全是諸位任勞任怨,辛勤付出的結果,來,諸位,請乾此杯!”
“主公請!”說罷,趙襄子和衆家臣一飲而盡。
趙襄子和衆家臣又斟滿一杯,趙襄子又舉杯道:“這第三杯酒,我等須遙敬韓康子,魏桓子大夫。若非他二人深明大義,臨陣倒戈,我等恐早成智伯刀下之鬼。諸位,讓我們一起遙敬二位大夫一杯!”
“二位大夫,請!”
衆人飲罷,趙襄子拍了拍手,一隊舞女立即飄進了大廳。接着,排鐘有節奏地響起,衆舞女立即翩翩起舞起來。
霎時,一陣陣香風飄過衆人的鼻孔,衆家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這一個個美若天仙的女子,沉浸在胭池脂海中不能自拔。範素雲亦在其中,用情地舞着,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柔情蜜意,萬種風情,彷彿在她面前的不是仇人趙襄子,而是讓她朝思暮想的郎君——豫讓。
趙襄子望着範素雲,不禁心猿意馬起來。心想,人這一生,時光短暫,災難和明天永遠不知道哪一個先來,今有如此佳人,不如納之,及時行樂!想到此,他藉着幾分酒意,走到範素雲面前,用手輕輕地扶起範素雲的下巴,調戲道:“真是個世間少有的美人,今後就服侍我吧!願意否?”
範素雲故作嬌羞地道:“能夠服侍大人是奴婢今生修來的福分。只要大人不嫌棄,奴婢願服侍大人。”
趙襄子一聽範素雲願意,不禁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遂傳令道:“家丁聽令,今晚舞后就送美人到我的寢室中去!”
就在這時,範素雲的眼睛突然噴出一股熊熊怒火,她從袖間拔出一把短劍,直刺趙襄子。與此同時,趙襄子也感覺到了範素雲的變化,嚇得他直往後躲。範素雲一劍刺了個空,接着,又上前繼續猛刺。趙襄子雖然武藝高強,但奈何手無利刃,竟然被範素雲追的在大廳裡到處亂跑,也忘了呼喚武士。和範素雲一起跳舞的其她女子皆嚇得尖叫着,四散逃竄。而衆家臣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大廳外的武士聽到裡面喧譁,急忙衝了進來,見範素雲拿着短劍追趕趙襄子。立即上前圍住了範素雲。範素雲與這幾個武士戰在一處。奈何她一個人,執劍又短,很快被制服,動彈不得。
緩過神來的趙襄子急忙喊道:“休要傷她性命!且問她是受何人指使。”
趙襄子喘了幾口粗氣,走到範素雲面前,問道:“你是何人,我與你有何冤仇,爲何行刺於我?”
範素雲道:“我乃範吉射子女範素雲,豫讓之妻,事已至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趙襄子不解道:“原來是範大夫的千金,豫讓的妻子啊。智伯佔了你範氏封地,你怎麼不爲你父親報仇啊?”
範素雲道:“智伯雖佔我封地,但釋放我族人,並無仇冤。我父親之死,實乃咎由自取,與智伯亦無關係。”
趙襄子道:“那智伯無端向我索地,還帶大軍攻伐與我,我趙無恤無非是自保,難道智伯就不是咎由自取嗎?”
範素雲怒道:“你殺則殺已,爲何將其頭顱做成器皿?如此辱人太甚,我智氏將領家臣皆恨不得寢汝皮,食汝肉!”
趙襄子辯解道:“看來爾等皆因此事不肯放過我,那智伯當年當衆羞辱與我,將酒倒我頭上,我就該忍氣吞聲了嗎?”
範素雲閉着眼,不再辯解,道:“事已至此,趙大夫要殺就殺,不用多說了!”
趙襄子苦笑了幾聲,道:“前番你夫豫讓刺殺與我,我都放了,你既然是他妻,我也沒有必要殺你,回去告訴你的夫君。我趙無恤不計前嫌,他若肯歸降於我,我隨時歡迎。左右,閃開,放她走!”
衆軍士皆苦勸道:“主公不可,這幫刺客過於囂張,三番五次行刺主公,主公不可太過仁慈啊!”
趙襄子喝道:“豫讓乃當世英才,我欲招降與他,趕緊閃開,放人!”
衆人放下武器,閃開一條通道,任由範素雲離去。